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民的突然死亡

　　渔民的突然死亡

　　虽然按预报时间来临，但桑美的杀伤力，超出各方的预料和准备之外，仍然像一次突袭

　　★ 本刊记者/王刚

　　8月10日早上，有西北风， 5至6级。

　　魏定相被港内嘈杂的声响吵醒，一缕阳光照进船舱。他看了看表，6点30分。

　　魏走出船舱，发现一夜之间，海港内已经挤满了渔船。据央视报道的数字，当时已有12000余艘船在此聚集。

　　就在他船尾后面不到20米的地方，一艘木质渔船正在下锚。弟弟魏定陆正站在船尾和对方争吵，不让他们抛锚。

　　整个上午，魏定相都在和来自各地的渔船争地盘。中午下了一点小雨，阳光更强了，港内依旧风平浪静，渔民们感觉这一次台风多半又不会来了。

　　桑美突袭

　　魏定相他们将三艘船缚在一起，看上去异常牢靠，中间的一艘最大，船号是1531。左边的稍小，是弟弟魏定陆的渔船，船号是1269，右边的那艘最小是1556。

　　一艘公务艇在海面上来回风驰电掣，喇叭里播报着台风即将登陆的信息，魏定相刚想听个仔细，小艇已经开走了。对于那些还在海面上四处游弋的渔船，公务艇绕着他们转了两圈，要他们迅速抛锚，而对于海面上这些人不离船的水手，公务艇里的人明白他们是赶不下船的。

　　下午3点，林海之给女儿拨了个电话，让她从网上查一下台风的登陆地点。她女儿说，网上写着台风将在北纬27度，东经121.2度登陆，在网上她看到台风正往西北偏西方向移动。按这个趋势将不会在福鼎登陆，女儿最后说了一句，预计是浙江马站。

　　马站？马站不就在我们南镇上面吗，隔海都看得见，苍南马站。魏定相说。

　　海面上突然起风了，豆大的雨点子落了下来。海面上已经掀起大浪，船头有水手喊：台风来了。

　　第一轮台风

　　当时，1531号船上有8个人，魏定相是船老大，一个轮机长在船舱中负责驾驶方向，船老大站在船顶负责指挥。

　　风雨中林海之听到船老大喊着，“穿救生衣”。等林踉跄地跑回船舱的时候，一声巨响，船像是被风撕开了一样，一个船员趴着船头喊着，钢丝绳断了、钢丝绳断了……

　　林从17岁上船，在海上呆了21年，风浪见了不少，一般一条钢丝绳，可以抵御十几级的台风，从没听说钢丝绳会被台风扯断。

　　钢丝绳一断，缚在一起的三条船开始在海面上随着海浪摇摆，由于中间连着两条尼龙绳，风吹大船动，大船又扯着小船动，眼看着右边最小的那艘1556号就要覆顶。

　　魏定相下令水手们赶紧砍断尼龙绳，林海之对着1556号上的船员喊着，不要弃船，尼龙绳断了就好了。

　　两条尼龙绳断了，林只看到1556号的船头在海面上迎着西北风一打横，旋即朝左舷倒去，迅速没顶。

　　林事后回忆道，那艘船上有7个人，我连他们的喊声都没听到，都被风声掩盖了。

　　“台风像要把我们当陀螺一样转进海底的漩涡。”后来1556号上惟一幸存的水手回忆，“驾驶舱的人都来不及逃出来。”

　　当时1556号上有7个人，就在船没顶的那一刹那，这位幸存者看到有几个人浮出水面，而船老大和轮机长都被锁在驾驶舱中无法逃脱。海面雨很大，打到人身上像沙袋一般，浪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大家抓着一根漂浮的桅杆，只说了一句，莲花屿见，随即就被一个浪头打散。

　　“由于海面浪很大，漂浮物很多，我根本不敢把头露出水面，只能凭着感觉一口气扎到水里，朝着莲花屿潜游过去。”直到他被人救起，望着不远处的沉船地，知道剩下的6个人是上不来了。

　　救起这位幸存者的人们正是魏定相和他船上的7个水手，他们在1556号沉没后，在后退中撞上了莲花屿的礁石。“我当时感觉船完了。赶紧叫船员穿救生衣，弃船逃生。庆幸我们脚下就是莲花屿，8个船员都得以幸存。”

　　绑在一起的三艘船已失其二，魏定相开始担心弟弟那艘渔船的安危。从5点开始，魏不停地给弟弟拨着电话，对方始终不接，魏定相感觉情况不妙。

　　5点半，台风停了，雨还在下，魏又给弟弟拨了个电话，对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魏定陆在电话里说，没事，现在船停在莲花屿以南半海里左右的地方，抛了两个锚，不会有问题，外面已经出太阳了，雨正在变小，看样子台风是走了。魏还想多说几句，弟弟说，手机快没电了，我给老婆报个平安。挂电话前弟弟说了句，我现在来莲花屿接你们，等我。

　　魏定相在莲花屿的寺庙里等待着弟弟驾船来接他，那段时间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等待，他听着庙里的钟敲了6下，弟弟的船还是没有开来，他却听到了台风回来的声音。

　　第二轮台风

　　“桑美”没有走，它只是从海上重新积聚了一些能量和水分杀了个回马枪。这一次刮的是东南风，风力达到了17级以上，而之前刮西北风的时候，风力只有12级左右。

　　“那是比刚才还大的风声，旋转的风在海面上吸起了一根水柱，我们这些经常出海的渔民都吓得不敢看了。”魏定相感觉，莲花屿的这座庙宇快要被掀上天了，门窗已经被台风吹走，海浪拍进来，再退下去，遍地都是被拍死的鱼。

　　东南风肆虐了2个多小时，大约晚上8点半左右逐渐停歇，魏赶紧给弟弟拨了个电话，对方处于关机状态，第二天凌晨，他得到了弟弟那艘船沉没的消息。

　　据那艘船上幸存的一位轮机长回忆，当时船上有3个人，西北风过后，魏定陆和他都以为台风已过，遂把救生衣也脱掉。台风转南后，他们感觉到风力逐渐增大又加抛了一个锚，一共三个锚，每个有两百斤左右。东南风吹来，缚锚的铁链全部断掉，船沉没了。

　　他露出水面的时候，看到船底朝上已经快被没顶。其他两个人都没有上来，魏定陆被困在了驾驶室里。

　　他顺着潮水一路飘下去，一直飘到对岸龙安村西岙油库附近被冲到海岸上。第二天凌晨终于被寻山的人找到。

　　“船沉的时候，台风很大，浪很高，水性再好也无济于事。”逃生的轮机长叫乃勇，他说，海面上漂浮着很多沉没船只的碎片和被打散的渔排，它们被风吹来，打在人的身上，非死即伤，很多逃生者都是这么丧命的。

　　魏定相在莲花屿上等了整整一夜，却再也没见到弟弟的身影。海面上都是被打翻的船只，看不到一艘完整的。

　　直到11日凌晨4点钟的时候，他们看到一艘小船在海面上漂浮，上面灯光逡巡，看上去是在找人，他们大声呼喊求救，小船朝着这边驶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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