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于我是一种安静的抒情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22日09:38 中国青年杂志

  文-克里李小莹

  北京的深秋很适合赵涛,给人一种“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感觉。威尼斯、戛纳大大小小的电 影节她都逛过了,所拍电影“金狮奖”也拿了,这个继巩俐之后第二位踏上戛纳灿烂星路的大陆女性依旧平静、淡然。同样作 为国际级的明星,她没有章子怡那样光彩照人的炫目,没有巩俐那样雍容华贵的大气,这个1977年出生的水瓶座女子身上 更多的是薰衣草般的恬淡。

  赵涛的人生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成就了辉煌。她并不是那种日夜睁大眼睛,机会一经过她便揪住它的小辫牢牢地抓住的 人,但她认定了的事情,她就会用心去做好。或许正是如此,她成功了。从《站台》到《任逍遥》,从《世界》到《三峡好人 》,一部又一部先后在国际各大电影节上获奖的电影,使她的形象越来越为人所牢记。作为一个非科班出身的演员,她越来越 沉稳与自信。

  跳舞带给她孤独、倔强、独立、压抑与后来的平静

  在遇到贾樟柯之前,她是太原师范大学一个普通的舞蹈老师,每天上一个半小时的课,再坐半小时的公车回家。这个 职业是适合她的,她喜欢学生,喜欢舞蹈。她过着安静的,一成不变的日子,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成为电影演员。

  赵涛出生于太原一个普通工人的家庭,小学毕业的时候,爸爸给她报了一个舞蹈班,当时她并不了解舞蹈,只是觉得 新奇。当她真正喜欢上舞蹈,偷偷地瞒着家人继续学习的时候家人却开始反对,他们觉得舞蹈不是一个正经的职业,和每个大 人一样,他们希望赵涛好好念书,考个大学,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在升学的压力下,老师对所有的学生紧盯不放,稍微有点风 吹草动便风声鹤唳。有一次舞蹈班的男同学来找她告诉她晚上要排练,老师看见了便以为这个11岁的小丫头早恋!老师把赵 涛叫到办公室,当着很多老师的面训了她一个多小时,小赵涛委屈地回到教室,“哗哗哗”把课本撕成碎片,撒到窗户外面去 。

  那段时间她的生命突然间黯淡了,她大病一场,之后通过舞蹈班的老师她自己办好手续转了学。那时,她像一只自我 疗伤的小兽,躲在幽暗的洞穴里,不和任何人交谈。转学的事,很长一段时间父母并不知道。那段时间,在家里,她不和误会 她的父亲说话,她经常自己做饭,蒸一锅米饭,吃一星期,独立与倔强写在脸上,还有孤独。

  她唯一可以交流的人就是舞蹈老师,在老师的说服下,她父亲开始支持她学舞蹈,并张罗着给她报考艺校。父亲每天 上下班骑着老旧的自行车去接送她,赵涛感动了。当她看到父亲把一大沓10块的钱交到舞蹈老师手里的时候,家境并不富有 的赵涛第一次那么那么地心疼!

  苦练后,她考进了艺术中专,专业学舞蹈,那时,她是班里年纪最大的一个,身体条件并不好。四年里,她自卑而又 刻苦,经常独自练舞磨炼自己。最后,班里就她一个人考上了北京舞蹈学院。赵涛说,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你付出,就一定做 得到;除非你不想去得到它,你也就不会去付出。

  进了舞蹈学院后,同学们更年轻,舞蹈天赋更好,她找不到心理上的优势。她沉陷于压抑中,不像小时候那么努力了 。“桃李杯”的舞蹈比赛,她报名了,但却没有勇气去参加比赛。害怕得不到的人总会事先放弃,那种自卑似乎压得人可以听 见自己骨头“咯吱咯吱”碎裂的声音。那时她和室友住在舞蹈学院的一个地下室里,三个人一个房间,就一个小窗户。那不只 是一个人的孤独,对她们来说:你不足够出众,你的未来就不可能有舞台的聚光灯,而只能是默默无闻的黑暗中的舞者。整个 环境里巨大的压力让人变成一个寂寞的集合体。夏天,十几个女孩坐在一起,床上床下,穿着T恤,光着腿,大家都不说话, 只是拼命地抽烟,烟弥漫在小房间里,和着闷热的空气,像水壶里的蒸气想把壶盖顶开。

  在那无从释放的压力里,她们一天天地熬着。有人忍受不了退学了,虽然那时离毕业只有三个月,但那个女孩还是很 果断地跟着她有钱的男朋友走了。去送她的时候,有人替她高兴,有人替她失落,也有人羡慕,赵涛的感觉也很复杂,但她终 于还是扛下来了,安静地毕业了。

  之后,她选择回到太原老家,当了大学老师。那年她21岁,她的学生只比她小一两岁,有的比她还大。她喜欢这些 单纯可爱的学生,喜欢这种安心的日子。她说:“我当初太傻了,何必在意那么多呢?可是那时候我跳不出那个圈子。”很多 时候生命总是自成轨道的,可是年轻的时候总是不安心,回首再看那些浮躁与压抑的日子时,赵涛的心态已然成熟许多,成熟 的淡定。

  拍《站台》:除了舞蹈老师外,人生还有别的可能

  七年前,赵涛经常和朋友一起去看电影。太原的电影院,花15块钱就可以坐上一整天。那时她从来没听说过“艺术 电影”这一概念,更不用说贾樟柯是何许人也!

  突然有一天,一群穿得“希奇古怪”的男人来到她任教的太原师范大学舞蹈系,说是来挑选演员的,要看看她的学生 里有没有合适的。导演没有挑中任何学生,却说要跟她合作。当时她并不知道,那个其貌不扬的人就是后来带着她走上戛纳星 光大道的导演贾樟柯。

  当时,很多人都劝她:“什么拍戏!都是骗人的,舞蹈学院这种事还少啊?”一个好朋友甚至给她看了一大堆类似的 骗人事件的剪报。但第一次的接触使赵涛发现,这是一个精英团队,很多人都曾留学国外,副导演什么的都是北京电影学院的 研究生。她毅然决定加入这个团体,心底有东西跳动着,似乎是那种久违的倔强。

  赵涛的第一次试镜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就是她了!女一号就是她了!

  那是一次有惊无险的试镜。那天,赵涛还在太原教课,接到通知要到平遥试镜,她本来打算坐最快的一班车,没想到 坐了最慢的一班车。导演一个劲地催她:“赵涛!我告诉你,太阳一落山咱这戏就拍不成了!”到拍摄地点时离太阳落山只有 10分钟,当时导演急了:“赵涛!10分钟!我们只有10分钟!”于是一大帮人手忙脚乱地接力把她“运”到了城墙上, 导演没有给她任何的台词,只跟她说是这样一场戏:很多年后,她和以前的男友见面。然后大概说了一下场面调度。面对一个 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人,赵涛要和他配戏,还要表现出那种百转千回的心理过程,这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赵涛只是模糊地意 识到要跟作为她前男友的演员有眼神交流,她就盯着男主角的脑门看。或许是学舞蹈的关系,赵涛在有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也 能很镇定地去表达,而且学舞蹈的人对于场面调度更是游刃有余。这场戏让导演看出了她作为一个演员的潜质,仅仅10分钟 ,她便通过导演的考察,开始了她的处女作《站台》。

  以前赵涛看过很多的娱乐报道:男女主人公都穿着很华丽的衣服,化着很漂亮的妆,在很浪漫的地方,演出一段段荡 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但是真到拍戏的时候,她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开拍的第一天,她穿着从家里带来的棉袄棉裤,扎两个小辫,敷点粉,基本上没怎么化妆。剧情里,那是一个灰头土 脸的年代,一段欲说还休的爱情。平遥那几天地上都是煤灰,风一大就漫天尘埃,天气十分寒冷,她几乎冻得手脚都不知道长 哪儿了。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去了趟厕所,那里的厕所几乎是露天的,方圆几里一个人都没有。而她的手冻得完全不听使唤 了,无论如何解不开裤带,她笑着说:那是我第一次体验到残疾人的痛苦。花了很长时间,她才如厕成功。

  而导演的严格也让她有时候很难与之磨合。当时有一段戏,背景是个大烟筒,那个烟筒要隔十几分钟才冒一次烟,每 次只有两分钟,可是导演一定要以此为背景拍戏。有时候很多戏拍了很多条,大家都说“行”,可导演说“不行”!那就要一 遍遍地重复到导演满意为止。很多时候,导演的意图,她并不清楚,可是一定要按导演说的去做,她也不敢多问,怕导演发脾 气。

  赵涛印象最深的一场戏是:戏里她所在的文工团给群众表演《火车向着韶山跑》的节目。当时,天气特别冷,在一个 破旧的大礼堂,召集了很多群众演员作为观众。那场戏从中午一直拍到第二天凌晨4点。赵涛的压力特别大,导演跟她说:“ 赵涛!你这场戏要是再出错你就废了一台彩电!”而且一场戏拍好多遍群众演员都不耐烦,不耐烦了就要走。为了留住他们, 所有演员就要使出浑身解数,唱啊,跳啊!搞得跟联欢会似的。然后,赵涛又要准备、开拍、进入状态,相当磨人。磨人虽然 磨人,但她知道导演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电影里头,她也清楚这个每天胡子拉碴的导演每天甚至只能睡两三个钟头,导演如 此,演员怎能不尽心尽力呢。

  《站台》给了她一个机会,使她品味到现实生活之外电影故事中人物的悲欢,特别是在拍摄结束后,她觉得自己除了 做一个舞蹈老师外,人生还有别的可能。

  因为演戏,她与这个世界的关系更亲密了

  《站台》在国外电影节上的成功并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太大的改变。回到学校,她依旧每天坐半个小时的公车去学校 教一小时40分钟的课。回到家便一个人呆着,睡觉、看电视、看书、听音乐……

  电影节上的经历对她来说就像旅游,而获奖对她来说更是“衣锦夜行”。对她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学会 了自己的表达。如果说《站台》是赵涛的本色表演的话,那么在《任逍遥》里,赵涛开始懂得有意识地去塑造人物。

  巧巧和乔三对视着,小卖部里没有其他人,墙角有张床。

  巧巧要出门。

  乔三伸手拉住她。

  巧巧挣脱。

  乔三一把拉住巧巧把她推倒在床上,巧巧站起来,乔三又把她扔在床上,两个人就这样推来推去。巧巧又被摔到床上 ,这一次她没有站起来,仰面朝天地望着天花板。

  乔三也站在地上。

  小济在门外想进又退,终于转身而去。

  《蒙古人》的音乐响起。

  那个巧巧就是赵涛饰演的——穿着翠绿、桃红的肚兜、露脐装,带着假发的野模特;乔三是她的黑社会老大男友;小 济是迷恋她的小混混男孩。这是《任逍遥》电影脚本里的一段,拍摄时把地点改在公共汽车上,她和乔三推来推去十几个回合 。拍完这场戏,赵涛下车的时候感到钻心般的凄凉与痛苦:这样一个女孩,爱着这样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这样对她!赵涛狂 哭不止。那一刻她和角色合二为一了,她的表演非常逼真。

  拍完这场戏之后,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该去做一个演员。两部戏下来她有太多的感触,而且电影成了她表达自己的一种 方式。那种方式是她当舞蹈老师所不能拥有的一种权利。作为一个舞蹈教师她有自己的表达,但那种表达完全不是出于她内心 ,她需要对很多东西负责。当演员,她可以把生活中的各种感情都放在角色当中,融合到表演中,传达给所有的观众。之前, 她没有想过要表达,整个社会跟她没有关系,社会新闻上的任何事件跟她没有关系,她的生活中只有她的父母,她的家人。而 一旦做一个演员,任何现象都需要关注、观察,人生百态都可能被自己在戏中演绎,如此,她与这个世界的关系更紧密了!

  对于她:电影是一种抒情方式

  找到演戏感觉的赵涛又扮演了《世界》《三峡好人》里的主角。现在,她正在准备扮演新片《刺青时代》里的角色。 法国的某位导演曾经与她接触,希望她出演他的电影,未来的道路显然不会像曾经的舞蹈学院时期那样压抑与灰暗,未来对她 来说是光亮的!

  原本,她一边在拍戏,一边继续任教。《三峡好人》结束后,她放下了舞蹈老师的教课任务,准备全身心投入到电影 中。

  对于舞蹈老师那段生活,她感恩也冷静,“当老师给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让我特别平淡、冷静地去看待每一件事情,不 会让自己变得特别浮躁,特别不可思议。演员和教师两个职业平衡着我,我可以非常朴实,也可以非常华丽。但时间长了,象 牙塔里安静的环境把我的锐气削得太平了。看到我们的系主任,我都可以想到,几十年后,我可能也就是我们系主任那样,当 我20岁的时候看见我40岁时候的样子,觉得特别恐怖!我觉得我的未来就是那样子,我没有任何想象了,幸好,我可以做 一个演员……”

  改变、选择、用心、付出、负责、坚持、感恩,这些是赵涛人生每次转折的关键词。转折点上,她真实地面对自己, 使得如今的赵涛可以对自己说:电影是我抒情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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