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峰之旅记录2006之三：可可西里一夜的守侯

可可西里一夜的守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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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录2006，我们一起关注2006，我是黄纬。明天(1)，就是青藏铁路通车试运营的好日子，占中国国土面积八分之一的土地，就将从明天开始，正式结束不通火车的历史。不过，也有人曾经担心，青藏铁路的通车可能会是一把双刃剑，它在给青藏带来经济繁荣、社会发展的同时，也会对当地的生态环境产生不可避免的破坏。半个月前，我们巅峰之旅报道组，从青海西宁驱车沿青藏公路一路寻访前往西藏拉萨，沿途经过了中国最大的无人区之一----可可西里。我作为留守在索南达杰保护站过夜的唯一一名广播记者，亲历了在那里发生的点点

滴滴，也感受着铁路修通将给那里带来的变化。今天的记录2006，由我为你讲述——《亲历可可西里》

　　(音板)

　　这是一片不太适合生命存在的土地

　　却有两类具有代表性的生命韧性地坚守

　　一类要本能地活下去

　　另一类要捍卫前者活下去的权利

　　《亲历可可西里》，正在为您讲述

　　可可西里，蒙语的意思是“美丽的少女”，因为藏羚羊和陆川的同名电影，我们知道了杰桑.索南达杰和野牦牛队，还有比金子更贵重，令盗猎者为之疯狂的藏羚羊绒披肩-沙图什。但对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来说，亲眼在可可西里的土地上见到藏羚羊，是来到这里最为迫切的愿望，而我就这样遭遇了它们。

　　09实况：喘气、脚步，汽车声，轻声交谈，衬

　　“不能露头的，我们俩在这趴得够呛，容易功亏一篑。”

　　“不会被我吓走了吧？”

　　“别动，现在还没问题，千万别露头，要不就白等了”

　　“我们刚才有一次羊差点就冲过来了，结果一帮人在这一下车，就完蛋了！”

　　“把帽子扔到一边去吧”“羊可能要换地方了，我们还得适当往前推一下”

　　“听说只要有一只羊上了路，其他羊就不怕了”

　　“关键是你只要一动就不行，刚才你知道头羊已经冲上前了，准备过了，不行不行，往下撤吧，一会儿再趴”

　　早在两公里之外，我们发现了这群黄褐色，沿着土坡缓缓移动的藏羚羊。同车的索南达杰保护站站长文尕说，这是一群怀孕的母羊，从三江源自然保护区一路长途迁徙而来，准备跨越青藏公路，到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的卓乃湖产仔，大约150只左右。为了不惊扰羊群，大家停车，文尕建议大部分人留守车上，并要求所有离开车子活动的人把鲜艳的冲锋衣反过来穿。我下了车，和一名摄像、一名摄影，跳下路基，开始徒步向羊群靠近。

　　(脚步声，车辆通过声衬，拉下)

　　六个小时前,海拔3400米的格尔木，我们活蹦乱跳，毫无顾忌；但现在是4500米的可可西里，大家不约而同严肃起来。下午6点，高原的太阳依旧毒得冒火，脚下的路基软软的，步子想快但快不起来，从下车的路标2996走到2998，好比在上海打过一场篮球比赛，我开始后悔中午没把剩下的半个油饼也塞进肚子里。弓着腰连走带爬，到109国道2998公里路段的时候，下车那会儿向导老测扔给我的一瓶水早就见底，汗水顺着脸颊，贴着衣服往下滑，我们都在大口的喘气。这次徒步的任务，就是蹲守在2998，目击这群羊穿过公路。2998是一片低洼地带，前人多年的观察经验告诉我们，羊群迁徙喜欢逐水而动，从2996到3001，是它们历年来穿越的主要范围，2998因为坡度最缓成为穿越频率很高的地带。

　　蹲守，其实就是趴在路基上，隔几分钟探个脑袋，看看羊群离我们还有多远。摄影记者用长焦镜头可以吊到羊群，我们和羊群之间的实际距离估计在120米左右。这段时间里，不断有车从我们三个脑袋边上呼啸而过，也有好奇者停车下来打量我们究竟在干什么。刚开始，我们还简单解释几句，到了后来，一看到有车开过来，并且有减速的意图，大家的心就会一紧，赶紧打手势让他们通过，不要停留。因为来往车辆和游客下车拍照的影响，羊群也变得犹豫反复起来，时而成群的快速移动，时而或站或躺原地不前，有时候甚至往公路的反方向逃回去。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反穿的冲锋衣捂出的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话不敢多说，烟不能抽，水也喝干了，羊群还在老位置。听说，昨天有一群羊，204只，从上午10点开始，冲了12趟，晚上8点才通过公路；今天这群羊，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对于迁徙中的羊群来说，通过青藏公路一定是件大事，而对于我们来说，目击它们的迁徙，这事也不算小。我想羊群此刻的心情和我们是一样的。

　　九点钟，蹲守了三个小时之后，太阳慢慢落下去，羊群在这段时间里冲击过6次，全部以失败告终。长焦镜头里的头羊看着有点烦躁，它的这几次领军行动也显得不够果断，但也许是为了确保安全第一。

　　九点15分，一辆森林警车停在我们身边，警察摇下窗子，对我们说，别趴了，这群羊看样子今天不会过了，在他们后面五北大桥那里还有300多只，明天两群羊合并，一口气都过去了。你们刚上来，小心有反应。警察的提醒让我们多少有点沮丧，但在高原上活动，经验是很重要的，我们听了他的话，收拾家伙，撤！

　　音板：

　　每年五、六月份，生活在三江源自然保护区的藏羚羊就像装备了电子闹钟，总能准时出现在青藏公路东南侧的山岗上。她们大都是6月怀胎的准妈妈，本能促使她们长途跋涉，赶到可可西里的卓乃湖、太阳湖和豹子峡集体产仔；十月份，这支浩浩荡荡的“娘子军”再从可可西里跨越青藏公路返回三江源保护区；青藏公路运行50多年来，羊群年复一年跨越，尽管不能完全适应，但从不间断。一边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藏羚羊，一边是牵动青藏命脉的两条路，一片荒原，还有一群人，他们之间发生着怎样的故事，《亲历可可西里》，正在讲述

　　刘为强和赵家峰，这是记者回撤时遇见的两名志愿者，也是今年保护区仅有的两名志愿者。他们是大庆晚报的记者，带着采访任务来，准备驻守一年。已经呆了两个半月，在各个保护站之间游走，平时帮着站上做所有志愿者能做的事情，包括和保护队员一起巡山。开着涂成迷彩色的猎豹车从我身边经过，很友善地打了个招呼。我探头看看车里，车子已经彻底改装成了一个移动窝棚，吃喝拉撒一眼就能看穿。两位三十出头的汉子胡子拉碴，嘴唇裂开了一道道血口子，一脸的高原红，皮肤黑的透亮，腰里各自别了把藏刀，据说是防狼用的。要不是摄影背心上的报社标志，天晓得是同行。谈话间才知道，为了拍到羊群的真实状态，两位吃了很多苦，但是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是掩饰不住自得其乐的满足。

　　06310(我刚才听说有两个新华社的记者在五北大桥那边挖了两个洞守在那里，你们知道吗？)笑了，那是我们挖的，这个就是因为五北大桥是藏羚羊的一个通道，管理局管理得很严，藏羚羊从这里过的时候，车和人都是禁止进入的，但是为了拍到很好的近距离的照片，我们就只能在通道的边上，在不影响藏羚羊迁徙的情况下，挖了一个洞，人进去，然后把自己盖上，留一个观察孔和一个摄孔，这么做对藏羚羊的迁徙基本上一点影响都没有。藏羚羊走的时候往往就从我们挖的洞跟前过去，这样就能把藏羚羊的风采都能拍到。(像你们这样挖坑蹲守一般多少时间能等到藏羚羊？)我们最多的一次就是在那里等了五天时间，没有拍到一只藏羚羊。即使最快的，也得等一天才能拍到一群，等的那个滋味是非常难受的。(在地下的坑有多深？)我们有两个坑，一个能容下一个人，蜷着腿，蹲坐在那里，非常难受，到那之后腿麻一次就疼，疼完了再麻，就是很难受。还有就是可可西里他常年冻土，我们挖这个坑的时候就挖了整整四天，它这个土上面化，下面冻。所以我们只能挖一点化一点，然后再挖再化，如此反复。(最近的时候和羊距离有多远？)最近，伸手就摸到了，但是我们不敢，有的时候就怕藏羚羊从我们脑袋上过去，把我们踩到。藏羚羊在迁徙的时候会奔跑，一跑起来那个声音我们也害怕，有的时候一两百只，千军万马一样。

　　06来了两个半月了，每天都和藏羚羊打交道。130还要再呆10个月吧，因为藏羚羊还要产仔还要回迁，到了十一月的时候还要交配，冬季管理局还要很频繁的去巡山，防止盗猎分子，可能以后的任务还要更重一些。(碰见过盗猎吗？)我们巡山过一次，还没有，现在可可西里管理局的工作做得比较好，所以盗猎分子比以前少多了，而且即使有也是零星的，小规模的。

　　两位赶着到五道梁保护站去帮忙盖新房，那里要重新建站，最近志愿者不多，能搭上一把手的时候，他们从来不含糊。

　　听说中科院动物研究所有三位科研人员在可可西里驻扎了三年半，专门研究公路和铁路对羊群迁徙的影响，我希望能和他们见个面，听听他们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没想到就这么巧，我在公路上遇到的第二辆车里，居然正坐着我想见的人。研究员夏林和他的同事们今天又守了整整一天，这两天是藏羚羊迁徙的高峰期，但是这两天的车流量也特别大，对此，夏林很担心。前些年有一群羊，最后因为没有通过公路，在三江源保护区匆忙产羔，死亡率不低。今年羊群迁徙日期提前了半个月，已经有80%通过了公路，但夏林说，两条人为设施的影响还是不容忽视。

　　03实况：这群羊之所以受关注，主要是因为他们受到人为的影响比较大，青藏公路或者是青藏铁路，另外她的种群比较小，所以更有保护的价值。如果他们因为这个人为设施的影响而近亲交流的话，那么它灭绝的可能性就要更高一些，是因为这个原因。

　　(羊过公路影响最大的是什么？)一个是人下车活动，一个是车流量。我们曾经做过公路车流量的影响，发现藏羚羊过路的高峰期和公路通车的高峰期是恰好重叠的，所以从目前来看青藏公路对藏羚羊的影响是非常大的。04实况：就好像你在这里放了一个40公里的限速牌，但是很少有人开到这里就真的会限速；包括现在公路上的所谓野生动物通道，其实公路上现在根本就没有真正的野生动物通道，也就是现在动物过往比较频繁的k2998的一个沟而已，真正的通道不是这样的。(那么现在铁路有了)铁路是有了，也是中国的第一次。(你们三年多观察下来，这种涵洞有用吗？)这种通道主要还是利用他们经常通过的一些位置，结合铁路建设的一些指标，还有藏羚羊分布的区域和生活习惯，参考了国外的许多经验设计的。但是一个通道的评价，它不是短短几年的监测就能出结论的，可能要长达十年甚至更长，因为你包括施工和运营期，比如说运营期可能发生什么，都是现在不能预测的，所以现在大家都在关注，也是逐步在研究藏羚羊对于铁路和公路上的一种行为的反应。

　　很多研究要在日后慢慢开展才能说明问题，但有一点至少现在可以肯定，铁路对藏羚羊的影响要比公路小很多。青藏公路2998路段正对面的青藏铁路线上的楚玛尔河大桥采取了以桥代路的施工方式，给藏羚羊留出了11点5公里宽的桥下通道，整个铁路线上一共有33处类似的通道，夏林他们这几年的观察发现，楚玛尔河以及五北铁路桥下的通道，羊群接受起来要比公路顺利的多。此外，志愿者们近年来设置的移动红绿灯和临时拦车让路的做法，也在一定程度上给羊群的通过创造了条件。虽然变化是微妙的，但是有变化，也就意味着有希望。

　　音板

　　这是一片不太适合生命存在的土地

　　却有两类具有代表性的生命韧性地坚守

　　一类要本能地活下去

　　另一类要捍卫前者活下去的权利

　　索南达杰保护站，为纪念保护藏羚羊而捐躯的烈士格桑.索南达杰而建站，海拔4600米，位于可可西里无人区边缘，负责藏羚羊的救护、防止盗猎事件的发生，监管铁路和公路沿线的环境保护。捍卫生命的权利，履行保护的职责，《亲历可可西里》，正在讲述。

　　我们回到索南达杰保护站，四周已经一片漆黑。夜里11点，大家开始准备在这里的第一顿晚饭。厨房的案板上，几棵白菜有点干巴了、

　　(实况15020，16116，切菜，17，西红柿下锅实况，衬19020)

　　晚饭的规模还是可以用“腐败”两个字来形容：酸辣土豆丝、油炸土豆块，拍黄瓜和中午的大饼子。唯一的荤菜榨菜午餐肉最后居然没怎么动筷子，我想大家是故意的。

　　现在站上除了站长文尕，还有尕玛和江勇两名队员，35岁的文尕在索南达杰呆了三年，之前还在其他保护站干过，来可可西里8年多，结了婚，孩子一岁半了，至今只听到过他在电话里叫爸爸。文尕说，尕玛和江勇都还是单身，女朋友谈过但是到这之后全吹了。

　　实况：12点2228(你现在站上三个人是吗？)

　　是，一般有四个人，我们两年过一次春节，轮流回家，每年两个人回家过年。其他两个人都是我们玉树的，一个20岁，另外一个26，都没成家。在这个地方，无人区，成不了家，老婆难找这个地方。一年回家一个月，朋友都找不到，这里电话也联系不上，联系上还好说。等火车通了，听说信号就有了，那时候天天能看到火车，就高兴了，这个地方寂寞得很。

　　(那火车通了，方便了，你会不会心痒痒的想出去，不在这里干了？)

　　火车通了，我请个假，去一趟拉萨，看看布达拉，大昭寺。

　　(就是看一看？有没有想过离开索南达杰？)

　　不能离开，那不能，就是请个假。

　　(还是舍不得这里？)

　　舍不得走了，离不开这个保护站。

　　文尕说他喜欢这里，怕苦的话早就走了。因为从小就喜欢野生动物，98年可可西里招工，他扔掉国税局的工作过来，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一肚子不乐意，不过最后还是嫁给了他。他说现在关节和胃不太好，35岁的人看着有点老，但还是准备一直做到退休。

　　尕玛前一阵子刚刚失恋。

　　24留下来还是和她在一起？留下来。为什么？因为喜欢这个工作。现在后悔吗？有一点，哈哈。(因为藏羚羊没法和你谈恋爱)确实是个问题啊。

　　这份工作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

　　尕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前段时间有人捐给保护站一个接收电视信号的卫星锅子，三个人现在白天忙着站上的活，天一黑就躲在屋子里，几个台来回翻着看，日子比以前容易打发。

　　241027以前没电视，这里卫星刚装了两个月，以前我们就放个录音机，唱个歌，跳个舞，日子就打发了。一盒磁带看十几遍，二十几遍

　　当晚正好是

　　21真的没想到还能在可可西里看世界杯，331平时你们喜欢什么运动？我们跳舞唱歌。0500我考，进了，(鼓掌)，德国队那么强啊，传中，哇，漂亮，哦，打得好！

　　不过才看了半场球，大家就都累得眼皮子打架，加上轻微的高原反应—头疼，所以决定放弃下半场，凌晨一点，我们七个挤在保护站12平米左右的房间里，睡得很投入，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文尕来招呼大家一起去巡山。

　　25030，风声，雪粒砸在衣服上的声音，雪地脚步声。

　　下雪了，昨天还是阳光灿烂的可可西里，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冬天，开着站上唯一的吉普车，我们在雪地里转悠。车后的拖斗里常备两袋木炭，这是巡山时取暖用的。

　　30530马上就要进入可可西里的夏季了，夏季巡山和冬季有什么不同？哪个更难？

　　夏季比冬季更难。

　　哦，为什么？夏季雪化了，到处是泥，一天最多走4、5公里，路好的时候，也就是3、40公里。有的时候一进去，一个多月。车陷在里面，就要走着出来。

　　文尕说，通常大规模的巡山一般在20天左右，人都住在车里，山里没水，天天干嚼方便面。有时候能带回来几只被狼咬伤的羊，或者掉队的小羊。现在站上的9只羊都是巡山带回来的，三年来，他们几个一共救助了有100多只羊，伤好了就放回去。可可西里管理局这几年管得严，盗猎的基本没有，羊群的数量现在有5万只左右，他刚来的时候只有1万只。

　　雪下大了，文尕怕我们路上不好走，让大家抓紧离开。临走的时候，在我带去的旗子上，三个人认认真真签了名，文尕说下雪天要特别小心，他特意签了一个藏文的扎西德勒在旗上，让我们带着一起上路。

　　江勇在房间里放着一首他也叫不出名字的歌，磁带翻来覆去听了无数遍，经常卡住，

　　我们挥手作别，祝这里的一切，扎西德勒！

　　31藏羚羊音乐

　　青藏高原，美丽的地方

　　可可西里，神秘的少女，藏羚羊送来吉祥，渐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