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亲家孔从洲的故事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4月27日10:50 《人物》杂志

  1936年12月12日,在改变中国历史进程的“西安事变”中,孔从洲打响了第一枪;

  1955年,他被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将军衔,而在1946年他还曾是国民党军队的中将;

  1959年8月29日,毛泽东的女儿李敏与孔令华结婚,孔从洲成了毛泽东的亲家翁;

  1960年,将军孔从洲奉命组建炮兵工程学院,到1964年调离,在这所学院度过了最艰难的组建阶段。现在, 这所当年解放军的最高学府之一,已经发展成为南京理工大学……

  □文/李

  孔从洲将军有着传奇的人生经历。他17岁独自步行数百里从军,进入杨虎城的部队后,三炮击毁北洋军队哨所;参 加北伐战争,东征直抵山东;亲历“西安事变”,打响了发动事变的第一枪;与日本侵略军血战中条山,坚守永济,鏖战中原 ,立下赫赫战功;1946年在部队即将被蒋介石分化的危急时刻率部起义,然后作为解放军的军长,南征北战直到胜利,成 为共和国的开国将军。这名将军对教育情有独钟,不仅在家乡创办了两所小学,还在1955年担任了沈阳高级炮校的校长, 1960年组建炮兵工程学院,并担任院长……

  从私塾到学堂,再到教导队,孔从洲深感教育对个人发展的重要,立志一定要为家乡兴办学校

  孔从洲祖籍江苏省句容县,从他祖父那一代搬迁到西安灞桥镇上桥梓口村,务农为生。1906年10月2日孔从洲 就出生在这里。他父亲是一个忠厚老实而倔犟的农民,有一年与邻近一户姓宋的地主因为土地纠纷打了一场官司。宋姓地主有 钱有势,贿赂官员。官府偏袒宋家,官司久拖不决,孔家几乎倾家荡产。孔父说“争气不养家,养家不争气”,硬是坚持了三 年终于打赢官司。孔从洲的母亲虽然不识字,却出身于书香门第。她父亲是个秀才,满腹经纶,办了个私塾坐馆任教,在乡里 很有声望。孔从洲原名“从周”,就是由他这位外祖父所起,取自《论语》“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受父亲影响,孔母很敬 重有真才实学的人,想方设法要孔从洲读书。她先是把孔从洲送进了村里的国民小学,但因家境贫困,交不起学费,又送他去 了自己父亲的私塾。

  孔从洲在外祖父的私塾里苦读的同时,还经常随外祖父到附近的芸阁书院听讲。芸阁书院的主讲是当时著名的理学家 牛兆廉,远近慕名去听讲的人很多。

  孔母对孔从洲要求严格,每次孔从洲从私塾回家,都要背书给她听。她虽然不懂书的内容,但只要孔从洲背得流利, 就喜形于色,如果结结巴巴地背不出来,就显得很忧伤。孔从洲深感母亲的苦心,读书很用功。13岁时考进了当时的长安县 第一高级小学,三年后又顺利地考上民立中学。但家里实在供不起他继续上学了,孔从洲只好回家务农,成为赶马车的把式。

  孔从洲虽回乡种地,却始终难以安心。他对当时的社会黑暗现象深恶痛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

  1924年初,孔从洲刚满17岁时,听说杨虎城的部队招收学兵,不收学费,管吃管穿。当时杨虎城已经在反对北 洋军阀的战斗中崭露头角,成为陕西进步青年敬佩的爱国将领。于是,孔从洲便约了四个同学一起去投考。孔从洲他们要投考 的是杨虎城在陕西北部定边举办的培训下级军官的军事教导队。

  4月初的一天,孔从洲与同学们出发北上。到了渭河边上,渡船不能靠岸,要走一段泥滩,淤泥较深,有的地方一脚 踩下去就没到膝盖。他的那些同学动摇了,说:“安边,在长城边上,远得很,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都泄了气,鼓动孔 从洲一起回家,去北洋军阀刘镇华在西安办的讲武堂。孔从洲知道刘镇华的镇嵩军抓差拉夫,抢劫财物,无恶不作,根本不屑 与之为伍。

  定边在陕西省西北隅长城线上,靠近内蒙古毛乌素沙漠,与靖边、安边合称三边。从西安到定边足足300公里,长 途漫漫、人生地疏,谁知道还会碰上什么艰难呢?但孔从洲一直记得父亲那句“争气不养家,养家不争气”的话,独自向陕北 走去。

  他踏过泥滩,渡过渭河,在试图过泾河时,被急流冲走,几乎淹死,幸被岸边一个农民救起。他一无所有,又不愿乞 讨,就到村庄里帮人做农活或者写写算算,换上一些馍馍继续前行。风餐露宿,走了数十天才到达目的地。孔从洲到达定边时 ,已经瘦弱不堪,衣衫褴褛,军事教导队也已开学一个多星期了。招考的人听他说了投考经历后,流下了眼泪,说,“单凭你 的决心,就可以录取!”孔从洲从此踏上军旅。

  1924年10月25日,冯玉祥等推翻了直系军阀曹锟的政府,把溥仪驱逐出宫,同时电请孙中山北上主持国家大 计。杨虎城认为革命已有转机,也率部擎起国民军大旗,浩浩荡荡向关中进发。孔从洲这时已经在定边的军事教导队经过了八 个月的严格训练,成了一名具有基本军事知识和政治觉悟的军人。他所在的教导队扩编为教导营,孔从洲当了班长,开始了历 尽艰险的南征北战。

  在教导队的这八个月也成了孔从洲接受的最高教育。青年时代失学,使孔从洲珍惜每一次学习的机会。孔从洲在这个 阶段的学习也很勤奋,全力以赴,唯恐落后,各门功课都获得了优异成绩。也就在这时,他立下一个志愿,如果事业上有所成 就,一定要在家乡兴办学校,使穷孩子都有上学的机会。

  1929年,孔从洲升任炮兵营长,每月薪金稍有余裕,就开始考虑办学的事。1932年冬,孔从洲从西安回家探 亲,看到村里那所学校仍和他上学时一样,几间房子破破烂烂,几十个学生冷冷清清,请的一位教师,连微薄的工资都没有保 证,不能正常上课,村里许多学龄儿童都失学在家。

  孔从洲请了村中几位长者商议办学的事,他把多年来的设想告诉乡亲:愿把历年积蓄300元钱作开办费,今后每月 的正常费用,大部分也由自己承担。大家听了都很高兴,当即推举了几位董事,选孔从洲为董事长,办起了学校。孔从洲将学 校命名为竞进小学,意思是在竞争中求进步,鼓励积极进取,奋发图强的精神。

  孔从洲任炮兵团长后,又办了务庄小学。这所学校离竞进小学不远,但务庄是个集镇,可以招收更多的学生上学。

  孔从洲认为,一所学校办得好坏,办学思想和教师质量非常重要。他对两校校长说,我们办学,就是要为社会造就人 才,传布新文化、进步思想,教学生懂得科学知识,改变家乡文化落后的面貌。要树立艰苦创业,积极进取,尊敬师长,刻苦 学习的校风。

  这两所小学都是新式小学,开设国语、算术、自然、历史、地理、体育、美术、音乐等课程。学校办起来后的一段时 期,孔从洲每年都抽时间回去看一两次,或请校长、教师到西安见面,商量解决一些存在的问题。1941年,孔从洲从河南 抗日前线返乡后,还专门到务庄小学作了一次演讲,在介绍了他们部队抗日杀敌的情况后,他义愤地说:“我们要把日本鬼子 统统打死,给我们上地(肥田),让棉花长得又高又粗。”

  如今,这两所小学仍在原址茁壮成长着,务庄小学因为教学质量较高,在1980年时就确立为区里的中心小学。竞 进小学已经改名桥梓口小学,有教师17人,在校学生200多人。

  蒋介石问:“你还看《孙子兵法》,你能看得懂吗?”孔从洲从容应对蒋介石的考问

  “西安事变”后,张学良随蒋介石去了南京,随即被软禁,东北军群龙无首,很快发生了“二二事变”,东北军一批 少壮派军官哗变,杀害了军长王以哲,造成东北军内部分化,很快被蒋介石瓦解。事变的另一主角西北军,虽也有小股部队投 奔蒋介石,但整体保存较好,仍是蒋介石的心腹之患。蒋介石先是逼杨虎城出国,又在以后的数次整编中肢解西北军,并拉拢 军中高级将领。孔从洲追随杨虎城多年,深得杨虎城信任,是西北军中第一个知道张学良、杨虎城密谋“兵谏”的人。在“西 安事变”时,孔从洲担任城防司令,负责解除城中蒋介石嫡系卫队与特务组织的武装,并下达了发射信号弹的命令,打响了“ 西安事变”的第一枪。因此,孔从洲成了蒋介石重点要拉拢的人。

  1943年1月上旬,正在抗日前线鏖战的孔从洲接到蒋介石的一封电报,叫他去重庆面谈。此时,孔从洲已是新编 35师师长。到重庆的第三天,就被接到重庆的黄山官邸,面见蒋介石。蒋介石一见到孔从洲,就指责他丢失了黄河铁桥,并 威胁要军法处置。孔从洲据理力争,告诉他黄河铁桥不是他们师丢的,他们在接防时,黄河铁桥邙山就已经失守,有监交人为 证。但蒋介石不顾事实,不容孔从洲申辩,甚至说出了“我不管,我不管,就是你们失的。你不要说了,就是你们失的!”这 样耍无赖的话。谈话为此一度中断。在另起话题后,蒋介石的态度才趋于缓和,开始“考”问孔从洲。

  蒋介石问:“你和孔祥熙是孔门同辈后裔,你家是干什么的?”

  孔从洲答:“我和孔祥熙不认识,家境差得远了。我家是种地的。”

  蒋又问:“你是干什么的?”

  孔答:“我是行伍出身。”

  “你平常看什么书?”

  “我平常看兵法、史书、总理遗教、委员长言论集,还看委员长庐山讲话、四大教程、典范令。”

  “除了这些,你还看什么?”

  “还看《孙子兵法》、《曾胡治兵语录》。”

  蒋介石显然对黄埔以外的军人不屑,他说:“你还看《孙子兵法》,你能看得懂吗?”

  孔从洲答:“有些能看懂,有些大意知道。”

  蒋又问:“《孙子兵法》里头,孙子怎么讲防御的?怎么要求的呀?”

  孔从容答道:“孙子讲‘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蒋点了点头,“噢”了一声又问:“为什么‘无恃其不来’呢?”

  孔回答:“‘无恃其不来’,就是不要存有侥幸心理,不要靠敌人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恃吾深沟高垒有以待之’ ,以逸待劳。”

  蒋这时来了兴致:“噢!噢!《孙子兵法》、《曾胡治兵语录》怎么说官兵关系的呀?”

  孔应道:“如鸡孵卵,如炉炼丹,须臾不可稍离。”

  蒋介石点头,连声说:“好!好!”曾国藩是蒋介石毕生崇拜的名将,《曾胡治兵语录》是曾氏与胡林翼剿灭太平天 国的经验汇集,蒋介石对此很推崇,十年“剿共”期间,他就大量印行,发给部下研究。

  此后,蒋介石又询问了孔从洲部队驻防与战斗的一些情况,并允诺调拨一批军用物资补充部队。

  这番谈话,是孔从洲将军在他的回忆录里记述的。在行前,孔从洲并不知道蒋介石找他要谈些什么,而且前线战事紧 张,他也不可能专门准备什么,所以应对蒋的“考”问,都是平时积累而成,显示出一定的知识功底。说明孔从洲在紧张的战 事间隙,还是注意读书学习的。也表明,以后孔从洲之所以勇于挑起大学校长的重任,是有着“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的 底气的。

  担当大学校长,对他是一个新的挑战。孔令华和李敏的婚礼后,毛泽东约他到书房叙谈

  杨虎城的西北军在“西安事变”后虽经蒋介石不断分化瓦解而削弱,但在孔从洲等人的艰苦努力下,仍保存着基本骨 干力量。他们一直与共产党暗中保持着联系,并数次希望获得中共中央的同意,举行起义。但中共中央从国共合作大局等形势 考虑,一直未予批准。直到1946年5月15日,时任国民党军队中将副军长的孔从洲在蒋介石彻底分化队伍的阴谋即将施 行的危急时刻,率部在河南巩县起义,回到了共产党、解放军的怀抱。这一年的夏天,中共中央决定,重建38军,孔从洲任 军长,自此,他正式成为人民解放军的将领,并由毛泽东亲自批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38军隶属晋冀鲁豫野战军,由刘伯承 、邓小平直接领导。随后,在刘邓的领导下,孔从洲率部突破黄河天险,挺进豫西,解放郑州,参加渡江战役,进军大西南, 直到全国解放,孔从洲被任命为西南军区炮兵司令员。

  1951年3月10日,在原南京二野军政大学炮兵队等基础上,中央军委正式命令建立“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炮兵 学校”,孔从洲兼任校长。

  这段工作经历,至少从两个方面为他今后的工作方向埋下了伏笔:其一,1953年他带领一批官兵到朝鲜战场参观 ,看到我军的炮兵团还是“骡马炮兵”,感到太落后了,就想今后去学校工作,加速国防炮兵的现代化建设。其二,认识到办 学与管理军队的不同,在炮校中进行了一次体制上的改变,依照学校的机构设置,把原来的部队编制形式,改变成训练部、政 治部、校务部、干部处的管理形式,加强了教学机构。

  1955年,组织上征求孔从洲对调动工作的意见。去向有两处:一是成都军区,一是沈阳高级炮兵学校校长。比较 起来,到成都军区工作困难要少些,顺手得多;去办学则要面临很多新的挑战。但孔从洲还是选择了去沈阳。因为他认识到, 为部队培养更多优秀干部,对炮兵的现代化建设具有重要意义。

  1955年7月,孔从洲到沈阳高级炮兵学校履新,成了专职的大学校长。沈阳高级炮兵学校当时是军队最高学府之 一,毛泽东、朱德都曾为其题词,还聘请了苏联顾问帮助。孔从洲在这里工作了五年。在这五年里,深入教学第一线是他的工 作方法,而在课堂上,在与教师的交流中,他也获益良多。他说,干了几十年炮兵,却不曾系统学习过炮兵射击理论,这几年 ,学到了不少知识。

  1959年8月29日,孔从洲的儿子孔令华与李敏结婚,而李敏正是毛泽东与贺子珍的女儿,这样,孔从洲成了毛 泽东的亲家翁。在那天的婚礼上,孔从洲将军第一次与毛泽东单独会面。婚宴结束后,毛泽东留下孔从洲到他的书房里叙谈, 谈到高级炮校的工作时,孔从洲说,苏联顾问很老练,讨论战术、讲射击,每次听课都和我一块去。听课以后还对教员打个评 语。毛泽东听后说,这很好嘛!这就是学习的好机会。先当学生,后当先生,不管有什么困难,只要努力学习都可以办好。

  五年间,沈阳高级炮兵学校共训练了三期正规班、几期短训班和外训班,共培训了近四千名学员。不过,沈阳高级炮 校是培训军队干部的军队指挥院校,学校性质与学制同普通高校还有很大差别,难以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真正使孔从洲 成为名副其实大学校长的,是1960年担任炮兵工程学院院长。

  两次搬迁,三地教学,四处为家,孔从洲这个大学校长不辱使命

  为加速我国尖端技术和常规武器科技事业的发展,加强培养国防现代化所需的各类工程技术人才,国防部副部长、哈 军工院长陈赓大将1959年11月19日向中央军委提出一项具有战略意义的建议,将军事工程学院的炮兵工程系、装甲兵 工程系、工程兵工程系、防化兵专业和空军、海军系移交给有关军兵种,单独成立工程学院。于是,中央军委1959年12 月31日决定,将武昌高级军械学校与哈军工的炮兵工程系合并,在武昌高级军械学校校址组建炮兵工程学院。军队向来雷厉 风行,要求1960年上半年即完成组建任务,当年招生,9月即开学。1960年3月初,炮兵政委李聚奎、司令员邱创成 亲自挂帅成立了炮兵工程学院筹备委员会,并点将孔从洲出任院长。

  孔从洲立即投入到繁重的组建工作中。他面临的困难是超乎想象的:一千多师生与几千吨的物资千里搬迁,两校人员 合并后重组机构,按照大学的要求配备师资与干部,两校的正常教学秩序要维持,在组建的同时就要招收新生……所有这些工 作都十分繁杂而又必须同时进行,偏偏又发生了一个新的重大问题,就是要选择并立即开始建设新的校园。因为,武昌高级军 械学校是一所培养军队军械业务领导干部的军校,1960年时有学员1040人,教员和工作人员635人,规模不算大, 校园面积也不大。而哈军工炮兵工程系当时仅师生就有1200来人,全部搬迁过来,校园根本容纳不下。尤其是,炮兵工程 学院这时也定下了组建目标:在校生6500人,总编制要达到10050人的规模,武昌的校园更是无法满足要求了。于是 ,筹备委员会决定,哈军工炮兵工程系的高年级学生先搬迁到武昌,同时,另外选址建新校园。

  孔从洲陪同邱创成司令员到保定、成都、西安等地勘察选址,历时一个多月,最后确定在西安市以南约25公里的秦 岭脚下的花园村建设校园。随后就快马加鞭地展开了营建工作。

  1960年8月3日,炮兵司令员邱创成与政委陈仁麒颁布正式命令:炮兵工程学院7月1日正式建院,9月份按时 开学。10月8日,学院举行了第六期新生的开学典礼暨第一期学生的毕业典礼。这一天,被定为学校的校庆日。

  1961年,学校扩大招生规模,招收了1014名新生,比前一年多出一倍以上。在哈军工完成基础课学习的炮兵 工程系低年级学生也来到武昌,武昌校址无法容纳了。孔从洲与学院领导商定,1-3年级的学生暂时迁往沈阳,借用沈阳炮 兵政治干部学校进行基础课程的学习。而六一级新生中399名基础较差的学生转到南京炮兵文化预校,进行预科学习。武昌 本部只留有四、五年级的学生。这样,炮兵工程学院出现了“三地教学”的局面。因西安仍在建设,炮兵工程学院这时是“四 处为家”。

  就在奔赴各地的师生翘首盼望西安基建早日完成之时,1961年6月,时任解放军副总参谋长的张爱萍上将在视察 西安校址时,认为学院院址和建筑规划不符合军委“山、散、洞”的要求,学校停止修建。就在大家愁眉难展之际,时任总参 谋长的罗瑞卿大将到学院视察来了,他在听取了孔从洲的汇报后,说:南京高射炮学校的校舍很多,用不了,我看你们学院和 高射炮学校对调一下校址,既不影响他们办学,又可解决你们的问题。这件事,回北京后我同炮兵领导同志商量。

  于是,问题出现了令人惊喜的转机。1962年2月,军委、炮兵做出决定:炮兵工程学院与高射炮学校互换校址。 从8月份开始,炮兵工程学院分散在武昌、西安、沈阳三地的大队人马陆续向南京集中,9月份胜利会师,从此结束了四处为 家的艰难局面。南京孝陵卫地处东郊,炮兵工程学院进驻的这块地方,明朝时就是驻守军队的营地,以后清朝军队、国民党陆 军大学都在这个营地驻扎过,解放后,又先后是解放军华东军政大学、高级步兵学校、高射炮兵学校的校园,地盘广大,环境 优美。炮兵工程学院获得这片土地后,可以大展拳脚,学校也就进入了稳步发展时期。

  几位学员在实验中炸伤了眼睛,孔从洲知道后说,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坏了眼睛,赶紧飞去北京,到最好的医院治疗

  孔从洲中将带兵打仗时爱兵如手足,当了大学校长,对学生也是视同己出。

  哈军工炮兵工程系刚搬到武昌时,因为武昌校园的各方面条件与哈军工有很大差距,大家都有些情绪,尤其是 “从 冰箱走进火炉”的“温度大跃进”使他们晚上12点之前根本睡不着觉!一会儿一身汗,得不停地冲凉。蚊子又多又大还十分 猖狂……

  温度大跃进,心情跌进冰窟。这时,孔从洲院长来了,他走进拥挤的学生宿舍看望同学们。孔院长笑着与同学们打招 呼,问他们有什么困难,有什么想法,需要什么帮助……看到有的同学蚊帐没有挂好,他调侃起来:快把蚊帐挂好喽,不然, 武汉的蚊子就要与你们接吻喽!大家也轻松地笑起来……笑声中,一切埋怨都烟消云散,有这么一个体贴关心大家而又乐观的 领导,什么困难克服不了呢?

  1960年9月份,搬迁完成了,新生招入了,新课开出了,学院的一切工作都以最快的速度步入了正轨。尽管实验 条件仍十分简陋,科研工作也启动了。像教学工作中提前吸纳一部分高年级学生一样,科研队伍中也补充进了一批高年级的学 生,四年级的王毓秀等人就是其中的一部分。1960年开学不久,王毓秀被抽到了化工教研室,在崔有信教员的指导下,与 其他十几名青年教师和学生组成了科研组,研制硼氢。硼氢是高能量的可燃物,可以作为固体火箭的高能量燃料。当时美国正 在研制此类化合物。

  王毓秀他们尚缺乏科研经验,也没有相关的科技资料,全凭着一股热情与奋发图强的心劲在干。

  1961年6月的一天凌晨2点,王毓秀他们正在进行二硼烷加热转化为十硼烷的聚合反应时,意外发生了,只听“ 轰”的一声巨响,王毓秀眼前闪出一团绿色大火球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爆炸发生后,玻璃碎片四处飞溅,王毓秀的双眼受创,李伟民与张德才一个左眼一个右眼受伤,其他在场同学也程度 不同地受了轻伤。王毓秀、李伟民、张德才他们三个人很快接受了手术。手术十分艰难,因为扎入他们眼中的都是玻璃碎片, 在眼球的玻璃体中很难找到。给王毓秀的手术进行了一个上午,手术医生耐心细致地反复查找,直到实在找不到异物时才结束 了手术。

  孔从洲听说了,十分着急,他说,年纪轻轻的,眼睛非常重要,怎么能坏了呢,赶紧送到北京,到解放军总医院去救 治!并指示立即坐飞机去,由校医院的一位医生陪同,同时联系炮兵司令部,请他们接机并安排好医院。

  王毓秀说,那个年代,能坐上飞机可不是简单的事。到了北京,炮兵司令部的一位干部已经在机场迎候他们了,那司 机说,用的是炮兵政委陈仁麒的车呢。他们被直接送到了解放军总医院,那里也有两位干部在迎接,并安排好了病房。医院立 即把他们送进眼科手术室,进行仔细检查。几天后,又取出了王毓秀眼球深处的两粒碎玻璃。他们都重见光明!

  王毓秀回到武昌就又投入到了工作中,过了几天,孔从洲院长居然到实验室来看望他了。孔从洲仔细端详着他的眼睛 ,关切地问,伤得如何,现在怎样了?有什么要求吗?还说,他前几天到北京出差还专门到医院去看他们,没想到他们已经出 院了。院领导这么关心,令王毓秀十分感动。

  因为要“纯洁队伍”,上级强令学校清退一名骨干教师,孔从洲火了,说,学校的教师好比是打仗第一线的指挥员, 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指挥员撤下来,这个仗还打不打?

  孔从洲在担任沈阳高级炮校校长时就深深体会到,要办好一个学校,必须拥有一支相当数量的高水平的教师队伍。但 组建炮兵工程学院,最大的难题就是师资队伍的建设问题。组建时期能够胜任教学工作的不过200来名教师,其中高级讲师 以上的教师13名,只有2名教授。尤为突出的困难是,哈军工的基础课是统一安排的,所以炮兵工程系没有自己的基础课教 师队伍。而炮工新生一开学就要进行基础课的教学,怎么办?而且,炮兵工程学院组建后,在哈军工炮兵工程系的基础上,扩 建成6个系23个专业,专业课师资队伍也还要继续补充,又怎么办?

  孔从洲与学院领导当机立断,首先解决基础课教师队伍。采取了几个办法:一是从哈军工争取到了19名基础课教师 ;二是从专业教师和水平较高的实验员中抽调70名教师承担基础课教学任务;三是把新生的战术野营训练和下连队当兵锻炼 提前到入伍教育之后,使得基础课教师多出三个月的备课时间。

  与此同时,学院把1960年毕业的哈军工炮兵工程系的106名学生全部留下来补充到教师队伍中,并到各著名高 校寻求支援,调进或借用一批教师,选调优秀毕业生。孔从洲还给时任教育部部长的杨秀峰打电话,请求给予支持。孔从洲与 杨秀峰在战争年代即相识并结下深厚友谊。杨秀峰立即要求教育部所属36所重点高校把优秀毕业生支援给炮工。就这样,仅 仅一年时间,炮工就拥有了一支596人的师资队伍,虽然离规划的目标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可以保证教学工作正常开展了 。

  队伍虽然是新组建的,但学院要求,教学质量不能比在哈军工时降低。对于教师,严格实行“一备三试讲”制度。学 院领导对试讲的要求非常严格,很多教师都经过了几次试讲才通过,还有教师几次试讲没通过,就一直没有走上讲台。

  孔从洲院长对教师业务上严格要求,在生活上则十分关心,政治上特别保护。

  1960年,正是三年困难时期中最困难的一年,大家都吃不饱。学校千方百计地生产粮食与蔬菜,喂养家畜家禽, 组织打鱼队、打猎队,甚至采集了一万多斤的树叶制作成所谓的“叶蛋白干粉”与面粉和在一起做馒头。孔从洲院长自己还四 处求援,到武汉军区弄来了一批黄豆。

  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生活上的困难,再难也能克服,政治上的危机,要处理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炮工是军事院 校,招收的学生要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调入教师更是注重出身。1959年,林彪主持军队工作后,更是突出政治,运动不 断,政治审查更为严格,炮兵也要求院校“纯洁队伍”。在此形势下,炮工政治部门查出了一名教师的“政治”问题,要安排 他转业。

  这名教师叫王,是

复旦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王学业优秀,毕业后被留校任教,1954年调到哈军工,跟随著名数 学家卢庆骏和孙本旺上辅导课,据说“从不表扬人”的卢庆骏,听过王的辅导课后曾说:我从来没听到过这么好的辅导课。1 956年,王开始担任主讲,很快即受到学生的欢迎,并在校内有了声名。1960年,王随炮兵工程系到了炮兵工程学院, 几乎承担了学院所有的数学课。

  可是政治部门认为王出身剥削阶级,是被清理的对象,要安排他转业。孔从洲知道了这事,立即指示政治部门:王转 业的事别提了,如果上级问起来,我负责好了。没想到,事情并没有结束,不久,军委炮兵的一位领导同志来到学院责问孔从 洲,“为什么不同意处理王?”一向温厚的孔从洲硬生生地顶了起来,说:“学校的教师好比是打仗第一线的指挥员,不问青 红皂白就把指挥员撤下来,这个仗还打不打?别说学院的教师这么缺,就是比较多,也不能轻易处理,更何况像他这样有水平 的教师。把他处理走了,我,或是你们首长去给学生上课,行吗?这样好的教师都不要,学校还怎么办?”

  在以服从为天职的军中,孔从洲院长硬是顶回上级,留下了王。王留在炮工,一直到退休都在教书。南京理工大学多 年来在国家、省级的各项大学生数学竞赛中都成绩突出,王功不可没。

  孔从洲义正词严地说,事情虽然是他们做的,但那时我是院长,所有的责任由我来承担,要检讨,我去!跟他们没有 关系

  群众路线是中国共产党的法宝,孔从洲将军是特别善于运用这个工作方法的。他经常深入到师生中去了解情况,倾听 大家的想法。所以学校的大事小事,他都心中有数。

  孔从洲尤其尊重老教师,有什么问题都会征求老教师的意见,专门制定了“老教师座谈会”制度,不定期地召集一些 老教师与老干部,同他们商讨建院和教学工作大计。

  不过,他多听多了解情况,却并不干预具体负责的干部们的工作,而是充分信任,大胆放手,鼎力支持,同时勇于承 担责任。时隔多年之后,当时承担教学管理工作的苏广义在回忆孔从洲院长时,对他的这种领导风格依然感佩。

  1966年4月1日炮兵工程学院脱离军队编制,改为地方院校,被命名为华东工程学院。“文化大革命”开始后, 华工首当其冲被“革命”的是分管教学科研工作的副院长祝榆生、教务部部长苏广义与基础课部部长沈正功。造反派苦心孤诣 地搜罗材料要把他们批臭,甚至到北京找到了孔从洲。孔从洲已经于1964年7月被任命为炮兵副司令兼炮兵科学技术研究 院院长。虽然是毛泽东的亲家翁,“文革”中,孔从洲也没有逃脱被批斗、靠边站的厄运。但是,他还是对华工“造反派”义 正词严地说,事情虽然是他们做的,但那时我是院长,我负责,没有我的认可,他们也不能做。所以,所有的责任由我来承担 ,跟他们没有关系!

  作为中国第三代主战坦克的总设计师,祝榆生在2005年获得了“兵器工业科技发展终身成就奖”。从1958年 调哈军工炮兵工程系后,直到1973年,他一直在炮工工作。他善于学习、勤于钻研,是一位知识广博而又富于想象力与创 造力的领导,在教师中有着很高的威信。他有主见,有魄力,在学院组建扩充专业时,他力主开设了许多国内首创的专业,有 些甚至是十分前沿的专业。

  苏广义、沈正功与祝榆生的共同点是,都特别重视基础课的教学,都强调严格教育。苏广义具体负责教学计划与大纲 的组织实施,沈正功具体负责教师的进修培养等。

  孔从洲一直特别信任与依靠他们,他们的工作也的确是在孔从洲的办学思想指导下进行的。

  1960年8月召开的第八次全军院校工作会议,根据林彪的指示,要求军队院校必须贯彻 “少而精、短而少”的 教学原则,实现“非常无产阶级化,非常战斗化”。还制定了很多压缩学制、减少课程、突出政治与军事教育的具体措施,要 求各院校贯彻执行。

  在此之前的一个月,教育部在青岛召开部属36所重点高校教学改革研究会议,苏广义等旁听了会议,一些院校在发 言中,调子很高,提出要“反修批修”“拔白旗”,狠抓走“白专道路”的人。苏广义等回校向孔从洲汇报会议精神后,孔从 洲坚决地说,拔白旗,搞来搞去就是要把几个业务尖子搞掉,我们不搞。

  此后,炮工也根据要求进行了教学改革,但是在孔从洲的支持下,他们把教育部“自力更生抓尖端”与炮兵党委“教 学水平不低于地方同类院校”作为“尚方宝剑”,仍按照自己的想法对教学大纲与计划进行着一些“削枝强干”的改进。突出 政治、思想工作也是延续哈军工炮兵工程系的成功经验,发动教师做学员的思想工作,并且认定,学生都是按照部队院校的标 准录取的,政治素质都很高,思想问题主要是学习跟上跟不上的问题。

  这种根据教育本身的发展规律,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灵活执行上级指示,实际抵制极“左”路线的做法,保证了教学 秩序与质量。但是在1964年的第十次全军院校工作会议上,炮兵工程学院却与哈军工等四所学校被作为反面典型受到了批 评。

  在那个年代,在运动中,“批评”往往会上纲上线成为“批判”,一旦被“批判”,不仅政治生命结束,甚至生理生 命也会消亡。但是因为有孔从洲院长在那里顶着,祝、苏、沈,以及其他一大批有想法有干劲的干部,都在为学校的健康发展 奋力拼搏着。正如苏广义所言:“孔从洲院长是我们的中流砥柱!”

  1964年6月27日周总理签发命令,任命孔从洲将军为炮兵副司令员兼炮兵科学技术研究院的院长,调离了炮兵 工程学院,此后他就一直负责炮兵科研和装备发展工作。他离开南京后,仍一直关心与支持炮兵工程学院的建设与发展,支持 炮工的一些科研项目。今天的南京理工大学已经发展成为一所以工为主,理、工、文、经、管多学科协调发展的全国著名重点 高校,在短短的50年里,培养出了包括全国最年轻的科学院院士之一卢柯在内的6名院士,成为建国后培养院士最多的中国 大学之一。它也成为中国国防现代化建设中科学研究与人才培养的一支重要力量。相信孔从洲将军若看到他在艰难岁月中亲手 组建的学校已经取得如此成就,定会感到十分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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