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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陈福汉:毛泽东号蒸汽机车的最后守望者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1月29日17:57 时代人物周报

  -实习记者 杭晓琳

  陈福汉小心翼翼地从书柜上取下一个蒸汽机车模型,这位“毛泽东号”蒸汽机车最后一任司机长,如今只能凭借眼前这个30:1的仿真模型,回忆“毛泽东号”的每一个细节。

  这是一辆使用了仅三十年的蒸汽机车,它不是毛泽东的专列,却被看作是中国蒸汽
机车中的“领袖”。在它历任的司机长中,有中国铁路总工会原副主席,也有北京市总工会原副主席。这些多数都已过世的老人,与“毛泽东号”一起见证并参与了中国在那三十年间所有特殊的历史事件:战争,大生产,大跃进,以及文化大革命。

  开火车成了金饭碗

  “毛泽东号”1941年制造于大连沙河口工厂。据北京市铁路局丰台机务段的资料记载,这是日本人在中国制造的最后一台蒸汽机车,最初运行于哈尔滨机务段。

  抗战结束前夕,驻守哈尔滨机务段的日军在溃逃时,大肆破坏段内设备。为了保留仅剩的几台机车,铁路工人秘密把其中一台机车拆散,只剩了骨头架子,隐匿在肇东站安全线上。

  日本人走后,哈尔滨机务段只留下几台破旧的蒸汽机车,远不能满足战时的运输需求。哈尔滨机务段机车整备司机陈捷三,想起了那台被藏匿了快一年的机车。

  1946年8月,陈捷三驾驶着其他机车,从哈尔滨以西63公里的滨洲线肇东站上,将那台被藏匿的机车顶回了架修库。

  两个月后,这台机车成了“毛泽东号”,名字是陈捷三取的,图它能叫得响。陈捷三随后被机务段任命为“毛泽东号”第一任司机长。

  1949年1月31日,北平解放。3月,“毛泽东号”离开哈尔滨机务段,落户北京丰台机务段。

  “一五”计划的最后一年,陈福汉正式参加工作,上“毛泽东号”做学员。“选择做这行是因为工资高,名副其实的金饭碗。”因为铁路在那个年代是主要的运输动脉,蒸汽机车的司机便成了特殊工种,福利待遇高于大多数行业。

  1957年陈福汉做学员时,每月工资29块,而当时一些老司机的工资是102块,这在那个年代是罕见的高工资。六十年代中期,已经是副司机的陈福汉每月工资54.4元,一个人养活一家五口绰绰有余。

  陈福汉老家在天津农村,初中毕业后进了北京机器制造学校,因为家里缴不起学费,一年后就退了学。陈福汉上“毛泽东号”前,就一个念头,多挣钱。

  上车后,他才知道,这钱不好挣。当时有人把蒸汽机车的司机和司炉形容成“远看像挖煤的,近看像逃难的,仔细一打听,原来是机务段的。”

  蒸汽机车机组成员必须自己完成机车的保养和小修,所以经常得钻到车轱辘里给机件上油,块头大点儿的师傅很难钻进去,冬天不能穿厚外套,只能穿单衣钻到车底下。此外,还得频繁清理狭窄的烟箱,陈福汉记得第一次钻进去时,烟箱里又呛又热,想捂住鼻口,却又很难动弹。若是碰上

跑车途中烟箱出状况,人钻进去时,下边炉门里就是火,操作不当还容易被火烧着。

  “要是早知道开火车是这样的,兴许我就不嫁给他了。”陈福汉的老伴儿马秀芬说,那时候跑一趟车来回就是12个小时,陈福汉到家就睡觉,孩子们都赶到外头去玩,马秀芬则要赶紧洗那一身沾满油垢煤灰的工作服。

  “我还算挺幸运的。”陈福汉指着自己的肩关节说,“虽然落下风湿的毛病,但还不算严重。” 凡是蒸汽机车的司机,几乎都有风湿病,因为成为司机前必须先做司炉,而烧锅炉时,只要在炉前站一会儿,就被火烤得一身汗。司炉加完煤后总是站在车窗边吹风,时间一久,就染上风湿,有些病情严重的年纪大了因此而瘫痪。“毛泽东号”的前五任司机均已过世,临终前多数都已瘫痪在床。

  “机车领袖”的生存危机

  陈福汉上“毛泽东号”时,机组人员还沉浸在提前完成“一五”计划的喜悦中,无人能预见,“毛泽东号”即将面临诞生以来最严中的一次生存危机。

  1958年初,正当“大跃进”浪潮刚刚掀起时,国产第一代机车建设型蒸汽机车研制成功,它集中了各式蒸汽机车的优点,比旧式的解放型机车设备先进,牵引力大。为提高京山线的运输能力,

铁道部把新型机车优先调配给了丰台机务段。

  几个月内,建设型机车陆续增多,解放型机车渐渐退出了京山线,到1958年下半年,京山线上就剩下一台解放型机车——“毛泽东号”。

  与旧式机车相比,建设型机车的牵引定数(即机车的理论牵引力)已经从2700吨升至3200吨,“大跃进”时期,蒸汽机车必须拉3600吨的超轴列车(即运载吨数超出机车的理论牵引力)。新型机车能轻松完成任务,而“毛泽东号”是旧式型号,只能硬着头皮拉,遇上大风,就会晚点,影响其他列车正点运行。有人说“毛泽东号”是老头子,跑不过年轻人还挡道。

  1958年8月,南口电气化学校成立司机班,“毛泽东号”被通知暂停跑车,小组人员入学深造。

  一年后,学习结束,小组成员回到丰台机务段,“毛泽东号”上落满了灰尘,静静地停在储备场上。组员们问当时的司机长蔡连兴,“毛泽东号”还能跑吗,如果跑,就要退出京山线,去跑支线,大家都不乐意。

  蔡连兴回家想了一宿,决定彻底改造机车。机务段里的架修库内停着压了火的建设型机车,蔡连兴和组员们把“毛泽东号”开到边上,拿着一节秫秸,比量两台车的轱辘、锅炉和车驾子的尺寸。接着又钻进车底、炉膛和烟箱里量各个机件的尺寸,最后找出了两种型号在结构上的几十处不同点。

  1960年春,铁道部和铁道科学研究院联合举办五局机车性能大赛,“毛泽东号”代表北京铁路局参赛。比赛结果是:时速60公里时,“毛泽东号”的牵引力比建设型5008号高出29%;同样的耗煤量,“毛泽东号”比其他机车多跑10公里。

  此时的“毛泽东号”虽然还是旧式型号,但根据丰台机务段的资料记载,“毛泽东号”机组成员先后对机车技术改造共计102项。

  免于淘汰的“毛泽东号”很快又陷入另一场困境。由于自然灾害持续了三年,国家经济建设压力陡增,原本用煤量就不富裕的蒸汽机车,开始尝尽一切方法节煤。丰台机务段把机车用的煤换成了开滦煤,这种煤灰分大,司炉不习惯,因而汽水供应不足,焚火作业跟不上,车子就得晚点。

  一向早点的“毛泽东号”也开始频频晚点,大伙儿心里不自在,当时已考上副司机的陈福汉对蔡连兴说:“我烧不好,别影响了小组,我下车吧。”蔡连兴没同意,跑去其他车上,请了三趟,终于找来一个有经验的老师傅,教会了大伙儿烧开滦煤。

  最后的“毛泽东号”

  陈福汉以为自己可以在“毛泽东号”上安稳一阵子了,但随之而来的文化大革命,不仅差点毁了“毛泽东号”,也险些摧毁中国的铁路系统。

  1966年8月,毛泽东在天安门第一次接见红卫兵后,各地学生开始了“北上、南下、西进、东征”的大串联,其后果是给运力本已短缺的铁路运输带来了极大压力。

  1967年1月,铁道部被造反派夺权后,各铁路局、分局、基层站段也相继被夺权,铁路运输几近瘫痪。5月,铁道部一份紧急报告送达

周恩来手中:京广、津浦、陇海、浙赣四条干线均处于半瘫痪状态,仅徐州一处,就停开货车69列。随即,中央下发对铁道部实行军事管制的决定,控制全国铁路交通的混乱局面。

  而此时的丰台机务段,局面早已失控。人们忙着搞运动,“毛泽东号”第三任司机长、时任丰台机务段段长的郭树德被整倒后,矛头直指“毛泽东号”而来。

  一些大专院校的红卫兵频繁来机务段串联,说“造反派要出名,就要整倒‘毛泽东号’,因为‘毛泽东号’全国出名”。河北师大的红卫兵还出版了一册《机车皇后》,声称“毛泽东号”搞特殊化,隐瞒事故。机修厂造反派趁着“毛泽东号”大修,让工人把车上凡是带铜金属的饰物一律换成铁的。

  陈福汉现在能平静地回忆那段时期,但在当时,他和其他组员们一样,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恐慌。文革前,日本、法国、印度等国家的民间访问团都曾参观过“毛泽东号”,还一定要上车留影,陈福汉早已习惯了人们用各种词汇去褒奖“毛泽东号”。

  1973年7月,陈福汉接任“毛泽东号”第七任司机长。机务段里斗争依旧,运输不能正常进行,有人喊出“宁要社会主义的晚点,也不要资本主义的正点”。不管是哪种主义,陈福汉知道,从上车当学徒起,师傅们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晚点。

  1976年9月,毛泽东逝世。陈福汉作为“毛泽东号”司机长,代表首都工人,站在毛泽东遗体前守灵。三个月后,“毛泽东号”蒸汽机车退役,正式起用国产第一代东风4型0002号内燃机车。

  陈福汉在“毛泽东号”内燃机车上工作了两年,于1979年8月离任,后担任北京市总工会副主席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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