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访红磨坊

　　文/蔡澜

　　康康舞本来是妓院中的表演，裙内不穿东西， 正式搬来给一般观众看的，发祥于红磨坊。

　　电影的影响真大，小时看尊·休斯顿拍的《红磨坊》，就一直想去看这个著名的巴

黎音乐厅。年轻时到过，刚刚是歌手兼演员的伊夫·业丹在那里演唱，毕生难忘。

　　后来红磨坊代表了老土，专骗游客的地方，大家走过，但不会走进去。

　　近年红磨坊又重拍电影，卷起一阵热潮，将生命重注入。我组织了一个法国南部普罗旺斯的旅行团， 终点在巴黎。有些团友要求我带他们去。老大不愿意， 但也跟着重访。

　　正确地址是82，Boulevard de Clichy， 75081，个人去可以请酒店的礼宾部为你订座 ，每晚分两场表演，九点和十一点。

　　到那里吃饭的话七点钟入场，最贵的餐要215 欧元，包括半瓶香槟，由名厨Laurent Tarridec 主持， 东西也不太难吃。一般游客只看表演，喝喝酒算数， 门票减半。

　　一面吃饭一面听男女歌手唱歌。歌手不是什么一流人物，唱得让观众昏昏入睡(尤其是有时差作怪)。在光辉的日子， Edith Piaf、Maurice Chevalier、Jean Cabih 都表演过，连美国的名歌星也请来，像Elton John、Liza Minnelli 和Frank Sinatra。

　　歌舞厅是一个长方形的建筑，舞台在中间，今天看来已残旧，当然口罗，它在一八八九年创立，称为第一座女人皇宫，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一张张的桌子围着舞台，背后的座位是高垒上去的，从前的客人穿着晚礼服前来欣赏，当今虽然不必穿晚装，打领带，但也不欢迎穿牛仔裤和波鞋的， 这也许是法国人对美国文化的微弱抗议吧。

　　灯光一暗，表演开始，一百个舞蹈者穿着各色各样的衣服，戴满羽毛，这场一连一小时四十五分的show，他们将换上一千套服装，但观众的眼光集中的是那几个裸着胸的舞姬。

　　也不是每个女的都有资格裸着胸，台柱们只有一二十个，后面陪衬的要裸胸导演也不许。最初出现，一两桌美国大汉吹哨子，作猫叫，看多了发现原来并不色情，这些怪声也慢慢消失了。

　　一场场的布景和服装不断更变，他们穿插了一些杂技和魔术。当然是拉斯韦加斯的水准，也没有中国杂技团那么精彩。

　　较为有趣的一场口语术表演。通常这些艺人是抱着一个木头傀儡，用手插进他的肚子伸到头部， 一张一闭配合嘴形，一个人讲两个人的话，不开口也能发音。这次的口语术师比较聪明，用的是一只狗。

　　这只

　　舞娘们穿的服装和表演的各种姿态，又是日本又是中国又是泰国和印度，是从前的西洋人眼中的东主，我们看起来不伦不类。据说在兴盛时期还把大象和老虎搬上舞台。现在当然没有这种制作费了。

　　代之的动物是十几匹小型的马，像拿破仑狗那么大，由裸胸的舞姬牵出来团团乱走，没看过这种迷你马的人觉得新奇 ，注意动物多过看人。

　　这一类食古不化的表演，和日本的宝冢歌舞团差不多，正当觉得没有看头要睡觉时，来了一场贡献处女给神明的戏。一百个人载歌载舞，中央舞台慢慢升起，是现代化的塑胶透明水箱，一千平方尺左右，奇大无比。水箱中还有十几条巨蟒浮游，起初还以为是道具，后来一看蠕蠕动着，是极为危险的动物 。

　　一下子，表演者把那个处女扔进了水箱中，群蛇冲前，观众惊叫之余，原来是一场人与蛇的舞蹈。那是全场的高潮之一，让大家看得值回票价。

　　压轴的当然是康康舞，康康舞本来是妓院中的表演 ，裙内不穿东西，正式搬来给一般观众看的， 发祥于红磨坊。那一大群女人高举裙子，摆动大腿又叫又跳，当今觉得没什么看头，从前的人见到内衣底裤，已经谷精上脑了，最后所有舞娘都一字马重重摔在舞台上，据说这是难度最高的一招，真的不能想象。

　　整个歌舞厅可以坐850 个客人，有三分之二是东方面孔，歌手在唱法国小调和美国歌时，掺了一首当年坂本九的日本流行歌，曲名为《望着天空向前走》， 美国人嫌歌名太长难记，改叫为《Sukiyaki》。歌手叫观众鼓掌一齐唱，但台下一点反应也没有。-

　　( 本专栏由蔡澜先生授权在内地独家刊登，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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