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职业“黄牛”代购

　　本刊记者(胡媛) 从2004年11月，北京安贞华联商厦发生商场与“黄牛”的斗法事件之后，两年之后的今 天，商场“黄牛”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升级换代，成为活跃在北京商场里的更具技术含量的新行当——代购。

　　年末将至，商场打折、返券风日盛，每到晚上、周末各大商场内一片人声鼎沸。2006年10月28日，记者来到 西单购置冬衣，发现许多商场都有不同程度的促销活动。

　　走进北京西单中友百货，记者发现在商场柜台、过道时常会有人问：“需要打折吗？”一位消费者告诉记者，这就是 活跃在各大商场的“黄牛”代购们，从他们那里买衣服可以直接打折，避免返券的麻烦。

　　消费者：我们更青睐打折

　　24岁的雷俪是一家外企的公关人员，由于工作的需要，她经常周末去商场添置新衣。记者在西单中友百货二楼的一 个收款台处认识了雷俪，当时一位“黄牛”代购正在为她排队付款。

　　认识这位代购已经一年多了，我在他手上买了好几千元的衣服。每次他都给我最低折扣，比如商场满198返208 时他给我5折，满200返200时他给我53折，这在他们这一行算是很低的折扣了。

　　第一次认识这位代购是在西单中友百丽鞋柜，当时我看中了一款靴子，正在犹豫是否购买时，代购过来了，问我是否 想直接打折。听说可以打接近5折之后，我立即决定买下那款靴子。因为很划算，如果付全价然后再返券，这样又会换回一些 自己并不想购买的东西，不仅浪费金钱还浪费时间。

　　认识这位代购之后，他给我留下了联系方式。之后，我逛街看中了哪个牌子的衣服以后购物，我就直接给他打电话， 只要商场有促销活动，他都会在商场里面，并且会给我打最低折。而且，他不仅在一个商场做，西单附近的所有商场，只要有 促销活动，都可以找他打折。我后来发现他也不是孤军作战，他还有一个合伙人。他们是有分工的，一般人多的时候，他负责 将单子收下，合伙人负责排队付账。

　　因为和这些代购打交道已经有一年时间，雷俪对他们的生财之道也已了如指掌。

　　我所接触的这些代购，除了掌握北京大型商场的地理分布、熟知商场的打折返券方式等基本常识外，还知道某个商场 具体有哪些品牌，什么品牌的返券额度高。他们这些人很神，哪家商场要退出打折活动，怎么返券，他们都能提前知道。这是 一拨代购“精英”。商场里也经常会看到单独行动的代购，可能是年轻的小姑娘，也可能是年纪大的阿姨，她们行动通常比较 慢，被称为代购“新手”。

　　代购“精英”们一般上午十点左右赶到商场，上午逛街的人比较少，可能就只有几笔生意。中午他们就在商场旁边的

　　起初我也不明白，他们通过返券、打折这么一倒腾怎么能生钱呢？后来我终于弄明白了。比如商场200返200， 代购用1000元买下一款女靴，给消费者55折就是550元，这样代购实际花了450元得到1000元的返券。然后代 购再用返券来给其他的消费者付款，比如同样是一件1000元的商品，代购用返券付账，可以得到550元现金，这样代购 从两个消费者手中各赚50元，一共净赚100元。

　　当然1000元是比较整的数字，如果是一个468元的商品，一般消费者购买时会有68元得不到返券，但是代购 们因为手上单子多，通常都可以凑成整数，所以这些零头都不会浪费。这样一来，代购们省去了消费者凑整的麻烦，同时像6 8元这样的零头消费者也可以享受到同样的折扣。这就是消费者为什么青睐找代购打折的原因。

　　将零凑整是他们生财方式之一，还有一个方式是直接从消费者手中购买返券，比如300元的券他们可能4折左右就 直接收购了，然后再5折卖出，赚取差价。另外有的品牌可以循环返券，对他们很有利，这也是他们生财方式之一。

　　如果有的品牌是有限度收券的，这对代购们就更有利，因为消费者用返券再买衣服还得添一部分现金，所以他们更会 选择直接打折。

　　像我认识的这个代购加上他的合伙，两个人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赚1000元没问题。

　　雷俪刚向记者介绍完“黄牛”代购们的生财之道，一位年轻的女士走过来找她要那位代购的联系方式，看来代购们的 长期“客户”就像滚雪球一样会越滚越大，获利也会越来越多。

　　找雷俪的这位女士姓高，比较凑巧，她们在西单君太商场百图专柜看中了同一款外套，因此两人认识。高女士知道雷 俪认识一位能打最低折扣的“黄牛”代购之后，特意要了雷俪的联系方式，希望通过她找到这个代购。

　　尽管，高女士是第一次通过代购买衣服，但是在知道可以直接打接近5折，而不用返券之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打 折。“我要是早点知道有代购就好了，我去年买了很多衣服，有的是因为返券没有办法必须花出去，有几件放了一年也没有穿 ，买回去之后才发现根本就不适合我。如果早知道有代购打折我就可以直接挑选我喜欢的。”看来高女士对代购是“相见恨晚 ”。

　　“黄牛”代购：我们是应需而生

　　经消费者雷俪介绍，记者找到了正在付款台排队的那位“黄牛”代购陆安(化名)，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他 旁边的是他的合伙，正拿着计算器在算着什么。

　　据代购陆安介绍，早在三年前他就开始了这一行当，只要商场有活动他就会出现。他说：“最初研究出这个赚钱方法 的是几个学数学的研究生，他们脑子特别灵，几下就计算出干这个有赚头。”

　　代购陆安对这一行当相当熟悉。他告诉记者，最初商场返券不是打进卡里，而是纸券。2004年11月6日，安贞 华联商厦前发生了顾客聚众向商场抗议的事件。因为商家在返券活动的后半程突然改变规则，导致顾客手中的返券“大缩水” ，“黄牛”代购眼看手里囤积的返券就要变成废纸，于是煽动顾客闹事。从那时起，北京的大型商场逐渐取消了实物纸张的返 券，而是将券返到顾客的磁卡里。

　　“我们挣的也是辛苦钱，费脑子算来算去，省了大家的麻烦，我就赚其中的差价。”陆安说，“其实我们只是在组织 团购，这些不认识的人通过我们就相当于变成了一个购物团体。我们和消费者都是协商达成一致意见之后才进行交易的，大家 都是自愿。”陆安说，这样做让商场少了很多交易量，但是消费者花尽量少的钱买到了自己需要的商品，因此消费者们都不反 感他们的存在，“我们是应需求而生。”

　　代购们也会有风险，和做生意一样，并非稳赚不赔。2006年10月6日，北京某商场的收银系统突然自动锁定了 部分贵宾卡，行动直接针对代购。不少代购因为券没有花完，赔了好几百元。这样的“意外事故”毕竟是少数，代购们更担心 的是最后因为券囤积太多花不出去而导致赔本。

　　陆安告诉记者，为了防止这一点，他们会充分利用网络的力量，在网上征集订单，或者是通过像雷俪这样的老客户做 垫底，这样万一返券用不完的时候，也有这些订单保证可以将券用完。

　　像陆安这样的代购是比较专业的，也有一些单枪匹马刚进入这一行的代购，没有人缘不说，算不好还把自己算赔了。

　　记者在一个品牌的附近发现杨女士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记者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杨女士刚才看中一条裤子，正准备 去付款台，突然一个小姑娘过来说可以给杨女士打折，于是杨女士答应了，并将开好的单子交给了这位小代购。

　　杨女士的这条裤子原价是350元，活动是满200返160，限收60%的券，小代购答应给杨女士6折。这样一 来，杨女士只用210元就可以买到这条裤子，如果自己买，要再买几双袜子凑够400元不说，返的券还不知如何花，所以 杨女士很快就答应让小代购帮她打折。但是小代购去了很久还没有回来，杨女士琢磨，难道小代购不担心顾客就这样一走了之 ，而她拿着付了款的单子怎么办呢。大约又过了十多分钟，小代购拿着付完账的单子回来了，按理赚了一笔应该喜笑颜开，但 是小代购却是愁容满面。杨女士一问才知道，原来，她为了多凑几笔单子等了半天，但是都没有人搭理。如果只做杨女士这一 笔，由于商场限收60%的券，也就是她只能用210元的券，另外的140元还得往里添现金，成交之后杨女士再给她21 0元现金，这样她就是用210元的券挣得210—140=70元的现金(而且这210的券不再循环返)，但是她这21 0元的券可是用4折也就是84元现金买回来的，这么一算小代购不仅没赚反赔了14元。

　　商场：我们只能疏导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越是到活动快结束的时候，就会有更多顾客比较喜欢的、比较流行的品牌不参加活动。对此，某 商场售货员小姐透露，卖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商场会限制消费者喜爱的商品参加返券活动。原因在于商场每个楼层都是单独核 算，如果一个楼层收的券比现金多的话，就没有利润了。为此，商场会限制消费者最爱买的产品参加活动，而让利润大的、销 路不好的产品楼层去消化所返的券。

　　这些主要是商场的经营策略。而针对“黄牛”代购们的行动，各大商场规定基本是不让售货员与代购们说话，有的商 场在收款台附近配备了保安人员，有的商场销售人员佩戴着写有“治安”字样的红袖套，在柜台前也贴有防止代购的提示。记 者观察到，保安并没有阻止黄牛代购们的行动，代购们依然和消费者套磁、协商，只是在收款台附近逗留的人少了许多。

　　某商场保安负责人告诉记者，由于黄牛也是正常交费，而且与消费者的交易也是自愿进行的，他们没有违法，我们没 有权利阻止他们的行为，因此商场没有办法对其进行彻底清除。我们仅能在主要的出入口及收银台前加强保安人员做疏导，提 醒消费者注意维护自身权利益，同时不让黄牛堵占通道避免引起混乱。商场保安提醒消费者，有的黄牛要收取白联发票，而使 消费者失去了退换货凭证，希望消费者慎重考虑。

　　专家：此“黄牛”非彼“黄牛”

　　说起“黄牛党”，人们第一反应就会想起倒卖车票的“黄牛党”，每到春运这些人都会活跃在火车站各个角落，而且 他们也成为铁路部门严厉打击对象，严重的还会构成倒卖车票罪。为何车票“黄牛”违法而“黄牛”代购却可以成为一个“新 职业”呢？

　　为此，记者接通了北京市西城区工商局咨询办公室的电话，相关人员告诉记者：“商场倒券目前并不违法，我们也没 有接到任何通知，倒券的人和消费者一般都是属于自愿协商的，我们管不了。但是因此而影响了商场的秩序，存在倒卖假券行 为，或者是商品存在问题等，可以找我们相关部门投诉。”

　　对此，中国政法大学罗翔博士告诉记者，1979年《刑法》对倒卖车票罪未作规定，这是与当时的社会物质生活条 件相适应的。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整个社会人员流动因素增加，人们对客运市场的需求也越来越大。但是，由于种种现实原 因的制约，客运市场特别是铁路客运市场供需失衡的矛盾状况在一个较长的时期内还无法得到根本解决，倒卖车票的现象也是 屡禁不止，尤以倒卖火车票为甚。在一些特定的时间、地点还非常猖獗，不仅影响了正常售购票渠道的畅通，扰乱了客运市场 秩序，还侵害了旅客的合法权益，阻碍了社会人员的正常合理流动。因此，对于其中情节严重的，有必要运用刑法武器对其予 以打击。鉴于此，1997年修订后的《刑法》第二百二十七条第二款规定：倒卖车票、船票，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 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票证价额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这是新刑法新设的一个单独的罪名。

　　罗翔告诉记者，刑法设立新罪名和国家政策和现状分不开。由于目前车票、船票的稀缺性，决定了倒卖车票、船票在 一定程度上会扰乱社会秩序，因此加以打击是很有必要的。例如我国目前并没有倒卖飞机票罪，就是因为飞机票并不稀缺。国 外没有倒卖车、船票罪，同样也是因为国外车、船票不稀缺。同样商场返券也不具有稀缺性，倒卖商场返券也不足以扰乱社会 秩序，所以目前没有规范的必要。

　　相关链接：

　　缘何倒票一族被称为“黄牛党”

　　《现代汉语词典》里，“黄牛”被解释为，牛的一种，用于耕地或拉车，肉供食用；同时也是“旧时恃力气抢购物资 以及车票、门票后高价出售而从中获利的人”。

　　“黄牛”源于美国，最初是在证券所外挣点“跑路钱”的人，按规定不得进入交易大厅，更难登堂入室，还要受路人 侧目。但因有市场有需求，也就发展开来。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6年11月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