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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行卡拉麦里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9月07日09:51 南方新闻网

  本报记者成功 □李冰松

  8月25日上午,任志刚看了一下钉在树干上的温度计,“38℃这算是比较凉快了”,他吩咐巡查员马伟拿上路 上吃的“馍馍、水”,离开保护区五彩湾保护站,红色皮卡巡逻车在自由空旷的216国道上像法拉利般飞驰起来,两侧加油 站和小饭店被远远抛在大漠中。

  秋季的卡拉麦里干得有些让人窒息,黑色砾石零碎地嵌在砂土中,地面上除了发黄的梭梭和灌木,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216国道像一条黑色的绸带,纵向穿过整个保护区的核心区,将1.8万平方公里的卡拉麦里山自然保护区一分为二连 接着昌吉和阿勒泰两地区。卡拉麦里在哈萨克语中意为“黑色的大地”,因保护区内分布大量面积黑色砾石而取此意。

  任志刚拿出心爱的GPS全球定位仪,熟练地摆弄着,在荒凉无人地带,这个手机大小的“玩意”能让天上的卫星给 巡逻车指路。任志刚是卡拉麦里山自然保护区昌吉管理站副站长,1983年建站第二年就加入了保护站。现在昌吉和阿勒泰 两个保护站共有30个工作人员。

  巡视行动并不固定,最近因为油价暴涨,巡逻车为了节省开支,尽量减少出行。“当然保护区内有事时,巡逻队还是 像警犬一样窜出去。”任志刚说,“这次巡查主要是到昌吉和阿勒泰交界地方观察野驴。”

  水

  两只成年鹅喉羚领着3只羊羔子在逡巡徘徊,不时朝216国道的小水坑张望。

  巡逻备好水是最重要的。巡逻队的路线一般都是走一段216国道后,开始进入无人地带,一旦车坏了,队员就要面 对饥饿、寒冷和狼的威胁,“万一车坏了,人扛起水就要往公路方向跑才能有救。”

  1992年,五彩湾刚建站时,保护区都是打井喝地下水,荒漠中地下水矿化度高,含碱量高,味苦。长时间喝,人 会掉头发、得胃病。“甚至连人的正常性欲也受到影响,所以大家又称之‘计划生育水’。”任志刚说。

  现在人喝水的问题可以用桶装水解决,对于野生动物们来说,只能靠天吃水。离216国道不远处,两只成年鹅喉羚 领着3只羊羔子在逡巡徘徊,不时朝216国道的小水坑张望。“为了等人和车辆离开,它们能在国道旁边埋伏两三个小时。 ”

  保护区内没有地表水系分布,地下水储量也很少,所以野生动物只能依靠裂隙水溢出形成的山泉,到了冬天,在地表 短暂停留的融化雪水是野生动物们畅怀豪饮的难得机会。夏季高温缺水,很多蒙古野驴和鹅喉羚为了喝水,要长途跋涉几十公 里才能找到水源。有时,蒙古野驴和鹅喉羚找不到水源,只有眼睁睁地倒毙在地,渴死了。如果遇到大旱,巡逻人员经常会碰 到渴死在路边的动物。

  保护区内大量出土的

恐龙化石和巨型古树化石是昔日森林遍布、动物奔跑的见证。但地质运动和气候变化令这片乐土 慢慢演化为荒漠戈壁,经过漫长的自然选择,只有野驴、野马等少数有蹄类动物和其他适应栖息地的动物生存下来。

  巡逻车到了离五彩湾19公里处的火烧山,任志刚沉默地看着车窗外一排排油井“磕头机”,“因为人类活动影响, 这些油田区域鹅喉羚偶尔会出现,但胆小机敏的野驴再不敢到这片有人的地方。”

  从1989年开始,位于保护区内的火烧山油田、彩南油田进行开发,现已形成年产石油150万吨能力。卡拉麦里 山保护区的资料显示,石油开采“约占保护区面积的15%”。

  动物

  “驴蹄震得大地都在抖。万驴奔腾的场面也是让人心灵很震撼。”

  走过油田区内约30公里的“路”,到了一片草甸,司机刘彦东突然叫起来,“蒙古野驴!”在保护区待久了,刘彦 东已经练就了在旷野中寻找动物的好眼力。远远的沙丘上,一头野驴正在慢慢加速奔跑,身后扬起了一阵轻烟。跑了一段,这 头野驴突然停下,回头看了看红色巡逻车。停顿了几秒钟,发现巡逻车并未停下,它又开始撒腿狂奔,想逃离入侵者的视野。

  “这是站岗的头驴,前面肯定有驴群。野驴往偏向驴群方向跑,是想把人引开。”刘彦东没有直线追野驴,而是开车 从侧面绕过去。“去年冬天,新疆电视台拍到了迁徙到南方‘冬窝子’的驴群。”他一边握住上下蹦跳的汽车方向盘,一边兴 奋地说,“好几个上百头的蒙古野驴群汇聚一起,驴蹄震得大地都在抖。万驴奔腾的场面也是让人心灵很震撼。”

  动物种群数量的恢复和剧增,是让卡拉麦里山保护区工作人员高兴的事。1982年航空调查时数据显示,保护区内 野驴才有358头,20多年过去了,蒙古野驴已经达到6500头左右。鹅喉羚数量也由8000只增加到现在的20000 多只。

  记者来采访的时候,正赶上站长马新平决定回乌鲁木齐一趟,为了卡拉麦里山保护区申请升级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事 。雄心勃勃的马新平从2004年开始全力以赴投入这工作,他已经在筹划,一旦保护区升级成功,拿到充足经费,第一件事 就是要买一套先进监视仪,首先对保护区内野外动物进行一次科学普查,摸清家底。

  生性胆小机敏,倒使得蒙古野驴更能够尽可能远离人类伤害。和表兄弟野马比起来,野驴也更能适应干旱、食物粗劣 的荒漠地区。在马新平看来,蒙古野驴种群增长,除了自身的生存能力外,还要归功于人类对野生动物的爱护、救助及国家的 保护政策。

  每年10月到来年4月是卡拉麦里的雪季。卡拉麦里北方荒凉大地盖上厚厚的白被子时,野驴、鹅喉羚就会追大雪的 脚步,来到暖和的“冬窝子”昌吉管理站这一侧。去年入冬,保护区内最低气温达到零下41℃,接连3场大雪,让河沟低洼 处雪深1.5米。由于地表被深雪覆盖,到“冬窝子”越冬的野生动物觅食困难,“一些野驴为了采食,刨雪的蹄子都刨烂了 。”

  保护区组织了2次较大规模的巡山救护活动。遇到体弱多病、走不动卧倒的蒙古野驴和鹅喉羚就救回管理站。许多企 业、牧民、机关单位打电话到保护区管理站要求捐草、捐物,最后,他们的帮助让62只鹅喉羚、3头蒙古野驴躲过了这次寒 冬劫难。

  除了这些真实善良的帮助,野生动物也常常会碰到“空头支票”。去年,一个探险车队组织一次进入保护区探险活动 ,组织者许诺“修些广口井”,解决野生动物饮水问题。但探险活动结束后,保护区留下的只有人、车的噪音和恐吓,至于修 广口井的事早就无影无踪了。

  “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他们。”昌吉站站长马新平曾经发狠地说,今年,当探险车队再要求进保护区时,被马新平一口 回绝。

  人

  在保护区内,经常活动的除了油田、煤矿勘探人员和牧民们,其他要算盗猎分子了。

  在保护区内路上没有看到牧民和房子,他们要到冬季才会来。卡拉麦里山保护区是哈萨克族牧民传统的冬夏转场牧场 。每年冬季,跟随数千牧民转场的有十多万只羊、马等畜群向保护区南部迁移,“10万羊滚过后,地毯式啃食让草地上什么 也不会剩下。”任志刚说,“牧民、家畜对野生动物的惊吓和食物争夺影响非常大。”

  除了发些保护野生动物的宣传传单,保护区似乎对牧民在保护区内放牧束手无策。有时急起来,任志刚会把牧民垫在 雪地上给家畜保暖的羊粪扔了,逼着牧民们迁离。老实的牧民不敢说什么,只是从保护区这部分迁到另外一块草场。

  当地政府也曾经建安居房,力劝牧民过上定居的生活。但是定居房空在那边,除了放牧啥也不会的牧民喜欢自己的帐 篷,无法放下已经挥舞了几百年的牧羊鞭子。

  离开国道,巡逻车开到了松软的黄泥滩上,夏天一过,黄泥滩已经水枯龟裂,皮卡倒可“如履平地”,司机刘彦东说 ,“这是保护区的‘高速公路’。”只有在这里,皮卡巡逻车才能与盗猎车拼一回。

  在保护区内,经常活动的除了油田、煤矿勘探人员和牧民们,其他要算盗猎分子了。

  1980年代,邻近的农民和农场职工常来偷猎,被抓住了,往往振振有词,“我们辛辛苦苦,打个羊吃有什么不行 ?”1990年初,出于维护社会稳定的考虑,老百姓手中的枪都被收缴了,加上保护野生动物的宣传,盗猎渐渐少了起来。 “现在盗猎野生动物的人很少,那些拿着高级猎枪,开着豪华越野车的盗猎者大部分都是机关单位的。他们打鹅喉羚主要为了 娱乐和吃动物肉。”任志刚说。

  通常,盗猎都是发生在冬季11月以后,因为那时到保护区南部的“冬窝子”越冬的动物数量很多。由于天气寒冷, 动物体质弱跑速慢,猎物容易保存,不易腐烂。

  去年12月的一个中午,保护区接到牧民打来举报电话,说听到枪声有人在偷猎,司机刘彦东扔下手中的饭碗,和同 事开车直奔现场。和以往经历的场面一样,刘彦东开的皮卡巡逻车对前面的越野盗猎车望车兴叹,只好努力“尾随”其后。

  当皮卡巡逻车一直跟到公路上,刘彦东发现前面出现一辆大货车,一直压着巡逻车,使巡逻车无法超车追击盗猎车。 后来,保护区决定协请公路交警查扣货车,并顺藤摸瓜抓到盗猎分子。原来是一位林业派出所工作人员陪同几个外地老板寻刺 激,看到自己始终摆脱不了追击,他们就搬来“救兵”,让一辆大货车拦住巡逻车。最后,这个盗猎分子被林业公安开除出去 。

  “去年发现的四起盗猎,都属于这样的类型。”站长马新平后来告诉记者。

  硅化木

  每次大清理,保护区还要雇上4辆大客车将这些盗挖者出去。

  任志刚在保护区巡逻的最后一站是距离五彩湾60多公里的江卡管护站。江卡管护站所在地,地表浅层有丰富高质量 的硅化木——一种来自白垩纪的古植物化石,能够加工成昂贵的工艺品,“一件硅化木雕成的观音能卖3万元”。

  2003年,江卡成了露天盗挖场,“最高峰时,有上千人同时在盗挖。”每次发现他们挖成了坑,保护区就立刻派 人用铲车把坑填上,几次下来,盗挖的人每次劳而无功,就放弃在这个点挖。

  2005年3月保护区联合林业公安进行了一次大规模清理行动,为了填上大大小小的盗挖坑,保护区的铲车整整干 了半个月。每次大清理,保护区还要雇上4辆大客车将这些盗挖者送出去。因为没有汽车,这些盗挖者很难活着走到200公 里外的保护区入口。但对于保护区来说,这种处理方法成本太高,每天租车费用4000元,还要算上吃饭、加油的钱。

  后来站长马新平干脆派人带帐篷在江卡设点驻扎,再后来建房设立固定检查点。盗挖的人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来管护站 看看是否撤了,结果总让他们失望。

  不过,让保护区工作人员遗憾的是,现在就在离江卡管护站20多公里的地方,一小群人还在疯狂地挖硅化木。

  寂寞

  4个队员常常相视而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司机刘彦东说,两天前,8月23日晚快零点时,江卡管护站的队员汪沼突然给五彩湾保护站的同事打来电话,说今 天是他23岁的生日,他只能在江卡管护站孤独冷清地过,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江卡管护站离216国道有50多公里,四周是荒漠戈壁。平时,因为没有电视娱乐,也没有外面的人来,4个队员 常常相视而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每两周轮换一次班,每次换班都要坐着保护站接送车要走上300多公里才能回到家。 站长马新平曾经和邮局签订了一个协议,“每当员工过生日,邮局按照保护区管理站要求,提前一天送去鲜花和生日

蛋糕。”

  晚上6点,任志刚和队员们的一天例行巡逻任务结束。快到五彩湾保护站时,发现216国道旁一辆卡车在保护区内 正装卸水泥等建筑材料,看到卡车车轮下压瘪的梭梭,任志刚不顾一切扑向正在干活的民工,一把抢过铁锨扔到车上。

  “一个煤老板想在保护区内盖个餐馆,可是什么手续都没有。”任志刚气得要掉眼泪。在保护区内搞工程施工必须向 管理站提出申请,说了半天,煤老板终于停工,接受保护区昌吉管理站的调查。

  整个巡逻往返共200多公里,晚上近8点回到了保护站。回程路上遇见煤炭勘探地质队的运水车三辆。

  “我们挡住了入侵保护区的人,却挡不住煤矿开发的脚步。”任志刚说。 来源:

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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