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记录:明天会微笑

　　9月8日,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播出节目《明天会微笑》，以下为节目实录：

　　影像：贴子

　　旁白：2006年7月11日，一个让我感受切肤之痛的一天。那一天，突如其来的噩耗如当

头棒喝般狠狠的击在我的心上，把我的心击的粉碎。把我的憧憬、希望和幻想无情的一并击碎。一个叫痛苦的东西在我眼前飞舞着、盘旋着，并狞笑着附着在我的身上，于是我的快乐在战栗中瘁然死去。

　　阿丘：我刚刚念的这段极具文学表现力的话，并非出自哪位知名作家的最新力作，而是摘自最近网上流传甚广的一篇日记。之所以拿出来念，是因为它一出现，立马成为当天新浪论坛上的热门专题，各家报纸也紧随其后作了报道，引发了极大的讨论，而讨论得出的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支持方认为该日记作者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而反对者却认为她是最惨无人道、最无耻、最不配做母亲的母亲。这位母亲究竟做了什么，能同时享有如此相左的评价？

　　影像：

　　旁白：这一天是我按照围产规定做彩超排畸的日子，在漫长的等待后我终天躺在床上接受检查，一阵扫描过后，医生轻轻的说：唇裂，3毫米。我的心的一抖，刹那间我脑子里想到了我所见过的一个个唇裂的孩子，翻翘着裂开的上唇，天真无辜的眼神……

　　阿丘：这位写日记的母亲说，她今年31岁，得知自己腹中六个多月大的孩子是兔唇，是她此生中最大的噩耗，而比噩耗更残酷的是，她不得不考虑医生给出的提醒，尽快做选择，究竟孩子是去还是留？这位母亲说，这对于终日抚摸着腹部、掰着指头盼望做母亲的她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她希望医生弄错了，在一路从医院哭回家后，不甘心的她，又一路哭到了省里的妇幼院。

　　音乐

　　旁白：我躺在检查床上，一抬头便可以直接看到眼前悬挂的显示器中胎儿的情况，他是那样的活泼可爱，在我腹中不断地转动着，挥舞着他的小手和小脚，时而打着哈欠，时而将他的小手放进他的嘴里吮吸着，年轻的女医生不断地用扫描器调节着胎儿的体位，我可怜的孩子似乎也有了感应，或许是本能的活动，或许是凑巧，孩子不断地将他的小手挡在他的脸前和嘴前，不断地扭转他的小身体，不肯配合扫描，我的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难道我的孩子知道他是个脸上有缺陷的孩子吗？我想是的，一定是的，因为他-我的孩子是个多么聪明可爱的孩子啊，尽管这样，我还是在他张嘴打哈欠的一刹那切切实实的看到他的小嘴确实有着裂口，仪器显示的数据是断口最小处3毫米，最大处7毫米，并且断口直至鼻孔，我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痛。

　　阿丘：不知道您是否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局，这位母亲最终选择了引产手术，放弃了自己六个半月大的孩子！强烈的丧子之痛，让她在网上留下了这篇日记，也正是这篇日记，引来了铺天盖地的争议。

　　音乐 有鼓点 激烈的

　　各种言辞激烈的回复

　　旁白：

　　网友甲：假如一个孩子因为说话不清就应该被杀死，那么那些哑巴，是不是都该被杀掉呢？

　　我觉得你不配当一位母亲。虽然你已经三十一岁了，但你三十一年的人生里，你接受的是什么教育？这世俗的功利让你把一切都从对自身有利或者无利两方面考虑吗？你就没有学到一点仁慈博爱的东西？你就没有学到一点慈悲心？如此的你，怎么配当一个母亲？如此的你，怎么还配以后再生孩子。

　　阿丘：不过，就在有人言辞激烈地谴责这位母亲的时候，也有人深深理解她，并且就用这位母亲的口吻写了一篇文章，叫《兔唇妈妈致天堂儿子的一封血书》。

　　网友乙：亲爱的兔兔：你在天国还好吗？妈妈可以选择不放弃你、选择不顾一切地和你见面，但是如果那样做，妈妈就是太自私了。妈妈是想见到你，可是不想让你因为自己先天的一点点不完美而饱受的委屈；妈妈是想见到你，可是不想让你因为自己先天的一点点不完美而心存自卑；妈妈是想亲手抚养你长大成人，可是不想看见你因为自己先天的一点点不完美而经受挫折！妈妈是因为太爱你了，才没有信心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因为这个世界太复杂、太残酷、太变幻莫测。

　　阿丘：可也有人认为，现在大家对这位母亲不要孩子的这个选择，不管是指责还是同情，似乎都觉得一切都是因为母亲爱孩子，才选择放弃，但有人担心，其实这位母亲恰好没有真正为孩子着想。

　　网友丙：

　　最有资格评论鸡蛋完美与否的，永远是那些不会下蛋的鸡。那么最有资格评论残疾孩子该不该出生的，是你们这些正常人吗？

　　显然不是，有资格评论残疾孩子是否该出生的，是我们这些残疾人。

　　那么究竟要不要引产残疾孩子呢？我们的回答是否定的：不能引产。我们也需要一个公平的生产机会，和正常孩子一样。给我们一个机会，那怕之后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不太公平的社会环境。

　　你们不是鱼，所以不懂鱼的快乐，你们不是残疾人，所以你们才会很“善良”的认为放弃残疾人是一种新的诞生。

　　阿丘：但这种说法，在另一些人的心里，似乎同样没有说服力。

　　网友丁：我的女儿三岁了。然而就在三年前的一天，当宝宝出世了，当一名毫无表情的医生告诉你“先天愚儿”几个字的时候，有谁会了解一个初为人父和父亲和一个初为人母的母亲的心情？

　　数年痛苦的记忆、思想的挣扎、生活的艰辛、所遭受医院、学校、幼儿园、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我和太太为女儿所做的一切，又怎能一言两语可以表述？无论何种选择，对母亲和宝宝来说都是痛苦和残忍的。那些没为人父母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会怎样，奉劝各位：将心比心！

　　影像：引产日记的原贴

　　隐黑

　　阿丘：如今，这位母亲拒绝接受媒体的采访，我想您也能理解，失子之痛已经肝肠寸断了，更不消说还招来责难之语，岂不是雪上加霜、伤口撒盐？

　　只不过我们回头看，一篇本是凭吊自己孩子的日记，在不同人心里，却激荡起不同的情感。而我们刚刚听到的那些声音，似乎已经不再单单针对这位母亲的兔唇孩子，而是延伸到了我们怎么照顾身边的那些有缺陷的孩子。说到这儿，我想插一句，虽然大家可能对兔唇这个叫法已经比较熟悉，但我仍觉得这样口口声声叫着不够妥当，不太舒服，所以接下来，我决定还是引用医学用语称它为——唇腭裂。而对所有那些有缺陷的孩子，我们是应该尊重他们的生命权力而忽略任何环境？还是选择完美的生命、将残缺终止于光明以前？我想要给这个问题一个标准答案，实在艰难，不过在尝试思考之前，另一件事我倒觉得有必要一提，甚至觉得可能正是这件事才让如此多的人关注那位母亲，而这事估计您也听说过，就是流行歌坛的天后王菲，她刚生下的女儿也是唇腭裂婴儿。

　　影像：图片

　　旁白：今年37岁的王菲，在经历过离婚、恋爱、分手到再恋爱、再结婚，有关她的新闻一直都是娱乐新闻的头条，怀孕后的她，一举一动尤其成为娱记跟踪的焦点，而等到女儿出生后，小千金的照片更是一张难求，有媒体甚至将一张照片的价格炒到了五万块。

　　阿丘：所以可以想象，当初王菲的女儿被爆出是兔唇时，这条新闻有多轰动，而且暂不论这新闻的真假，这对于王菲这对明星夫妇而言，又是多么残酷。以至于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回应时，娱乐圈的大明星刘嘉玲和导演张纪中都忍不住站出来辟谣，说王菲的女儿很健康，而事实上这些朋友也不知情。所以后来有人说，王菲夫妇之所以不再沉默，公布女儿的病情，其实跟不忍心陷朋友于尴尬有很大关系。

　　影像：博客

　　旁白：这是王菲的丈夫李亚鹏，在公布女儿确实是唇腭裂的文章里，列出的长长的感谢名单，从医护人员，专家朋友到不相识的人。

　　影像：博客

　　旁白：李亚鹏在博客里写道：感谢过后要对周围所有的朋友们说声抱歉。你们的礼物与问候悉数收到，却没能请你们来家里坐坐，实在有失礼数。并不是要对你们刻意隐瞒，这应该不是我们夫妇的行事风格，只是这次关系到孩子，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有很多繁杂的手续要办，拖延了时间便迟了治疗，一切都是为了女儿能有一个好的求医环境。现在小女已经接受了治疗，正在家中静养，一切顺利。我们为她取名为“嫣”，字" 嫣然 "。算是对她未来的一份期许吧。父母之心，昭若如此，相信你们一定会谅解我们的失礼之处。

　　影像：女儿是兔唇的新闻标题

　　阿丘：向世人公布这一切的时候，李亚鹏和王菲都在美国，为的是能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治疗。而李亚鹏的经纪人在事后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出的另外一个事实也让众人吃惊不小，原来王菲李亚鹏夫妇在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已经提前知道女儿是患有唇腭裂的。我也是为人父母的人，可以想象他们接受这个事实的心情。所以回头再看李亚鹏的文章时，有一段话我印象很深，他说南美有一个传说，说唇裂婴儿是降临到这个世界的神！说实话，我很感谢他，告诉我们这样一个诗意的表达。

　　影像：博客

　　隐黑

　　影像：兔唇照片

　　解说：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唇腭裂，据说有四五百种因素，现在医学上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除了相当部分是遗传所致，母亲怀孕3个月以前受到病毒感染或者服用一些抗癫痫药、抗过敏，抗癌药物，或者吸烟酗酒缺氧受到惊吓等等也可能引发唇腭裂。

　　阿丘：我还了解到，这种病的患病几率很高，差不多是八百分之一，也就是说每八百个新生儿中，可能就有一个孩子是唇腭裂。有个对病情粗略的划分就说，轻一点的是唇裂；严重的是腭裂，就是上腭部都开了；更严重的是唇及腭裂，就是唇腭部包括牙床都裂开了。而一旦孩子患病，进食、说话都可能不同程度地受其影响。

　　影像：照片

　　隐黑

　　影像：医院 病房 做过手术的孩子，术后兔唇看起来并不太明显。

　　旁白：这是在北京煤炭总医院的一间病房拍到的画面，这些孩子都患有不同程度的兔唇，半个月前，他们刚做了手术。

　　影像：孩子吃奶 玩耍

　　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唱歌：“亲爱的你慢慢飞”

　　医生李武德：我们提倡只要是唇腭裂病人，你只要按我们的时间来治疗，每一步的治疗。就是提倡序列化治疗，就从几个月开始干什么，几岁开始干什么，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给你接近正常人，比方说，怀孕的妇女查出唇腭裂不要惊慌，生出来以后医院有条件，出生两个小时，到四个小时就可以做手术，这不是没有，这是有的，像这个手术我已经做过200多例，就是四天以内的，所以做手术要把握时间完全可以，但是有的家属怕做手术不安全，你可以到三个月，三个月以上任何季节，任何月龄和年龄都可以做，已经大了，如果小些当然手术效果要好一点，比大了效果好。

　　影像：切出病房里的孩子

　　影像：妈妈逗孩子，边逗边说：变成一个好孩子，漂亮的小伙子，是吧。我们来到北京，急着给孩子做完手术好回家，家里都在盼望回家。

　　解说：这个孩子叫晓晓，八个月大，刚来老家来北京准备做手术。

　　妈妈边用勺子给孩子喂水边说：他的豁子太大，我们家的人来看他，哭一大家子。

　　我都第九天才看见他，都瞒着我，怕我受不了，害怕我接受不了晕过去。

　　怕人家说生个豁子，我四个月都没抱出来，怕人家笑话。

　　阿丘：李医生说，治疗后的孩子是否能和正常人完全一样，他们医生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不过父母知道尽早来给孩子治病毕竟是件大好事，因为在他现在所接受的病人中，大部分还是被遗弃的孩子，他们都是从山西，河北等地的福利院送过来的，因为父母不要了，这些孩子都只能让福利院的阿姨照顾。话到此处，我想起前不久在《南京日报》上看到的一条新闻，说在南京市的儿童福利院里，被遗弃的孩子中有三成是唇腭裂。

　　采访李武德医生：我们干这项工作，就是每天跟这样的父母打交道比较多，有的就是承受不了压力，悄悄地把他扔到马路边，把他扔到一个胡同里头，写上这个小孩几月生日，这样的话给当地的派出所捡回去以后，到了孤儿院了，所以现在你要知道，我这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你知道我们每年给北京市要做，基本上40、50例的情况做这种手术，但是他们做完手术以后，小孩漂亮了，现在都在美国生活。

　　阿丘：李医生还告诉我们，这些唇腭裂孩子之所以被遗弃，除了部分是因为家长没有知识，不知道唇腭裂孩子可以医治；另外经济方面，应该也是一大原因。不过李医生跟我们补充说，像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孩子，他们这次来京治疗，只须交1000块钱，其他医疗费用是全免的。为什么这样，他说，这还得益于一位名叫王嘉廉的美籍华人创办的慈善项目，微笑列车，正是这个项目用来帮助那些贫困家庭来治疗他们的唇腭裂孩子。另外他知道的还有一个慈善项目，国际微笑行动，也同样在做这样的善事。大家的目的都很简单，就是想让所有的唇腭裂孩子都能会心地微笑。

　　影像：李大姐用勺子给孩子喂奶

　　阿丘：这是来自河北刑台的李大姐，她的孩子有三个月大。

　　采访李大姐：没有来过北京，不知道怎么走，这个医院怎么找，反正犯愁着怎么走，下车往哪儿走。不知道能不能到这个医院，不知道打计程车到医院，能花多少钱。下去买点东西，我爱人下去买东西，我就担心，他是不是能转出这城市，是不是能回到医院，是不是走迷了，就担心这个。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孩子要没有这个这缺陷，我们在家乡，什么事都不用犯愁。就不用来北京。

　　阿丘：这位李大姐很朴实，她还告诉我的同事，先前在老家小叔子要给她孩子拍张照片她都不肯，现在倒开始有些后悔。因为到医院后她见这些孩子都是兔唇，大家都一样，她心里平衡多了，整天揪着的心也放宽了不少，而且意外经历的事也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新认识。

　　采访李大姐：我说在这儿，孩子睡了以后，我特闷。因为没有家里的人，说话都听不懂，你还得用普通话跟他们说，普通话说不好，他们有的时候听不懂。跟他们不认识，不熟识，不熟悉。我(对丈夫)说你下去买两张报纸，让我消遣一下，我爱人下去买了两张报纸一看，王菲和李亚鹏也是兔唇女儿就是有这种幸灾乐祸的样子一样。就是有一种，大明星、歌星也生一个这样的孩子，孩子有这个兔唇，她也不扔掉，不遗弃。要说明星都注重面子，孩子要是有毛病，都怕新闻曝光。王菲都不遗弃自己的孩子，我也没遗弃，我感到我和王菲一样，是一个挺高尚的母亲，思想挺健康，思想很高尚的一个母亲，都不扔掉自己的孩子，不遗弃孩子，我想我跟王菲一样高尚(不好意思地笑)。

　　隐黑

　　影像：李亚鹏的博客

　　旁白：我们也曾经想过就把孩子留在美国生活,因为这里的人文环境。亲友们也如此劝说，我甚至开始盘算在这儿安个家了。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如果我们今天选择了隐瞒和逃避，会给孩子怎么的心理暗示呢，毕竟她会永远带着神的迹印，毕竟她有离开我们的那一天。

　　马葭：他们在四个多月的时候，已经知道这个孩子是唇裂了。

　　阿丘：这是李亚鹏的经纪人马葭在接受采访时说的一段话。

　　马葭：亚鹏是打字特别慢，打李亚鹏估计他要打五分钟。他每次都是手写博客传真给我，他那天写了“感谢”，他就要出门，王菲问他，说你去哪儿？他说我给马葭发传真啊，然后王菲说：“不用，我给你打，“亚鹏手写的，王菲一个字一个字打到电脑上，然后发到我的邮箱里，这篇“感谢”(马葭眼睛湿润)。

　　马葭：亚鹏有几句话说得特别好！他说：这是我们的人生，我们要选择勇敢地去面对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面对生活中发生的一切，我们夫妻，我和王菲，要用我们自己做榜样，告诉孩子怎么去面对你的生活，什么叫勇敢！

　　影像：博客

　　阿丘：据说现在李亚鹏已经开始筹划在国内和朋友一起捐助一个慈善基金，帮助更多唇腭裂的孩子们尽快康复，他们的这个善举也得到了很多朋友的支持和赞许。今天晚上，谈论了那么多您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们的生活，不知道他们不同的人生选择会不会影响您的人生态度。在网上看到那么多的争论和感慨后，我体会到大家在不同观念的后面有一种深刻的共同，无论是指责引产妈妈和弃婴父母的人还是同情谅解他们的人，无论对鹏菲夫妇鼓励还是不以为然的人，他们的观点殊途同归，还是一个字，爱。这种爱，这种对生命的疼惜还让我觉得有某种力量，它或许还能够从纯粹的情感变成能量。这话说这有点太宏大了啊，这样吧，我还是跟您说说我自己的一个梦想吧，要是有一天我们无需做那种会使自己感到残酷和痛苦的选择，那这个世界就太美好了。

　　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周一至周五22：30首播，次日9：30，15：30重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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