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郭林祥：转移时我不知道红军要长征

　　本报特派记者张黎明

　　北京。黄寺。解放军总政治部大院。

　　郭林祥上将的住宅是一幢浅灰色的二层小楼，四周曲径幽深、绿树成荫。

　　2006年5月17日下午，记者时隔一年再次叩开了将军的家门。在二楼宽敞而简朴的

　　不一会儿，92岁高龄的郭林祥将军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含着微笑缓缓走来。他身着黑色中山装，两鬓斑白，一副金丝边的眼镜透出儒将风采。一落座，将军便招呼服务员给我的茶杯里加水，他对我说：北京气候干燥，你要多喝点水。

　　与一年前相比，郭老虽然腿脚不那么灵便，可他依然思路清晰，侃侃而谈。作为当年中央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亲历者和幸存者，郭老与记者聊起70年前那段艰难的征程，悠悠往事从他的记忆深处飘逸出来……

　　长征前部队没有动员

　　记者：郭老，当年中央红军撤离苏区时，你正在红军步校学习，您是怎样参加新组建的红军干部团的？

　　郭林祥：1934年春天，组织上派我到红军第二步兵学校学习，正值

　　宋政委工作非常仔细，整编时，他找我单独谈话，征求我的去留意见。我向他表示，愿意到前方部队去打仗。他说：干部团就是前方部队。这样我就答应留在团里，并被分配到二营四连任政治指导员。

　　记者：你们干部团转移前有没有进行动员？您当时知道红军要长征吗？

　　郭林祥：按照红军的传统，每次部队行动都要进行战前动员，讲清意义、明确任务。1934年10月10日，我们干部团随中央纵队在于都集结出发时没有开动员大会。大家不知道行动方向和转移目标，更不知道我们要长征。那时，红军纪律严明，不该打听的决不打听，反正跟着党走没错。

　　当时，中央红军战略转移的序列是：先头部队左翼为红一军团、红九军团，右翼为红三军团、红八军团，中间为中央纵队及其庞大的后勤运输队伍，红五军团为后卫。我们干部团担任中央机关和中革军委的警卫任务。

　　连长牺牲我指挥连队

　　记者：郭老，在长征途中您第一次指挥连队作战，怎么就与四川军阀的“模范师”交上了火？

　　郭林祥：那是遵义会议之后，一渡赤水之前，我们干部团到达土城的第二天，就遭遇了四川军阀的先头部队、装备精良的“模范师”郭勋祺部和潘佑的3个团。朱德总司令当即命令红三军团、红五军团和红军干部团联手围歼这股敌人。当天，我们在土城东北的枫树坝、青松坡一带同敌人展开了激战。由于敌人刚到土城，立足未稳就与我军交火，结果伤亡惨重。

　　战斗中，我和连长各带一个突击排，在兄弟连队的火力掩护下，交替着连续向郭勋祺的师部发动进攻，一直打到敌师部附近，眼看敌人快要无力招架时，不料，他们3个旅的援兵赶到。我们立即转攻为守。这时连长中弹牺牲了，我马上指挥2个突击排坚守阵地，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面对敌方出现的大量援兵，军委下令撤出战斗。当夜，我带领连队撤出了阵地，随中革军委一渡赤水向古蔺开进，顺利甩掉了敌人。这一仗，我们连的共产党员和连、排干部都冲锋在前，打得英勇顽强。战斗中，连长和2名排长及6名班长都光荣牺牲，全连共伤亡40多人。

　　靠牦牛皮充饥走出草地

　　记者：听说您在过草地时，全靠捡到了一块牦牛皮充饥才走出草地，能讲讲这个故事吗？

　　郭林祥：1935年8月21日，我们部队从毛儿盖出发北上进入草地。当时，我们的敌人不是国民党军，而是险恶的自然环境——茫茫大草地荒无人烟，一望无际，要不是先头部队竖好路标箭头，你根本辨不出行军方向。

　　草地气候变幻莫测，时而狂风骤起，时而雨雪交加。野草下还隐藏着不少沼泽地，稍有疏忽就会被吞噬。晚上，我们根本不敢躺着睡觉，只能两个人背靠背坐在背包上休息。有的同志躺着睡，第二天就再也起不来了。加上部队缺乏干粮和食盐，不少同志受冻挨饿牺牲在草地上。

　　进入草地的第6天，我的干粮也吃完了，饿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这时，我在草丛里捡到一块牦牛皮，赶紧生火把毛烧掉再烤烤，将半生不熟的牦牛皮洗一洗就吃，一边嚼一边发出吱吱的响声，全靠这块牦牛皮，我走出了草地。

　　行军中给百姓娃子起名

　　记者：郭老，您在长征途中是不是还为一个老百姓刚出生的孩子起了名字？

　　郭林祥：有这事。我们部队刚刚撤离大渡河安顺场渡口，那天，太阳快要下山了，我走在连队的收容位置。忽然，有个20多岁的农家女子追了上来，看见我背着手枪像个干部，便一把拉住我的手说：红军好，红军来到这里给我们带来了好福气，前些天，我家生了个儿娃子，想请红军兄弟给起个大名。我说好呀，这是喜事，便痛快地答应给孩子起个名字。

　　我边走边想了一会儿就对她说，叫红生吧，意思是你家的儿娃子是红军来了以后生的。那女子高兴得连声说：好名字，好名字！这件事在我的脑海里几十年都忘不掉。这说明当时老百姓对我们红军十分信任。

　　携全家捐款办希望小学

　　记者：您早年离开家乡参加革命，但一直情系故乡，离休后，还带领儿女们捐款在家乡创办希望小学，您为什么这样做？

　　郭林祥：我的家乡在江西省永丰县藤田区层山乡邹方村，现在有了很大的发展，但同经济发达地区相比，还有很大差距。我离休后，总想为改变家乡贫穷落后的面貌尽点心、效点力。

　　常言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培育人才是百年大计。在我的积极倡议下，全家老小各尽所能，捐了近12万元，为了凑个整数，我的秘书小顾还捐了2000元左右。我们的举动，也得到了有关部门和单位的理解与支持。2000年10月，“永丰县层山乡八一希望小学”建成开学，我专程去老家参加了剪彩仪式，看到了新建的校舍，看到一群群活泼可爱的孩子，感到特别高兴，也总算了却了我的一个心愿。

　　……

　　如今，郭林祥将军虽然早已“解甲归田”，但他是一位老革命家，老有所为，老有所乐是他的追求。离休后，过着平民生活的郭老依然心系国家，关注青年。他说：“我们参加革命，历经艰难，目的就是让我们的年轻一代过上幸福的生活，能够好好学习，报效祖国。”

　　临别时，郭老让顾秘书拿出一张他用钢笔书写的“红军精神代代传”的题词送给记者（见左上图）。我知道，近年来郭老视力不佳，平时很少写东西，虽然只有7个字，但在我眼里分量却很重很重，这是郭老的肺腑之言，字里行间浓缩着一位老共产党员一生不变的追求。

　　郭林祥将军简历

　　郭林祥，1914年出生于江西省永丰县。1930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3年入党。土地革命时期任连政治指导员，红一军团第四师政治部组织科科长，第一师十三团政委。

　　解放战争时期，任师副政委、纵队政治部主任、军副政委等职。

　　建国后，任川北军区副政委、成都军区副政委、政委、总后勤部政委、乌鲁木齐军区政委、南京军区政委、中央军委纪委书记兼总政治部副主任等职。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1988年被授予上将军衔。1985年在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大会上被增选为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

　　2002年，郭林祥将军和夫人周道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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