象牙塔与峰火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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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0月18日16:29 成都晚报 | |||||||||
走在巴黎,便走进了历史长河。不经意间走进一条小巷,一幢老房子,或者一个咖啡馆,也许就能飞溅起几朵浪花, 将怀古幽情敲打,行囊和衣衫顿时湿成一片,伴着脚步缓行。如此这般走在巴黎,我走进了巴金的历史。
巴金1927年来到巴黎,寄寓在塞纳河南岸的一座小旅店里。拿着地图,望着对岸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建筑,我试图 辨认早就通过巴金的叙述而熟悉了的一切:先贤祠(国葬院)、卢森堡公园、河边的旧书摊…… 当我在巴黎感受巴金时,随身还带了一本书,是诗人梁宗岱的《诗与真》。梁宗岱用了不少篇幅描述他在巴黎留学时 与巴黎诗人的接触,以及历史上诸多法国文学家在巴黎的生活。梁宗岱与巴金差不多同时来到巴黎,让他陶醉的却是诗,是美 术。不仅仅是他,在此前后,到过巴黎的还有朱光潜、冯至、傅雷等,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在巴黎这座文化之都感受艺术的熏陶 ,探索艺术的奥妙。在这一点上,他们与同时期的巴金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没有它们,中国决不会变得更坏一点……” 巴黎,让巴金迷恋的不是艺术,而是法国大革命的历史,是血与火的恐怖画面中高扬的英雄主义,是强大的政府权力 下个体生命的反抗、呼喊。虽然巴金也曾走进卢浮宫参观,但是,他并没有把这座城市所含蕴的伟大、悠久的文化传统,博物 馆里展示的文物、绘画等等人类艺术的精华写入文章。相反,在1932年他写的《灵魂的呼号》中,我们看到的是他用相当 激烈的言辞贬斥卢浮宫、贬斥艺术: “我不是个艺术家。人说生命是短促的,艺术是长久的,我却认为还有一个比艺术更长久的东西。那个东西迷住了我 。为了它我甘愿舍弃艺术,没有一点顾惜。艺术算得什么?假若它不能够给多数人带来一点光明,假若它不能够对黑暗给一个 打击。整个庞贝城都会埋在地下,难道将来不会有一把火烧毁了艺术的宝藏,巴黎的鲁佛尔宫?假若人们把艺术永远和多数人 隔离,像现在遗老遗少们鉴赏古画那样,谁又能保得住大愤怒爆发的时候,一切艺术的宝藏还会保存着它们的骄傲的地位?老 实说,我最近在北平游过故宫和三殿,我看过了那令人惊叹的所谓不朽的宝藏,我就有一个思想,就是没有它们,中国决不会 变得更坏一点,然而另一些艺术家却诚惶诚恐地说失掉它们中国就不会存在。大多数民众的痛苦和希望在他们看来是极小极小 的事情。” 巴金正是从特殊的政治标准出发,强调文学的功利作用,从现实革命的角度反对纯艺术、反对传统文化。正是在这种 思想背景下,巴金在1935年和吴朗西、伍禅等人一起创立了文化生活出版社,并担任出版社的总编辑。 如同走向文学之路是政治生活的延续一样,热衷于出版对于巴金来说,同样是他的政治生活的延续,而且,在很大程 度上带有更多的寄寓理想与信仰的成分。与现代出版史上其它一些著名出版社有很大不同,文化生活出版社是典型的同人出版 社,主要参与者,如巴金、吴朗西、伍禅、丽尼、陆蠡、朱洗等,赢利不是他们的目的,有的工作人员甚至分文不取。在文化 生活出版社鼎盛时期,那是一个和谐、友好、无私的集体,就如同巴金过去梦想过的境界一样。 巴金对艺术、对传统文化所做的那些批判,是在特定历史范畴内特意表现出革命的姿态,甚至还可看作他在因现实的 郁闷、刺激而发泄不满时,特意选定的表述方式。但我们也应看到这一思想带来的副作用。正由于早在十几岁时就选择了来自 西方的思潮,巴金所熟悉和研究的大多是西方的历史与文化,他感兴趣并予以描写和赞美的也以外国人物居多。相对而言,中 国的历史与文化传统方面的修养,是他的弱项。他的作品中,很少看到中国古典文学的影响,也较少引用古诗古文,更不习惯 于使用典故,而这在不少作家那里则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我年轻时候思想偏激……今天回想起来实在可笑。” 随着年岁增长,巴金身上的激烈情绪渐渐淡化。自文化生活出版社成立之后,我们便可以看出巴金对传统文化的态度 有所转变。在他的堆满着外文书籍的书橱里,也开始出现了明代万历刻本《批点唐诗正声》。传统旧戏也不再被他视作攻击对 象了。尤其是川戏,成为他的业余爱好。据他的朋友回忆,20世纪50年代初他在兴致好的时候,会随口背诵许多古诗,包 括《长恨歌》《琵琶行》那样的长篇。这使人想起巴金幼年时,母亲亲自教诵《白香词谱》的情景。也许到了中年以后,母亲 在无意中留给作家的古典文学的修养方始开出了灿烂之花。这些美学趣味上的变化,与作家的生活环境、政治情绪都有密切的 关系。对于年轻时候的行为,晚年巴金作了认真的反省:“我年轻时候思想偏激,曾经主张烧毁所有的线装书。今天回想起来 实在可笑。”随着偏激思想与情绪的消退,浓厚的文化兴趣与独特的艺术鉴赏力,在巴金身上凸现出来。在翻译克鲁泡特金等 人的著作的同时,他翻译了历来被认为是唯美作家王尔德的童话。 《巴金传》的作者陈丹晨有一个见解,他说巴金一生的编辑出版活动,从1934年创办《文学季刊》到主持文化生 活出版社,再到1957年创刊的《收获》,无形之中形成了一个以他为中心的文化圈。这是一个宽泛的文化圈。不是流派, 不是团体,没有明确的、一致的文学主张,但巴金以绝不惟利是图的严肃出版理念,以杰出的文化判断力和认真的编辑态度, 以真诚、热情的友谊,把一大批作者吸引在他的周围。 他说得不错。当年,曹禺、萧乾、鲁彦、刘白羽、何其芳、卞之琳、罗淑、严文井、荒煤……一批作家的处女作或代 表作,都是由巴金发表和出版。20世纪80年代初,丛维熙、谌容、张洁、冯骥才、沙叶新、张一弓、张辛欣等不少在新时 期走上文坛的作家,同样得到了巴金的扶持、鼓励和保护。特别每当有年轻作家受到不公正的批评时,巴金总是站出来发表文 章,声援他们,为他们辩护。对于那些受惠于巴金的作家来说,作为编辑家、出版家的巴金,无疑是一棵为他们挡住风沙的大 树。 谈到处女作《大墙下的红玉兰》的发表,丛维熙至今对巴金充满感激之情: 当时,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刚刚召开,“两个凡是”正在与“实事求是”殊死一搏的日子。面对我寄来的这部描写监 狱生活的小说,如果没有巴老坚决的支持,在那个特定的政治环境下,怕是难以问世的——正是巴老义无返顾,编辑部才把它 以最快的速度和头题的位置发表出来。当时,我就曾设想,如果我的这部中篇小说,不是投胎于巴老主持的《收获》,而是寄 给了别家刊物,这篇大墙文学的命运,能不能问世,我能不能复出于新时期的中国文坛,真是一个数学中未知数X!(李辉)( 《巴金箴言伴我行——贺巴金九九重阳》) 巴金不正是在一个个类似的故事中进行着文化的创造与积累吗? “我现在的信条是:忠实地生活,正当地奋斗,爱那需要爱的,恨那摧残爱的。我的上帝只有一个,就是人类,为了 它我准备献出我的一切……”——巴金语录之赴法时立志献身人类 相关专题:巴金逝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