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我与火热的社会生活严重脱节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2月08日16:53 南方人物周刊

  “写作”的职业性是我一直不太接受的,这一点到现在拍电影也还是一样

  -本刊记者 吴虹飞 发自北京

  关于朱文的电影其实我们知之甚少。

  比如《海鲜》,比如《云的南方》——《海鲜》连盗版碟都没有,《云的南方》曾在中央台的某个频道以迅雷不及掩 耳之势播放过,而且据说是在深夜。

  朱文本身谈自己的电影也很少。他在这方面,有惜字如金的意思。

  他很少出现在媒体,但他也不神秘。至少,他没有把自己打扮得很神秘。他可能要比过去胖一点。衣着普通。一脸和 蔼笑容。他不倨傲。他出现在清华南门的某个咖啡屋里,戴着一顶帽子四处张望,这时候,他有点像他过去的青春期,张望着 ,逡巡着。这是朱文。非常具体,身形高大。任何一个热爱过文学的青春期的文学青年都有可能喜欢过朱文10年前的小说。 《什么是垃圾,什么是爱》、《我爱美元》、以及《人民到底需不需要桑拿》。他的小说那么特立独行,极度个人化,荒谬而 滑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朱文的敏锐在于,他快速地记载下他对于时代的观察,然后,迅速放弃了写作的营生,投向他更热爱的电影。就像1 994年,一个持有2000吨级司炉证,擅长在图纸上规划蓝图的工程师,突然打算离开这个游刃有余的岗位,(也有传说 是被开除的)开始不靠谱的写作生涯。他知道自己天生是一个作家,现在他又要证明他天生是一个导演。他不认为陈凯歌、张 艺谋是天才导演,因为他们都没有原创性,只依赖摄影和剧本。

  我相信写作与内心的挣扎有关

  人物周刊:你的新电影进展如何?是否遇到什么困难?

  朱文:新电影还是一个未知数。原先想拍的《我的哥哥,我的妹妹》因为不能通过审查,就搁下了。手头在准备的电 影还不适合谈论。我将以最大的耐心等待这第3部电影。

  人物周刊:能否谈谈你的3部电影?它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脉络可以依循?

  朱文:它们当然是不同的,我希望它们非常不同。《海鲜》考察了善恶问题,涉及到性、暴力、政治。《云的南方》 关注的是时间、空间的问题,讲一种不可能的生活,其中也有性,也有政治。

  人物周刊:《达马的语气》是你的新书。

  朱文:这是一本短篇小说选,说起来我的作品以短篇结集的方式出版还是第一次。我以前出的书版本大多非常难看, 偶尔在书店遇着,我都绕着走,这伤了我的心。现在这本书的策划是我的朋友楚尘,他让我看到这些年国内印刷术的进步,这 极大地增强了我再版的信心。

  人物周刊:你是如何走上写作道路的?你的小说中的虚无感又从何而来?你看待诗歌、小说和电影的态度,前后有变 化吗?

  朱文:就我本身而言,“写作”的发生是静悄悄的,就像夏天,一场雷阵雨以后,院子里忽然长出一丛蓬蓬勃勃的杂 草。

  现在看起来,所谓“走上写作道路”是和青春骚动、寻找一种自由自在生活的冲动搅在一起的,叛逆、反抗,不想循 规蹈矩,动作性很强,“文学性”次之。而“写作”的职业性是我一直不太接受的,这一点到现在拍电影也还是一样。为什么 写作?玩呗。说实话,我的写作观念非常过时,始终相信写作与内心有关,与内心的挣扎有关。

  小说中的虚无感从哪儿来?从生活中来,从脑袋里来,从说不出的什么旮旯里来。

  我看待诗歌、小说和电影的态度——我打过“喜新厌旧”的比方:你以为她们是你生活中的三个女人,其实是一个女 人。

  人物周刊:同为南京的作家,请比较一下你和韩东。

  朱文:韩东是湖南人,江苏洪泽长大,我是福建人,江苏宝应长大,但是我们死活要被当作南京作家了。我和老韩性 格区别很大。作为作家,他具有天生的使命感,这一点我不具备。他的敏感气质、好斗的习惯和百折不挠的韧劲等等,无一不 是一个一流作家命运的稳定因素。我喜欢吃肉,老韩喜欢啃骨头,而且是啃那种在我看来非常没有价值的骨头。还有一个大的 区别就是女人,在女人方面我们不太一样,究竟怎么不一样就不细说了。

  到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去寻找美

  人物周刊:1989年你从东南大学动力学系毕业,分配到一个国家重点工程做了5年,建了一个发电厂?能讲讲当 时的工作情形?我还看到有关的访问,感觉虽然你和大家相处很好,但基本上还属于异类分子?1994年,你为什么从工厂 辞职,辞职后你做了什么?

  朱文:我作为一个刚踏出校门的大学生,参加了一个新建发电厂的建设。那5年生活在我的小说中隐约可以见到。我 和大家相处得不错,不认为自己是异类。我对集体生活并不十分过敏,工作也认真负责,不争取升官,也不争取奖金,更重要 的,在单位里从不乱搞男女关系,这样的职工我想放在哪里都是没问题的。只是那种生活太枯燥太重复了,逼得你要乱搞。所 以我辞职。辞职后东游西逛,打发了十多年光阴。如果不是这些书、电影,都在那里,证据确凿,还真不好总结自己这些年到 底都干了些什么。

  人物周刊:上大学的时候你做过很短时间的摇滚乐队,还记得在台上演奏吉他的情形吗?是不是觉得很酷很拽?

  朱文:我上大学时还没听说过有摇滚乐队这种东西,和现在相比,当时的音乐生活十分贫乏。邓丽君、刘文正什么的 ,开始连罗大佑都没听说过。只是跑到女生楼下弹弹吉他唱唱歌那种。长头发、弹吉他、打架斗殴等,那时都是不良青年的特 征。在大学里我省吃俭用买过两把木吉他,一把“金雀”,一把“红棉”。那会儿乐队的出路无非是在舞厅伴奏挣点小钱,没 有觉得很拽,因为连买乐器的钱都挣不出来。在舞台上,我和另外两个同学号称“三个火枪手”,穿着红衬衫、弹木吉他唱歌 ,现在看来傻疯了。1991年我开始写小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摸过吉他。

  人物周刊:过去你似乎不能接受稳定的生活,很多事情不能循规蹈矩。那么现在呢?

  朱文:稳定与否是相对的。即使别人觉得很折腾的时候,可能自己正享受着稳定呢,别人觉得你稳定的时候,可能你 正折腾得半死。我与火热的社会生活严重脱节,“中产阶级”是哪样完全不清楚。就我个人感受来说,特别年轻的时候喜欢到 肮脏的地方去寻找美,随着年龄的增长,你越来越习惯到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去寻找美了。美就是美,不管是从哪儿来的。

  人物周刊:你的生活里出现过奇迹吗?你的痛苦是什么?你的幸福是什么?你对未来有什么憧憬?

  朱文:生命是一个奇迹!生活是一个奇迹!没有更大的了。

  我的痛苦,就是正在经历的生而为人的各种痛苦。人人经历的,我概莫能外。痛苦的反面也不是幸福,是内心的平静 ,或者麻木。

  幸福是另外一回事,幸福是爬山的途中忽然来了一阵风。

  我时常感觉自己是个幸福的人。对未来我不十分憧憬,但并不能说明我悲观。

  朱文 1989年毕业于东南大学动力系,大学期间开始诗歌写作,1991年开始小说写作。1994年辞去公 职,现为自由作家。著有诗集《我们不得不从河堤上走回去》,小说集《我爱美元》、《因为孤独》、《弟弟的演奏》,长篇 小说《什么是垃圾,什么是爱》等。

  1998年,发起并主持了名为“断裂”的活动,向全国73位青年作家发出问卷调查,这是当代青年作家对现存文 学秩序的一次集体反思。

  1990年代中期“触电”,写过电影剧本《巫山云雨》、《过年回家》、《火车,火车》、《海南,海南》等。自 编自导的电影《海鲜》,在2001年9月的威尼斯电影节上获“评审团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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