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罪犯出狱后再犯率降低

　　重刑犯们这样被艺术征服

　　童清峰／文

　　陈水扁的女婿赵建铭被押至台北看守所后，回首看蓝天的那一幕，令许多人印象深刻。其实，在台湾监狱里服刑的囚 犯并没有失去“蓝天”。

　　台湾的监狱内设有各式工厂，如印刷、洗衣等，也有各种传授实用技艺的短期研习班，如陶艺、烘焙食品、法国料理 、上海点心、家常面食、卤味制作等，此外还有传统工艺培训班，如砖雕、交趾陶、植物染、油纸伞、宗教家具等。这些培训 班不仅使濒临“绝种”的传统工艺得以传承，也让很多曾经的江洋大盗、江湖恶人，在艺术的熏陶下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更让囚犯们学到一技之长，帮助他们出狱后求职谋生。

　　囚犯作品

　　在市场上很抢手

　　7月份，一场让人耳目一新的艺术成果展在台中广三崇光百货举办，展出的8500件作品，全部出自台湾各监狱中 的囚犯之手，有些作品所使用的技艺还是囚犯们“

　　位于台中近郊的台中监狱技艺班很像一所艺术学校，一进门就看到墙上挂着囚犯们完成的漆器手环和项链，五颜六色 ，这是目前市面上非常抢手的商品。教室内大约有五六十人，分成好几组，在几张长桌上忙碌着，有人在研磨漆器，有人在做 草编，有人在画画，有人在雕塑……每个人都埋头工作，看不到有人闲着。

　　在教室一隅，35岁的孙国兴(化名)正在专心地为他的陶雕作品着色，陶胚是莲叶搭配荷花的图案。

　　“资深黑帮”

　　醉心于绘画

　　孙国兴的过去，清楚地写在他刺满龙凤的双腿上。国中没毕业，孙国兴就在黑帮里混，后来因为违反了《枪炮管制条 例》被判刑11年。入狱后的孙国兴无所事事，参加狱方主办的“雕塑心灵之美”技艺班，原本只想打发时间，没想到一下被 绘画的神奇魔力征服。有了这个新爱好后，孙国兴的心情好了很多，不再觉得度日如年。

　　孙国兴有绘画基础，学做陶艺很快上手，开始时做小件，比如茶壶，技术成熟后便转攻陶雕。现在的孙国兴，俊秀的 脸庞上看不出一丝杀气。他说，学陶雕让他“有了和过去完全不同的兴趣和心性”。

　　很多囚犯都是在接触艺术后，才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天分。

　　江名和(化名)是台中监狱技艺班公认的在漆器制作上最有天分的人。他今年36岁，7年前开始在技艺班学习。起 初，江名和对绘画一窍不通，慢慢看书、钻研了一段时间后，觉得自己的作品并不差，于是试着参加外面的比赛。“刚开始的 几年，得到的答复都是‘明年再来’”，大腿上有刺青的他笑笑说，从此，他开始努力学习绘画。江名和慢慢看到了努力的结 果，他的作品相继在各类画展上入围，还在台湾中部画展上勇夺第三名。

　　江名和家在台北，“台湾更生保护会”为囚犯们举办的画展，他父亲每年都会去参观。江名和说，父亲对他期望很高 ，经常鼓励他朝绘画这方面发展。笔者采访江名和时，他正把一片片细细小小的碎蛋壳贴在画板上。他说，漆器的每个部分都 有难点，很费时间，一天最多上两次漆，一件作品至少要上七八十层漆，之后还要研磨，平均两个月才能完成一件作品。

　　曾经是“地头蛇”的江名和，人长得斯文，因触犯《惩治盗匪条例》被判重刑。江名和说，年少轻狂的岁月不堪回首 ，在监狱里，他不仅学到了艺术方面的专业知识，还学到了如何处理人际关系，“现在，我们谈的话题都是艺术创作方面的， 修养已有提升，虽然还不是很好，但至少有改变”。

　　江名和的同学、50岁的徐东元(化名)是漆器班的“老大哥”。他说，学做漆器让他的心情、个性逐渐静下来，“ 因为只有静下来，才能做细致的东西”。做漆器要很专心地思考制作的过程，“整个人都会融入其中，让你知道什么叫‘美’ ”。

　　艺术让儿子

　　“失而复得”

　　上技艺班的囚犯，白天大多呆在教室里上课或创作，下午5点吃过晚餐后，就回到只有8.18坪(约合27平方米 )、里面住了12个人的牢房。江名和说，他整天除了睡觉，都在想创作，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他原来不会画画 ，现在，拿起画笔就能创作。过去他虚掷光阴，现在觉得时间不够用，“这里给我们请的都是有知名度的老师，不赶快学怎么 行”？

　　囚犯们完成的各种作品，也对外销售，所得收入用来奖励囚犯们、补助饮食及改善监狱生活与医疗设施，帮助监狱自 给自足。“法务部长”施茂林说：“大部分收入皆回馈到囚犯们身上。”

　　1999年台湾“九·二一”大

　　但这位女士似乎是有备而来，非常坚持。原来，她的儿子过去不学好，有暴力倾向，犯罪入狱后，在狱中学做交趾陶 ，性情转变很大，变得很有礼貌。她去探监时简直不敢相信，曾伤她极深的儿子会变得如此温文有礼。

　　这位女士说，3万元是她平日省吃俭用攒下的一点儿积蓄，她想买点儿东西回去分送亲友，让他们知道她的儿子“失 而复得”，想和大家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囚犯们参与“九·二一”赈灾，尽棉薄之力惠泽他人，受到了社会各界的肯定。台湾师范大学进修推广部的老师、在 狱中教绘画的陈敏声说，这是囚犯们人格重塑的起点，他们觉得在人格上被尊重，就会对社会有所回馈。

　　“如果没有艺术班，

　　就是过一天算一天”

　　今年36岁的悔益(化名)，1998年因酒后杀人被判处死刑，他知道自己必须面对死刑，便承诺捐出器官。后来 ，经辩护律师上诉，悔益被改判为15年监禁。他虽死里逃生，但有将近两年必须铐着脚镣关在单人牢房里。有一次，他获知 囚犯们的作品竟能在国父纪念馆里展出，大感惊奇，又忆起儿时涂鸦的种种乐趣，于是决定重拾彩绘。

　　转到台北监狱后，悔益考进了狱方举办的艺术班。在陈敏声老师的指导下，他的绘画潜能被激发。6年来，他潜心向 佛，专画佛像，花了两年时间画出了气势磅礴的十八罗汉图，来参观的人都赞不绝口。

　　如今，悔益的画作已在国父纪念馆展出了3次。“姐姐写信告诉我，爸爸站在我的画前流泪。”悔益戴着黑框眼镜， 手臂上满是过去厮杀留下的刀疤。在艺术的熏陶下，悔益已没有了当年的杀气。“爸爸说他仍深爱着我，等我回家”。

　　悔益的姐姐看过弟弟的画展后，也以弟弟为荣。“弟弟和过去判若两人，以前的他像凶神恶煞，现在看起来很斯文。 ”如果没有陈敏声创设的艺术班，她弟弟在狱中可能就是过一天算一天，“是艺术改变了他”。

　　悔益说，自己已不再冲动。有一次，他看到电视里在报道失学的孩童，摄影机拍下了孩子们落寞的眼神，他深受感动 ，多次将家人给他的零用钱捐出。有一个小朋友回信向他致谢，甚至要求和他见面。

　　台北监狱教化科科长苏清俊表示，囚犯们的作品可以在国父纪念馆展出，是肯定他们的能力，能唤起他们的自信心。

　　晨阳(化名)曾是台湾十大枪击要犯，自从1999年进入“雕塑心灵之美”技艺班后，他不断提升自己的美学涵养 ，在第6届大墩画展上，他的作品从1000多幅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

　　“囚犯就是

　　我的作品”

　　囚犯们因艺术而奇迹般地转变，还要归功于一些因材施教的“推手”。

　　陈敏声本是一位普通的美术老师，基于对监狱生活的好奇，从1998年开始在台北监狱创设艺术实验班。他本打算 教3个月就“撤退”，没想到一教就是8个年头。

　　陈敏声教学的座右铭是“把囚犯当画布”，他说，囚犯就像他的“作品”，他要用绘画来改变他们的人生。他的囚犯 学生都是刑期10年以上的重刑犯，个个有来头。“这些习惯了拿刀拿枪的江洋大盗，从最基本的素描学起，有的学员的成绩 ，甚至不输给大学里美术专业的学生。”

　　台北监狱艺术班迄今已有22名学员刑满出狱，其中两人因携带毒品再次入狱，再犯率只有9％，远低于去年台湾的 再犯率(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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