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炼就的感悟

　　——对话柳云龙、常昊、于丹、贾樟柯

　　采访-张泉灵 阿丘

　　编者语：CCTV“人物新周刊”栏目在2007年春节期间，策划了一组名为“最佳集合”的特别节目，将在20 06年中获得过各种“最佳”称号的牛人，依某一有趣的契合点进行“集合”采访。这些经过“大火”炼就的人物，冷却之后 有些什么别样的感悟？本刊将其中几位的访谈进行精编，作为本期的“特别对话”以飨读者。

　　柳云龙：做完了《暗算》的导演之后，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不应该做导演

　　柳云龙导演并主演的电视连续剧《暗算》火透了2006年的中国荧屏，此前在公众中名不见经传的他仿佛是一夜成 名，一下子要在荧屏之外面对很多很多……

　　阿丘：《暗算》2006年太火了。想问一下，一部作品太火了以后，对演员和导演，特别对你来说(是否)不全都 是好事？

　　柳云龙：应该这么说吧。我这个人不是靠语言来工作的，更多的是要靠自己的感受，要靠自己对社会、对世界的看法 ，变成自己的思想融入到自己的作品当中。所以，以前做演员的时候，不需要你更多地用语言的方式跟很多人去谈，去沟通， 去交流，更多的是你呈现出角色就好了。但是做完了《暗算》的导演之后，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不应该做导演，我变得到处要 去谈，到处要去谈自己的感受，甚至有些人说你为什么有这样的眼光，能看到会有这样的经济效益呢。我说我也不知道，我说 我最初做这个片子的时候，就没有想到经济效益的问题，我可能更多地想的是这部片子会赔本。

　　阿丘：没赔？

　　柳云龙：结果没有赔。因为这部片子的主题跟现在有些所谓的商业片是背道而驰的，加之它所涉足那样几个年代，抱 定了要去赔的想法，没有想到它最后会(火)。应了那句话，两手都要硬，一手抓经济效益，一手抓社会效益。现在变得我到 处要用语言的方式跟大家交流，其实我更多的是感受型的人，不是可以夸夸其谈，一谈几个小时不带停的(人)。

　　阿丘：不太喜欢夸夸其谈。

　　柳云龙：我生活中是内向的，所以这一点让我很为难，真的让我为难。

　　阿丘：为难什么？

　　柳云龙：就是不断地去谈，不断地把一些感受的东西，或者本来这个职业带给你的一些不需要告诉大家的事情，你要 去谈出来，(但)因为你喜欢这个职业，理应承受它的所有。

　　阿丘：2006年的《暗算》作为导演，作为演员，这部戏确实火了，很多人关心2007年你计划暗算什么作品呢 ？

　　柳云龙：2007年希望自己能拍一部像《暗算》这样的剧，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大家能喜欢。

　　阿丘：本子找到了吗？

　　柳云龙：本子现在已经有了。

　　阿丘：什么时候开机呢？

　　柳云龙：大概在今年的六七月份吧。

　　阿丘：你还是主角吗？

　　柳云龙：现在演不演，我自己还没有决定。因为我怕不像那样一个人物，所以还在犹豫，但是我去导是一定的。是一 部现实主义题材的片子。

　　常昊：我觉得下围棋有一个好处，就是把这种城府很深的地方都用在棋盘上了

　　常昊，围棋世界冠军，2006年获得第十一届三星杯冠军，战胜了韩国“石佛”李昌镐……

　　张泉灵：常昊，我今天要关心两个问题，一个跟大家有关系，一个跟小家有关系。先说说大家的，我前些天刚查了三 星杯以前获得冠军的名单，我看之前(是)韩国韩国韩国，看得人直着急，从2005年罗冼河作了一个突破，2006年是 你，是不是中国围棋的整个实力就算翻盘了？

　　常昊：不能说完全翻盘，但是我们以前比韩国的成绩要差一些，而现在我们形成了一个势均力敌的态势。

　　张泉灵：可以对垒，可以互搏。

　　常昊：对。

　　张泉灵：再来说说小家的事，可能很多围棋迷都知道，您家里是两位围棋高手，加起来一共是17段，我特想知道您 找一个同行做妻子，是好事还是坏事？

　　常昊：怎么说，我觉得是好事。因为我觉得棋手他内心的这种感受，有的时候也很寂寞，或者比赛的时候也很残酷， 所以比赛之后他需要有一个比较了解的人作为伴侣，其实是对心理调整有很大的帮助的。

　　张泉灵：能不能透露一下，比如说你比赛特别紧张的时候，你的妻子会给你什么样的帮助？

　　常昊：其实比赛之前倒还好，最难受的就是一个重要的比赛的失利，或者说尤其是这盘棋本来你是应该赢的棋，形势 很好，最后由于自己(的原因)，很简单地输完之后，当时彻夜不眠，心里非常难过。但是这种用语言是没法安慰的，如果只 是很空洞或者很片面地语言安慰说没关系，我们也听了很多，其实对他没有太大的帮助。最主要的是有一个人陪在你边上，因 为她也是棋手，所以她知道一个职业棋手在这个时候内心的难过，一种痛苦，她在你身边其实已经在替你分担了，不需要太多 的语言，是一种感觉吧。

　　张泉灵：你跟张璇在家下棋吗？

　　常昊：不下棋。

　　张泉灵：从来不下？

　　常昊：结婚之前下棋，结婚之后就不下棋了。

　　张泉灵：你是不是拿这招儿钓人家的？

　　常昊：她的水平也是很厉害的，结婚之前我们在比赛中也下过，有的时候训练的时候也下过。但结婚之后，因为觉得 白天都在参加比赛，在中国棋院训练，回到家的时候，总是觉得想调整一下。

　　张泉灵：你平时跟人交往的时候，是不是你想好，比如说你要有一个策略什么的，就完全放在心里，表面看不出来， 跟下棋一样？

　　常昊：没有。

　　张泉灵：会怎么样？

　　常昊：我觉得就跟平常一样，不会先想好怎么样？

　　张泉灵：不会是城府很深的人？

　　常昊：没有。我觉得下围棋有一个好处，就是把这种城府很深的地方都用在棋盘上了，所以下完棋之后其实我们都很 单纯。

　　于丹：节庆的意义是在于人心，在于有什么人在一起过节，这个节才会有特殊的意义

　　因为在“百家讲坛”讲孔子，于丹的名字本身成了教育部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等单位联合公布的2006年 中国报纸广播电视十大流行语之一……

　　张泉灵：据我所知，其实于丹了解很多非常时尚的文化，所以今天我要问您的，都跟2006年的流行和时尚有关系 。先问问您，您觉得2006年，最具时尚风格的歌手是谁？

　　于丹：歌手，我觉得有两个现象。一个是从整个2006年歌坛来讲，不能不关注网络歌曲的兴起，你看网络歌曲上 传得很广的，我估计年轻人特别熟，像《香水有毒》《一万个理由》《求佛》《白狐》《不要再来伤害我》，对吧。所有20 06年流行度很广的，是一些网络歌曲，至于专业歌手里面，我觉得2006年是只有第一，没有第二，仍然是周杰伦，就是 《依然范特西》。《依然范特西》里面，现在有很多单曲流行度很广，比如像《本草纲目》，像《听妈妈的话》，包括像《爱 的第七乐章》，其实都是有很多(周杰伦的)传统风格的，但是这张专辑，还有很多中年人会喜欢，就是因为里面有《千里之 外》，有《菊花台》。《菊花台》其实已经是通吃各个年龄段的一首流行歌曲了。所以从单张发行上来讲，周杰伦我觉得是雄 霸歌坛2006年当之无愧的第一。

　　张泉灵：那你觉得2006年最动人的歌词是哪一首？

　　于丹：那我自己喜欢《菊花台》，当然那些网络歌曲，像《求佛》什么我也会喜欢，我更喜欢《菊花台》。《菊花台 》里面当然就很有个人色彩了，我最喜欢的一句歌词就是他能给我充分的幻想，我喜欢的是“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我一身 的戎装，呼啸沧桑”。

　　张泉灵：咱俩不能再讲下去了，再讲下去，观众就要以为你马上要在电视台开流行歌曲讲坛了。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恢 复到传统文化上。这样，下面我给你出一个题，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你讲一下春节。

　　于丹：其实我觉得节庆的意义是在于人心，在于有什么人在一起过节，这个节才会有特殊的意义。所以我就说说我的 春节，我吃的最有意思的一顿年夜饭。那是在我硕士研究生毕业的那一年，当时我们都要去锻炼，带着户口下去，然后再回来 。我在一个叫柳村的地方，一个工厂里面，我们九个应届毕业的研究生，大家过年。我们那个屋子里面光线极其昏暗，大家过 年的全部物资就是工厂发给每个人5斤鸡蛋，我们大家就把所有这九个人的各自5斤鸡蛋，堆在一起，那像山一样。我们屋子 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电炉子，有一个平底锅，我们就开始用这个小锅摊鸡蛋，大家都嗷嗷地等着，那个锅煎鸡蛋极其慢，整个那 个年三十我们就守在那里，守着一个一个鸡蛋煎好。然后拿着一包盐，当时的盐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难买，我们就翻出来了， 然后就往上洒一点，每次洒一点总有人吃了一点说，这个不够咸，然后就多洒一点。洒了一点，大家吃了以后，说这会儿好像 差不多了。那个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天下美味，从来没有那么饥渴过，也没有这么多人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平底锅，然后这 个过程中就喝啤酒、聊天。我还记得砖头录音机里面，放的是当年的流行歌曲，崔健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然后我们一边 听着，一边吃着，这个鸡蛋吃了一宿。第二天，看见我们那个宿舍旁边鸡蛋壳堆积如山哪。而第二天我们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 密，就是一夜之间我们吃下去了半袋洗衣粉，那根本就不是盐，所以大家吃起来怎么都不够咸，所以第二天大家互相说，今天 漱口的时候，不用牙膏了，估计喝一口水能从肚子里吐出来很多泡。所以这样一个年是我这辈子过的最难忘的一个春节。

　　贾樟柯：我觉得任何一种艺术跟它的投入，甚至跟投入的精力，跟作品本身的价值其实有时候是不成正比的

　　2006年，贾樟柯导演的电影《三峡好人》获得威尼斯电影节最高荣誉——金狮奖。获奖之后，贾樟柯对好电影与 票房好的电影、大制作与好电影、大牌导演与好导演等的区别有了一番自己的认识……

　　张泉灵：我今天要跟您探讨一些跟电影有关的大问题，首先是一部好电影与一部票房好的电影有什么区别？

　　贾樟柯：我觉得现在评价电影的标准比较单一，比如说2003年之后，大家比较强调电影的商业作用，强调工业的 特点，所以评价一个电影按照票房的多少，回收的多少衡量。实际上电影有多种层面，既有工业的属性、商业的属性，又有艺 术的属性，所以应该建立多元的，各种各样的标准来面对电影。

　　张泉灵：艺术电影是不是给自己票房不好的借口呢？

　　贾樟柯：我觉得不是的。实际上今天观众选择看电影的时候，可能大家比较多地选择娱乐，选择商业，但是人的精神 需要有多个层面，我觉得在现在这样一个短暂的短期的中国情况里面，大家比较辛苦，比较多的想通过电影来娱乐，这是非常 可以理解的。但是不能因为这样就停止了中国电影作为观察中国现实生活，了解中国人现实处境的艺术。

　　张泉灵：大制作的电影跟好电影有什么区别？

　　贾樟柯：我觉得任何一种艺术跟它的投入，甚至跟投入的精力，跟作品本身的价值其实有时候是不成正比的，并不是 说你投入非常多的精力和资金，或者说经过多少周折拍到的艺术或者创造的价值就是随之增长的，我觉得里面思想的含量，包 括艺术家本身自己的创造力在里面的含量是最主要的。

　　张泉灵：经常问很多演员、导演，说中国电影跟国外电影的差距在哪里？他们就说投入有差距，您同意吗？

　　贾樟柯：当然某一种类型的影片，需要大量的高科技在背后推动，包括大的场面需要花钱的电影，我觉得钱在背后很 重要，但是实际上很多影片，中小投资的影片也是非常容易拍到，但是它的价值不一定就比高投入的影片低。

　　张泉灵：大牌导演和好导演有什么区别？

　　贾樟柯：大牌导演跟好导演，怎么说呢？脾气大可能是一种大牌导演的特点吧。

　　张泉灵：您觉得脾气越大越算大牌，还是牌越大脾气越大？

　　贾樟柯：这个真没想过，实际上我们在做这个工作的时候，并不会太多地来想自己在行业里面的位置是什么样的，或 者在文化里面的位置是什么样的。电影本身是非常事务性的，表达自己的感情，跟写诗一样，没有人坐在那里想我要写一个大 诗人的诗。

　　张泉灵：您觉得好导演的标准是什么？

　　贾樟柯：我觉得有两点。一点是我觉得能够给自己从事艺术本身提供新的东西。另外一方面，我觉得是找到一个观察 生活、观察社会的好的角度。

　　张泉灵：最后一个问题，您觉得您是大牌导演还是好导演？

　　贾樟柯：我希望能成为一个好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