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瑞宏：为了“天下无贼”

　　本刊记者(李连宇)　　打开宋瑞宏的手机，开机动画里清晰地显示出一行小字：我本善良，但嫉恶如仇。

　　人物档案：宋瑞宏，男，中共党员，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恩济庄派出所民警。北京市先进工作者、北京市劳动模范 、北京市人民满意的政法干警、海淀区青年系统政法十杰，荣立一、二、三等功各一次，连续两年获北京市局巡逻抓捕标兵， 连续三年被评为海淀分

局十佳巡逻民警。2006年11月，荣获“北京十大杰出青年”称号。

　　凌晨1点来钟，一辆白色吉普车依旧活跃在中关村的大街小巷。冒着初冬的寒意，它时而徘徊前行，时而消失在黑暗 的角落，时而又闪电般冲向街灯的另一端。一双眼睛略显疲惫，却异常敏锐，隐藏在车窗里环视着四周，似乎能洞察一切。

　　车内实在有些凌乱，几袋方便面散落在驾车人旁边的座位上，一支警棍横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外套被甩在了后排，一 大桶矿泉水压在上面。受到优待的只有一台摄像机，安居在驾驶位的物品盒里。这可是他的宝贝，也是曾令许多违法分子目瞪 口呆的东西，因为里面记录了他们违法犯罪的全部罪证。

　　驾车人叫宋瑞宏，北京市公安局恩济庄派出所民警，大名鼎鼎的“抓贼神手”。仅2004年，他就抓获、拘留违法 嫌疑人224人，创北京市公安局单兵抓捕最高纪录。每天，他都驾车巡察在北京市的街街角角，平均日行程超过了200公 里。这200公里可不是像在

　　他今天清晨6点多就出门了，已经工作了近19个小时。中关村一带是他巡察的重点地段之一，这里高楼大厦鳞次栉 比，企事业单位高度密集，每天的人流量都是惊人的。鱼龙混杂，一些不轨之徒常夹杂在人群里，或躲藏在角落里，谋取不义 之财。自行车成为他们首当其冲的“猎物”。宋瑞宏的到来，打破了这里原有的“秩序”，许多人在行窃时“栽”在了他的手 里，剩下的也闻风而有所收敛，一些甚至干脆转移“阵地”，避“宋”而远之了。

　　今天的巡逻还没有收获，他心有不甘。“现在抓个贼真是越来越难了。”宋瑞宏心里有些矛盾，贼越抓越少原本是好 事，可一天下来两手空空也让他很没有“成就感”。“以前转上一天，发现四五个(贼)是常有的事，可现在呢？今天好不容 易发现一个，却让他溜了，你说让老百姓怎么看咱。”他拿起水桶，猛灌了两口水，一踩油门，消失在一座摩天大楼的后面。

　　一颗嫉恶如仇的心

　　宋瑞宏加入警察队伍已19年了。1987年高中毕业后，20岁的宋瑞宏被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招为正式民警， 分配到恩济庄派出所。时常有人问起他，为什么选择当一名警察？他早在当年招生考试的作文里就写下了“嫉恶如仇”几个大 字。当时，分局的领导都为他拍案叫好。也正是因为有了一颗嫉恶如仇的心，有了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信念，才使 得宋瑞宏以一种极大的热情投入到警察事业中，19年来始终如一。

　　“说起捉贼，我早就有‘前科’了。”宋瑞宏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就在家附近的小区里捉到了贼，成为学校里大名 鼎鼎的“抓贼小英雄”。当时学校的广播喇叭一遍又一遍地表彰他的勇敢、机智。宋瑞宏一度心潮澎湃，一个当警察的梦想在 他心里渐渐扎了根。从此，他为能成为一名好警察而不懈努力着，直到现在。

　　刚刚分到派出所的宋瑞宏被安排到了治安民警的岗位上。因为不是“科班”出身(当时公安系统更加重视警察院校出 来的学生——编者注)，在派出所里并不受重视。但他兢兢业业的表现，很快就赢得了领导的赞赏。所里分给了他很大一块管 片，宋瑞宏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片警”。由于文笔好，又是个业余摄影爱好者，宋瑞宏一度被任命到行政内勤的职位上。 在此过程中他两次被嘉奖，两次被评为分局优秀通讯员，并两次被评为分局限养(当时北京正开展限制养犬的专项行动——编 者注)先进个人。

　　在这段时间里，宋瑞宏也曾彷徨过。因为行政内勤毕竟是个“文”职，这不符合他敢打敢拼的性格。他用于抓捕的那 套本领在此“无用武之地”。这可愁坏了宋瑞宏。“每天看着队友们押着违法分子，兴高采烈地回来，真是‘眼红’啊。”为 此，他主动找到上级领导，请求调到巡察队工作。

　　2002年11月，宋瑞宏如愿以偿。他被调至羊坊店巡察队，次年四月又被调到了万寿路巡察队。这也成为宋瑞宏 职业生涯中的一个转折点。

　　关键的一年

　　万寿路巡察队的钱队长是宋瑞宏一直很敬重的人，个子不高，却精明强干。在到达万寿路巡察队的第一天，宋瑞宏就 郑重地向队长做出了保证：“今天到了巡察队，我就肯定会做到第一！”

　　他说到做到。当天晚上便主动巡察到凌晨四点多，并一举抓获了四个预谋抢劫的犯罪嫌疑人，避免了一场大案的发生 。很少赞许别人的钱队长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宋瑞宏当时真是兴奋极了。领导的鼓励，信心的增加，使得他的干劲更加充足。

　　2003年的一天，无意中，宋瑞宏从一个被抓的小贼口中得到一条在逃杀人犯的线索。夜半时分，抓捕组匆匆赶到 现场——一间不大的出租屋，迅速完成布控，最后却被一道铁门给难住了。

　　关键时刻，宋瑞宏的机智和勇敢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间屋子的门分为两层，外面是铁质推拉折叠门，里面还有一扇铝合金门。抓捕目标就睡在紧靠门口的一张大床上， 一把大片水果刀摆在床头。如果强行破门，势必会打草惊蛇，使犯罪分子有所防范，给后续行动带来极大危险性。

　　此时，宋瑞宏灵机一动。他与另一名民警佯装小偷入室行窃，撬开了房门，使里面的人完全放松了警惕。当宋瑞宏第 一个扑到犯罪分子身上时，他再要反抗已经来不及了。面对从天而降的警察，他竟懊恼得流下眼泪。

　　宋瑞宏的突出业绩赢得了上级的赞赏和同事的尊重，但他却不曾骄傲过。他认为，这些原本就是作为一名职业警察应 尽的义务。

　　巡察民警的职业性，使他每时每刻都习惯性地审视周围的一切。有一次，他竟然在万寿路派出所的家门口，抓获了一 名网上通缉犯。当时，那里人很多，那个人和其他人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但宋瑞宏却总觉得有些问题。在他的盘问下，那个人 破绽百出，最终现出了原形——一个诈骗18万元的在逃嫌疑人，被当场擒获。

　　敬业、勇敢、机智的宋瑞宏，在万寿路巡察工作的一年中，共抓获、拘留违法嫌疑人87人。其中预谋抢劫24人， 网上在逃2人，盗窃

　　重返恩济庄

　　由于市公安局机构调整，2003年4月，宋瑞宏告别巡察队，重新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恩济庄派出所。工作地点变了 ，但那颗嫉恶如仇的心没变，高昂的工作热情没变，他甚至给自己的巡逻抓捕提出了更加苛刻的要求。

　　5月，整个北京城被非典的白色恐怖笼罩着，但宋瑞宏却毫不畏惧，依然故我，冲锋在巡察的第一线。“当时我妻子 作为护士长也奋战在抗击非典第一线，我可不能比她差。”他说。海淀分局非典期间第一个抓获预谋抢劫的民警是他；第一个 一晚上抓获两拔预谋抢劫的民警也是他。同事都对他刮目相看。

　　10月份，非典的威胁早已远去，宋瑞宏向组织提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建议：请求组建海淀分局派出所系统中第一支 便衣打击队。他的请求很快被上级批准了，并分配给他四名社区保安员作为助手。宋瑞宏兴奋地彻夜未眠。他迫不及待地拉着 这支队伍投入了“战斗”。

　　“战斗”异常艰苦，年轻的队员们在宋瑞宏的严格管教和细心关照下逐渐成长起来。事实证明，这支队伍的战斗力是 惊人的。

　　勿以善小而不为

　　宋瑞宏组织的便衣打击队的主要目标，是盗窃自行车的“偷车贼”。

　　一天，他驾车在红绿灯处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名中年男子，在自行车堆里显得鬼鬼祟祟。“偷车贼！”他马上就意识到 了。“贼和非贼有明显的不同，外人可能不容易察觉，但对于我们干警察的，就如同鉴定家把玩古董一样。”宋瑞宏的话颇有 些玄机。

　　等到红灯变绿，他猛一踩油门，警车如天兵突降般出现在盗车者面前。车锁刚刚被撬了一半，中年男子在那里被惊呆 了。

　　制服了盗车贼，宋瑞宏就地展开了现场说法。这是他抓捕成功后的一贯做法。

　　“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抓捕违法分子只是第一步。对广大市民进行普法，增强其安全意识更加重要。现场说法是非常 好的一种普法方式。”宋瑞宏如是说。

　　他还经常将钳子、车锁等物件投进“百宝箱”，到北大、清华等高校“摆地摊”，向大学生“兜售”他那套防盗理论 。

　　现场说法一般都会吸引好多市民前来旁听，这一次的反响尤为强烈。

　　“北京民警好样的！”

　　“警察辛苦了，给警察鼓鼓掌！”

　　宋瑞宏被这样的场面感动了，他深深体会到百姓需要的是怎样的人民警察。此刻，以抓捕偷车贼为主要工作目标的想 法在他头脑里萌生了。

　　“勿以善小而不为，自行车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打击偷车贼，就是直接保护了市民的利益，当然会受人爱 戴了。”宋瑞宏对这一点毫不怀疑。

　　三年多来，宋瑞宏已经抓了630多个偷车贼，把700多辆自行车交还到了百姓的手中，成了名副其实的“抓贼神 手”。

　　和贼赛跑

　　抓贼是斗智斗勇的过程，也是耐心的大比拼。

　　“跟踪一个贼五六个小时是常有的事，他要是‘不下手’，我们就只能一路跟下去，直到抓他个现行。”宋瑞宏谈到 跟踪，感慨良多，“好多老贼都有反跟踪的本领，这就需要我们基本功过硬，说到底还是要自信，关键时刻从容不迫。”

　　2005年，宋瑞宏曾带领队员们和一个盗车贼展开了一场持续三天的拉锯战。

　　前两天宋瑞宏让年轻的队员们跟踪盗车贼，自己在后面驾车指挥。可是小队员们经验不足，连续两次在动物园批发市 场里把目标跟丢了。宋瑞宏大为恼火，决定和偷车贼周旋到底。

　　第三天，他亲自上阵，一路从定慧寺跟到了紫竹院，又从紫竹院跟到了动物园批发市场。在这里，宋瑞宏提高了警惕 ，生怕目标又神秘失踪。只见盗车贼在嘈杂的市场里转上几圈后，又径直向甘家口附近的天意市场走去。“这里自行车众多， 人流混杂，他总该下手了吧。”宋瑞宏心理盘算着。果然不出他所料，在找准下手的目标后，偷车贼开始“行动”了。

　　“抓！”宋瑞宏一声大喝，队员们从四面包抄上去，一举将其擒获。

　　三天的“马拉松赛跑”终于结束了。宋瑞宏粗略计算了下，仅第三天一天的行程就超过20个公交车站的距离。

　　像这样的匪警追逐赛，每天都在宋瑞宏身边上演着。

　　他在总结这些年的跟踪经验时说：“跟踪首先要自信，还要善于‘演戏’，所谓‘兵不厌诈’。”只有放松心态，随 机应变，才能保证在和贼“赛跑”的过程中，不至于掉下队来。

　　痛并快乐着

　　抓贼的行动每天都在继续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此，他经历过别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也品尝着别人无法得到的 快乐。

　　刚开始抓贼时，宋瑞宏总结出偷车贼总是在饭口出动，一来自行车多，二来警察也吃饭去了，偷车正是时候。宋瑞宏 将计就计，来个“饭口抓贼”，成效显著。2004年，全年拘留的135名偷窃自行车违法嫌疑人中，在饭口抓到的就占了 113人。随后，这一工作方法在全市推广开来。

　　“可是，这样抓贼就意味着别人吃饭你得饿着，别人喝水你得渴着，有时蹲守好不容易吃上一口饭，却总是就着汗水 ，和着沙子。”宋瑞宏颇有感触地说。

　　“饭口抓贼”获得推广后，小毛贼越来越少，可老贼却异常狡猾，时常能从被跟踪中全身而退。“老贼偷车常两人搭 伙，一个撬车，一个推车。你一抓他，他就耍赖：我们不认识。一个说：只撬没偷，捅着玩；另一个说：看这车没锁，就是过 把瘾。”这个时候，宋瑞宏随身携带的摄像机就大显神威了。“把他们的违法过程都拍下来，想赖？赖不掉！”宋瑞宏不无得 意地说。

　　可是秘密拍摄也不是容易的事。大街上还容易些，小区里就要难多了。“蹲在小区的树丛里，楼上浇花溅下来的酸汤 臭水流一脖子，趴在草地上沾一身狗屎，那是常事。”去年，他带着几名队员在中关村的一个垃圾站里，整整蹲了一夏天，抓 了84个偷车贼，可那一身的垃圾味，多少天都下不去。

　　几年下来，抓贼让宋瑞宏落了一身的伤病。抓捕中因为从二楼跳下，他的足跟受压迫而变形，甚至不能再进行很普通 的跳跃了；在同违法分子搏斗中，他的腰椎压缩性骨折；右臂肌腱也永久性拉伤，现在已不能完全伸直了。在2004年4月 的一次抓捕行动中，偷车嫌疑人在被发现后拒捕，骑着偷窃的二八男式自行车向宋瑞宏猛撞过来，但他却丝毫没有躲避，一手 将嫌疑人揪下车，自己也被撞出数米开外，双膝膝盖骨猛然着地，造成骨裂，落下了永久的后遗症。

　　相比于伤病，宋瑞宏更是不知道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惊险？更多的是庆幸。”在经历过2003年那次抓捕杀 人犯的行动后，宋瑞宏颇有感触。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就会“牺牲”。在经过一番思考后，宋瑞宏瞒着其他人写下了一封遗书。 “把遗书揣在胸前，我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工作也更有劲儿了。”

　　遗书里，他向组织提了三点要求：一是把遗体捐献；二是如果有可能，把他葬在烈士陵园；三是请组织适当照顾他的 家人。工作这么多年，他最觉亏欠的就是家里人了。十几年来，他没有给老父亲过一次生日。妻子时常生病在家，他也无暇照 顾。可是家里人没有更多所求，始终默默地在背后支持他的工作。而他能带给家里人最多的就是一枚枚荣誉奖章。

　　一天，妻子在洗衣服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封遗书，她禁不住泪流满面：“小宋，你这么拼命，为的是什么呀？” 可是面对着妻子，宋瑞宏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我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就必须担起警察这份职责，头顶国徽，就不能辜负了人民警察这个称号。”打开宋瑞宏的 手机，开机动画里便清晰地显示出来一行小字：我本善良，但嫉恶如仇。

　　因为善良而嫉恶，因为嫉恶而除害。“天下无贼”是他最大的心愿。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6年12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