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破局者邬敬民

　　5月7日，央视《面对面》栏目作了专访《邬敬民：叫我如何不宰你》；同期，旅游卫视也有相关节目在“五一”黄 金周播出。早在2005年年底，一篇名为《叫我如何不宰你——一个导游的自白》的文章在网上备受关注。文中大胆披露了 旅游界存在的种种黑幕，这篇文章在4月底被印刷成书。作者邬敬民一时间从默默无闻的导游变成旅游界颇有争议的焦点人物 。

　　□本报记者郑建峰文/图

　　“王志还让我当场表演了两个魔术”,邬敬民一脸得意。事实上，邬敬民是个创造故事的人。导游邬敬民来自深圳， 是被旅游卫视邀请到北京来宣讲他的“旅游大道”的，同时他来京还准备呼吁建立一个全国的“品质旅游网”，但央视《面对 面》栏目和旅游卫视两家更感兴趣的是，游客怎样在旅游途中避免“挨刀”：让阿邬来讲故事，相当于现场开列一个“内部版 游客须知”。

　　起义造反

　　会议主持人宣布散会的时候，他在约定的热烈掌声中跃上了主席台。“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孙，叫孙悟空。”

　　邬敬民1994年开始做导游，从清新县干到深圳市，从地接做到国际领队，一下干了12年，被炒鱿鱼之前在深圳 市华侨城中国旅行社。被炒则缘于他在年初的起义造反。直到现在，邬敬民的msn签名还保持着那句标志性的话——“山穷 水尽疑无路，起义造反谋幸福。”据他说，“起义造反”不是自己的原创，而是上海的一个同行送给他的。邬敬民会表演魔术 、电器维修、唱歌唱戏，甚至还发明了银行反暴力劫持报警方法的一项专利。在深圳的同事曾经说：“如果全中国的导游都饿 死只剩一个的话，最后那个就是阿邬！”

　　2006年初，这个“饿不死的导游”正式造反。

　　1月5日、6日、14日，是深圳市导游年审培训的日子。有2000多名导游的深圳，限于场地等诸多问题，活动 只能分三批进行，邬敬民参加了两场。

　　5日上午11点，会期结束，请来的某大学教授在台上正在讲“打造一个好团队，孙悟空是一个好员工”等，与此同 时，一张纸条在下面的导游们手中迅速传递着，纸条上写着：“散会时将有导游上台跟大家说几句真心话，请大家掌声鼓励！ ”慢慢的，会场上出现了两种情景：要中途溜号的坐了下来；已经打盹的挺直身子，大家预感到要有事情发生。

　　写纸条的是邬敬民。

　　会议主持人宣布散会的时候，他在约定的热烈掌声中跃上了主席台。“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孙，叫孙悟空。”

　　这时候邬敬民来深圳7年。

　　开始的4年主要接待台湾团，换了4家旅行社，平均一家一年，“在哪一家公司都混的时间不长”，原因是“导购能 力不行”。按旅游公司的默认行规，除了国有的导游公司在编人员，其余的导游基本不拿公司工资的，其全部收入就来自导购 ，即引导游客在指定购物点购买物品。“如今的购物店里的商品，基本上属于三无产品，还有几个共同的特点：次、假、虚。 三者必居其一，或合二为一，或三毒俱全。”12年的导游生涯让邬敬民几乎走遍了中国，也到过不少国家，对旅游界存在的 种种问题有着极为深刻的了解。他不忍心坑游客但又不得不“有限导购”，因为毕竟还要吃饭养家，这种矛盾促使他用一年的 时间，写出了《叫我如何不宰你——一个导游的自白》长文挂在网上。这次在会上他用自己打比方，为自己推介了这篇网文， 给大家倒了10分钟苦水。邬敬民最后说：“据说深圳也会很快成立导游协会，如果成立的话，我希望能成为你们的领导，可 以吗？”台下轰然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深圳市旅游局的一个领导在会后和他交换了名片，并在第二天的会前主动找到他。“他跟我说，有什么事可以向上级 领导反映，不要采取这种过激的行动。‘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邬敬民认为，“了不起不干导游了，但我一定要讲！” 于是，第一天的场景又重播了一遍。

　　购物旅游

　　无论是国际国内，对于导游情况都是一样的：游客不购物，导游要饿死。

　　撒贝宁是央视《今日说法》栏目主持人，他“五一”是顺道去的珠海，最让他堵心的就是亲眼见识了导游黑店宰客的 手段，导游介绍商品叫“扎针”，上车的销售人员被称为“杀手”。暗访结果是：商店里所出售的商品基本上全是假冒伪劣的 。“水太深、价格没谱、商品质量没保证。”撒贝宁这样总结一天的旅游购物感受。

　　一本标注着“旅游同业免费赠阅”的内部杂志，上面登的全部是旅游广告。邬敬民拿出来一页一页地翻给记者看，“ 港澳游”的地接报价针对内陆省份的栏目是“-300元”。“-300元就是你把游客领来，每个人头我返给你300块。 有这样的公司吗？这样组团的公司不但收了游客的钱，而且还收了地接社(当地的旅行社)的钱。”地接社倒贴钱还喜欢接收 游客团，会做“活雷锋”吗？

　　“非典”刚过的时候，“新马泰十日游”的报价压得极低，大概是2300-2400元左右。邬敬民算了一笔账， “人头费起码要200元，加上三地的机场税、签证费630元，三程国际航班八个半小时1700元可能吗？何况这10天 的吃住、门票、车费呢？”弥补这些就需要游客购物，并且是“强迫自费”，非参加不可的。新马泰都卖假珠宝，以新加坡假 珠宝最多，往往成本价和成交价相差几十倍。“我觉得应该想办法利用中国的势力去把新加坡的所有接中国团的珠宝店给砸了 ……”华侨城中旅的导游金梅气鼓鼓地说。她做了5年的国际领队，就她接触范围来讲，“全中国,只要经常带出境团的领队 里面,没有哪个领队会对新加坡的旅行社或者老板看好的……简直就是一群拿着刀割中国人血汗钱的黑店……所有接中国团的 旅行社都是”。游客斯凯至今还记得自己2004年春节去新加坡的情形：“导游帅，普通话非常流畅，在他乡听到母语，我 感到很亲切，并且儒释道都说得头头是道。这个导游重点推荐的是一瑞士名表，叫做JESSELEX，爵士。回国后看到香 港《壹周刊》报道，那JESSELEX是香港产的假冒产品，而且是专门用来欺骗内地旅游团的，该老板还因此被法庭判处 18个月监禁。”

　　邬敬民的做法是先暗示给游客，新加坡的不要买，在泰马可以买一些，这样说游客无不心领神会。从2004年至今 ，他被新加坡和泰国的地接社先后封杀。

　　无论是国际国内，对于导游情况都是一样的：游客不购物，导游要饿死。

　　10日下午，全国假日旅游部际协调会议办公室发布了《2006年五一黄金周旅游统计报告》。报告中显示：今年 “五一”黄金周期间，全国共接待旅游者1.46亿人次，39个重点旅游城市监测的182家商业企业，共实现销售收入5 6.26亿元，比2005年同期增长19.3%。

　　丈二高楼

　　“有人说我是英雄,我不过是有点良心和勇气而已，如果这样也能成为英雄，这是社会悲哀。”

　　“我就是要出名！”邬敬民坦率如白水。和许多人一样，他的“出名行动”开始于网上。

　　“有头脑，有网络，要是做不成事情简直没道理！”在网站论坛上，在名片上，甚至在他新出版的《叫我如何不宰你 》一书中，邬敬民广泛地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和msn一股脑儿公布出去。起先是在网上到处发他那篇“宰你”的长文，引起了 很多人、特别是导游的注意，他们对该文有褒有贬，争得面红耳赤。给邬敬民的各种称谓随之而来，既有“脑满肠肥的死胖子 ”、“堵枪眼的”，也有“丈二高楼”，后面的这个指的是邬敬民自称“英雄”，在他的网站置顶和出版的书底页，邬敬民都 写着“有人说我是英雄,我不过是有点良心和勇气而已，如果这样也能成为英雄，这是社会悲哀。”

　　邬敬民的网站属于二级域名，空间是朋友免费提供的。这个名叫“e游动力”的站长是秦珂，供职于上海商务假期旅 行社，也是邬敬民的同行。看到了“宰人”长文之后，他联系到了邬敬民，不但免费提供空间，而且每篇文章都帮助修改，“ 这哥们儿比我那两下子强多了”，每当说起对自己“支持最大的两个人”，邬敬民都既感激又敬佩。

　　“这是他给我的，说我来北京要体面一些。”邬敬民看着手里的新手机。深圳市瞭望文化发展公司的总经理李青利是 在2004年去新马泰旅游时认识邬敬民的，一聊天才知道都是潍坊老乡(邬老家是潍坊)，“他说珠宝最好不要买，一些活 动最好也不要去，但你们买了去了我们也不反对”。李青利家里有人做珠宝生意，对此很在行。看到香港的几十块港币的珠宝 在国外卖到几万块钱，就觉得这个导游“有点意思”，邬趁机送给了他一本自己写的小说，李就邀请他回国后到自己公司看看 聊聊，“我正缺一个写作的”。“他送给了我一台电脑，后来还给了我一万多块钱。”邬敬民说。李青利和他聊天开玩笑：“ 我就是要买你这支冷门股。”

　　这支冷门股的初步想法是做品质旅游，即连带导游费算上的对外实报价，给足导游合理的收入，按合同安排行住，购 物自愿并保证价格公平，建立全国品质旅游网络。邬敬民把这个想法连带旅游业揭黑写出来，用电子邮件分别发给了《实话实 说》等一些央视热门栏目。

　　但第一个主动联系邬敬民的是旅游卫视：“当时我们发现了他的文章，就找他沟通，觉得邬敬民要做旅游界的‘王海 ’，同时他的目的也是很阳光的。”旅游卫视记者杨建宏是负责前期联系邬敬民的，后来见了邬敬民本人，觉得他“反应很快 ，又会讲笑话，找对人了”！

　　局外之局

　　局内外风风雨雨，邬敬民一脸轻松，他对记者认真地说：“办完这事儿，死了也值了！明年我要竞选人大代表。”

　　从邬敬民在央视播出访谈之后3天内，百度搜索引擎，关键字“邬敬民”搜索结果从63条激增到759条，网络上 的论坛和旅游Q群就开始议论纷纷。

　　“e游动力”(www.eydl.net/Index.html)是上海几个导游业界人士自发 兴建的一个旅游专业网站，在央视《面对面》播出之后，作了一个题为“对邬敬民的做法，关心旅游业的您持何种态度”的网 络调查，截至本文截稿，其统计数据是：投票总数78，支持数73，不关心数1，反对4。

　　据这个网站管理员介绍，从为邬敬民提供二级域名开始，就始终不停地遭到黑客攻击，“估计导游里面也有电脑高手 。”

　　在QQ论坛上，一个叫尘烟的女导游跟着邬敬民的帖子大发牢骚，她历数导游的委屈：在车上和景点当讲解员、主持 人，到景点还要充当保姆，到酒店是行李生，客人生气时当出气筒，团队有了问题，无论哪方的责任，背黑锅的一定是导游。 “现在导游的工资待遇普遍很低，我们为了谋求个人的生存，总需要一定的费用吧？不然你把我们养起来算了。要是你肯这样 做，相信我们都愿意永远不进店购物。”

　　就是对邬敬民支持最大的秦珂，也并非完全认同邬敬民的观点。他认为这篇文章在同行内看来漏洞至少有5个以上。 说导游宰人太严重，偏颇了些。“业外人看来认为我们导游不定有多黑呢，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他用区域观点来描述整个旅 游业。”秦珂透露说，现在有些导游不干了，要联名起诉邬敬民诽谤。对于《面对面》栏目，秦珂觉得他还是给导游留面子的 ，“把责任归结为旅游局和旅行社，也并没有把责任推给游客。”秦珂之所以支持他，原因只有一个，“这个行业实在应该整 改了，太乱了！”他表示还会一如既往地全力支持他。

　　破局之后，局内外风风雨雨，邬敬民一脸轻松，他对记者认真地说：“办完这事儿，死了也值了！明年我要竞选人大 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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