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陋民俗与现代文明的较量

　　河南第一案：伴娘怒告流氓客

　　河南省济源市流行着一种婚礼上“画老鳖，耍伴娘”的习俗：新人举行婚礼时，部分男宾要“闹洞房”，“戏耍”新 娘，不仅偷听新郎和新娘说悄悄话，还强行在新娘的身上画“老鳖”图样！由于男宾一般都与新郎较熟，有时当着新郎的面在 新娘身上画“老鳖”有点难为情，他们便将“画老鳖”的对象改成了不是很熟悉的伴娘，使得不少伴娘即使遭

受了侮辱、伤害 ，也囿于陈旧风俗的巨大压力而只能忍气吞声……

　　2005年岁末，河南省济源市某酒店26岁的漂亮大堂女经理李娟因为做女下属新婚伴娘，而在婚礼上遭遇了这种 习俗的巨大伤害，隐私部位被几个男宾“画老鳖”，屈辱地成了“脱裤伴娘”，精神几近崩溃。

　　截至本文发稿时，这起离奇的案件已经进入公诉阶段。虽然对于是以“聚众猥亵妇女罪”还是以“强制猥亵妇女”罪 起诉犯罪嫌疑人，还有不同的看法，但毕竟受害人在和当地丑陋婚俗较量中，已经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无妄之灾，婚礼惊现“脱裤伴娘”

　　□特约撰稿香乡

　　今年26岁的李娟2004年从河南某大学市场营销专业毕业后，随同窗男友张成明一起回到了男友的家乡河南省济 源市，张成明进入市直某机关当了一名

　　2005年12月中旬的一天，酒店女服务员董小芳走进李娟的办公室，递上一份婚礼请柬，说自己很快就要结婚了 ，可令她苦恼的是至今没找到伴娘。李娟笑了，说：“要是不嫌弃我结了婚，我给你当伴娘吧！”董小芳苦笑了一下，欲言又 止，叹气道：“再说吧！”李娟觉得奇怪：自己主动提出给她当伴娘，她怎么是这种反应呢？

　　李娟不知道，在济源市当伴娘是件非常难堪的事，因为这里有个旧风俗。婚礼当天，会有青年男宾戏耍伴娘，更有甚 者，竟要在伴娘的隐私部位画老鳖，所以了解情况的年轻女孩都谈伴娘色变。董小芳哪敢让领导承担这种风险呢？

　　眼看婚期临近，伴娘却还找不到。董小芳犹豫再三，怯怯地拨通了李娟家里的电话，请李娟做自己的伴娘，没想到李 娟爽快地答应了。李娟放下电话，兴奋地把这件事告诉了丈夫。张成明赶紧把“画老鳖，耍伴娘”的风俗向李娟讲了，然后警 告说：“我们结婚时没‘耍伴娘’，那是因为我特意安排过了。可这次就不好了，你还是赶紧推辞掉吧！”

　　李娟听罢不安起来。可她在下属面前向来说一不二，心想既然自己已经一口答应了，就不好再推辞。她安慰丈夫说： “以我经理的身份，他们也未必敢疯闹！”丈夫张成明考虑了半天，无奈地答应了，但还是要求李娟让自己同去参加婚礼，以 便到时随身“护驾”。

　　12月19日婚礼当天，张成明却因工作忙，不能陪伴李娟了。当婚礼进行到新郎、新娘拜天地时，李娟开始不安了 ，因为她注意到几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青年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还满脸猥琐地窃窃私语。果然，当婚礼进行到高潮时，那几 个青年便围了上来，且暗中动手动脚，极不规矩。李娟又气又恼，但碍于婚礼正在进行不好发作。她拼命挤出人群，躲进了客 厅旁边的新房里，这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

　　谁知就在这时，那几个青年尾随着悄悄推门而入。李娟吓得惊恐万分，颤抖着大声呵斥：“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新 娘的领导！”可是一个青年奸笑着说：“咱们玩的就是伴娘，今天这里没有领导！”说完，他们把李娟按在床头，用被子捂住 了她的头。

　　外面

　　让李娟更为惊恐的是，折腾了一阵后，一个声音淫邪地说：“上身画满了，咱们往下画吧！”李娟吓得尖叫一声，但 几个人还是七手八脚地脱去了她的下身衣物，冰凉的画笔又在她的肚子和隐私部位乱涂起来……由于极度惊恐，李娟吓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那几个人是如何散去的，李娟清醒过来时抬眼就看到床头的镜子里，映照着一个身上到处画着王八 图案的赤裸女人，小腹上还有一行大字：“XX到此一游！”她不禁浑身痉挛，手指死死地撕扯着床单，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

　　闻声冲进来的新娘董小芳一看这副情景，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赶紧用被子紧紧裹住赤裸的李娟，声音颤抖着连声道歉 。可李娟已经再度昏了过去……参加婚礼的宾客闻听虽一片哗然，但他们都对婚礼上发生这种事司空见惯了，根本不在乎，而 那几个惹事的青年则已偷偷溜走了。

　　再次睁开眼睛，李娟已经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她仿佛刚刚从一场可怕的梦魇里挣扎醒来。她缓缓地转过头，看见丈 夫张成明坐在床侧，拧紧了眉头，不停地抽烟。李娟愣了一下，顿时如坠冰窖——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屈辱 的一幕啊！

　　压力之下，弱女叫板陈风陋习

　　这起“绯闻”很快在这个城市里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了。李娟万分痛苦，她不仅辞掉了工作，闭门不出，而且变得格 外敏感。单独在屋子里时，她会挨个检查门窗关紧没有；家里谁不小心咳嗽一声，她都会吓得打个冷战。一天，张成明甚至在 她的床头发现了一瓶安眠药！“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他既焦急又心疼，紧紧地搂住她。李娟只是呆呆地流泪，半晌才哑着 喉咙哭出声来：“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其实，张成明面临的压力也不小。尽管单位离家不远，可为了避免碰见熟人，向来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他却开始打出租 车了；在单位，他也总觉得有人在自己背后窃窃私语……

　　亲戚朋友不断来看望他们，并劝说道：“过去的就过去了，别太往心里搁，风俗是这样的，谁也没办法的啊！”董小 芳夫妇也拎着礼物来看望李娟，一边讪讪地表达歉意，一边也劝道：“真是对不起，可是咱这里就是这样的坏风俗，千错万错 都怪在我们身上，你们千万别想不开！”每逢这时，张成明只能一脸尴尬地苦笑。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满脸抑郁的李娟缓慢而坚定地对丈夫说：“你说，我明天去派出所告这几个禽兽好不好？”“告 ？”张成明像被火烧了一下，猛地坐直了身子，“你还嫌不够出名？一定要闹得满世界都认识你才罢休？”面对丈夫劈头盖脸 的责问，李娟痛苦万分地低下了头，她哭着说：“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禽兽可以逍遥法外，我是被害者，却得活在耻辱的阴影 里！”

　　张成明叹了口气，歉疚地抓住妻子的手说：“咱还是忍了吧！有时风俗虽然丑陋野蛮，改变起来却极其困难。再说传 出去丢人的是咱们自己啊！”李娟沉默了，可之后每每回想起那屈辱的情形，她都有去派出所报案的冲动。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张成明照例站在街角处等

　　张成明一下子气血上涌，愤怒地出手就是一拳。对方捂着嘴巴跳起来大叫：“谁都知道，你还让老婆去，你算个什么 男人！”张成明正要再次挥拳，闻听此言，拳头却像抽了筋一样软软地放了下来。此时，一个路过的熟人一把将他拽到一边， 善意地“开导”他：“咱这里就是这风俗，我看你还是忍忍算了！”然而，张成明再也忍不住了：难道就因为所谓的风俗，侮 辱我妻子的人就没有追究，我反倒有了抬不起头的理由吗？想到这里，他对那个熟人说：“老兄啊，要是你的亲人遇到这样的 事，你就不会觉得这风俗理所当然了。这恶俗真得改改了！”对方不解地看着他：“多少年都这样了，你非要折腾不可？这事 会越描越黑，闹下去更难堪啊！”张成明喃喃地说：“如果不把他们绳之以法，我们夫妻这辈子恐怕就得活在阴影里了！”

　　第二天，李娟和张成明手拉着手走出了家门，这是李娟出事一个月后第一次走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当他们来到济源 市公安局济水派出所门口时，两人对视了片刻，然后一起走了进去。李娟大声对民警说：“我是来报案的！”

　　“婚礼上‘耍伴娘’耍出了案件，那个被扒光的伴娘已经去找公安报案了！”这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在济源市传得沸 沸扬扬。首先闻讯找上门的，是那场婚礼的主角——董小芳夫妇。进门后，他俩先是一番道歉，然后说：“那天去的都是家里 的亲戚朋友，他们再三托我们道歉，你们看这事情要是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说着，董小芳拿出了一沓现金放在桌子 上，试探着问：“这点心意你们收下，这事就算了吧？”李娟把钱推回去，说：“如果我这次不作声，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你也是女人，你应该理解。”董小芳见说不通，便拉长了脸起身告辞，临走扔下一句：“咱们这里有这样的风俗，答应做伴 娘就是自愿接受这风俗！现在非要撕破脸面不可？那好，你爱告就自己告吧！”李娟气得脸色发白，张成明赶紧使劲握住她的 手，说：“我会一直陪着你告！”

　　妇联撑腰，寒冬走过是阳春

　　没想到接下来，张成明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也接踵而至，纷纷劝说他们放弃。有个别领导甚至告诫张成明：“你个人名 声还是小事，案子闹大了，这丢人的事要是再经媒体一报道，往大了说，就会影响本地形象。影响本地形象，就是影响投资环 境啊！”压力就像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紧紧地缠绕着李娟夫妇。家里的其他人也顶不住了，纷纷劝说他们算了。

　　一天，张成明刚下班进门，李娟就拉住他哭着说：“我快撑不住了，咱们别折腾了，我只想赶紧忘掉这件事……”张 成明怜惜地抚摸着妻子消瘦憔悴的脸庞，坚决地说：“事情发生了，造成的阴影是很难忘掉的。要赶走阴影，最好的办法是站 在阳光下！”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封信。李娟一脸困惑地展开，看着看着，一丝久违的笑容浮上了嘴角。

　　这两封信居然是两个和李娟有着同样痛苦经历的“伴娘”写给市妇联的！两人都表达了对李娟的敬意，其中一人写道 ：“我选择了忍气吞声，但同时也选择了屈辱和无奈，真希望更多的受害者勇敢地站出来，大声对陋习说不……”

　　张成明告诉妻子，市妇联把信转给他们，是为了声援他们。市妇联负责人表示，任何人都不能因为陈旧风俗而触犯法 律，并且督促公安机关严惩这起侮辱妇女事件的当事人，进而教育更多的人尊重妇女，借以警示群众在闹洞房时一定要讲文明 。李娟兴奋地对丈夫说：“这是你今天带给我的最好礼物！”张成明一字一句地说：“不，这还不是最好的礼物，我想好了， 等案子有了结果，我送你100朵玫瑰！”李娟伸出手指跟丈夫拉钩：“一言为定！这也算是咱们的玫瑰之约吧！”

　　此时，济源市妇联已经开始出面帮李娟“讨说法”了，有关领导要求公安部门从速破案，从而制止侮辱、侵害妇女的 陈旧风俗；而济水派出所接案后，民警们在所长党明东的带领下，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调查取证以及排查犯罪嫌疑人的侦查工作 。终于，那几个肇事者坐不住了，跑到李娟家，进门先抽自己的耳光，之后哭丧着脸哀求：“我们也不跟你有冤仇，只是以为 老规矩就这样，不会出什么事。请放过我们吧！”李娟反问道：“要是你们的姐妹遭到这种侮辱，你们还会觉得不会出事吗？ ”那几个青年无言以对，无奈地走了。

　　不久后的一天，李娟接到了济水派出所的电话：“当事人已经来投案自首了。”很快，这起案件的主要指使和参与者 刘某因涉嫌“强制猥亵妇女”被警方刑事拘留。2006年4月20日，刘某被济源市检察院批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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