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友渔忆高考:搭上扩招末班车体验劫后余生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5月30日10:50 中国网

  今年高考将至,而今年又恰逢恢复高考30周年,30年前,全国570万有志青年怀揣惊喜涌向考场,开始了努力改变命运,同时也在铸就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拐点。而今,在高考前夕,本网采访了恢复高考的亲历者,并以此作为一种纪念。

  徐友渔先生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但1977年之前,他做过3年下乡知青,7年锻工。用他自己的话说:“我30岁之前的履历极其标准: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经历文化大革命、下乡当知青、招工回城当工人,完全在国家这部大机器的皮带上运行,堪为这一代人的样板;但1977年参加打倒“四人帮”、结束文革之后恢复的高考和进入大学,使我的生活、命运与以前各阶段的大多数同伴分道扬镳。1977,这是一个神奇的年份,一个值得回味和反思的年份。”

  1977年冬季的那场高考,被他评价为——“那是我生活的转折点”。

  上大学,几乎是唯一的希望

  1966年,徐友渔高三毕业要考大学时,正好赶上文化大革命爆发,大学梦就在下乡当知青和招工回城的标准式经历里耽搁了整整十年。

  “在那漫长的十年之间,我周围很多的同伴都已经放弃了学习,但我一直坚持自学。上大学,几乎是我唯一的希望。”徐友渔先生回忆说。

  在四川绵阳下乡的三年间,徐友渔一直在系统地学习大学课程。这得益于,正巧赶上当地试点自力更生自创农资设备,上过高中的徐友渔自然成了科研小组主力军,研制化肥需要生物、化学知识,于是很自然地获得了村里开具的证明,可以到四川省

图书馆借文革前
北京大学
的化学、生物教材。此外徐友渔还自学英语、德语、日语、高等数学和哲学,他回忆说:“我的自学是艰苦和有成效的,越是自学,越是感到不足,对于上大学,一直‘贼心不死’,虽然也明知无望。”

  踌躇满志备考

  1977年11月份,当徐友渔先生在报纸上看到当年恢复的消息时,离当年的高考仅仅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但他并没有惊慌紧张。“一般人都会感到非常紧张的,甚至他们可能都找不到高中的课本了。但我并不觉得紧张,因为我一直处于学习状态,而且虽然历经十年,我高中的全套课本一本都没有丢。” 徐友渔先生回忆说,备考期间他是踌躇满志的,当时白天在工厂上班,晚上回家复习,每天家里都要聚集四、五人一起学习,成了一个“高考冲刺班”。

  “在考场上自我感觉也是十分良好,比如政治考题之一是解释‘先验论’,我从柏拉图谈到康德,再按照要求批判林彪的唯心论,我想,判卷的老师也未见得知道得比我多。” 徐友渔回忆那段历史时,仍然很自信,他说,“考完两门时,我就觉得不用考第三门也可以录取了。”

  政审关卡住梦想

  “但是我高兴得太早了,我在‘解放’和‘春天’的颂歌中忘记了历史和现实。这次我认为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抛弃和嘲弄了我,我落榜了!”徐友渔先生回忆说,高考发榜的那一个多月是最煎熬的,眼看着周围一起复习的亲朋都领到了录取通知书,而此前最被大家看好的他,却一直没有得到大学的音信。

  1977年的四川高考没有公布成绩,但徐友渔先生坚信自己考得非常不错,绝对不可能落榜。他说:“原因很简单(我其实早就应该预料到):这次

高考录取采用的还是历来的政审标准。”

  “我感到无地自容、羞于见人,因为我在当地同龄人的圈子中是有一定名声和受人关注的。我回到锻炉和大气锤旁边,卖力地干活,在人们面前装得若无其事。” 徐友渔回忆说。

  最后赶上扩招末班车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1977年在徐友渔身上应验了一回。在正规77届学生入校大约1个月之后,在车间里,徐友渔先生接到了一封来自四川师范大学的信,当时他已经没有“上大学的丰富想象”了,很迷惑地拆开,竟然是录取通知书,进入该校数学系走读。

  对于这个曲折,徐友渔先生一直有一个认为合理却没有得到证实的的解释:“据说,在正式招生结束后,邓小平又叫补招或扩招,而大学不愿意,说是校舍已满,邓小平就说让增补的学生走读。我想,这种措施在我国教育史上是异乎寻常、史无前例的,邓小平怎么知道许多渴望读书、成绩合格的人被排斥在大学之外呢?我还觉得,如果不是邓小平以他超常的地位、能力和顽强来一再坚持,真不知文革结束后我国的大学会是什么样。”

  “知道被录取了,我心里也高兴,但并没有特别兴奋。心里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惆怅。”徐友渔先生说,录取他的是四川师范大学数学系,填志愿时他既没有报这个学校,也没有报这个专业。

  “我知道,那些成绩可以但‘政治条件’不佳的人如果还有点运气,其归宿就是进师范院校,因为当教师在政治等级上属于低档,不算进入要害部门。” 徐友渔先生说:“至于学数学,我倒是很喜欢。只要能进大学门,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其实,如果晚半年再参加1978年的高考,或许能进一个更好学校,因为1978年政审已经不那么严格了。” 徐友渔先生回忆说。

  我问他:“你后悔吗?”

  他说:“我不后悔,我那时上大学的心,已经不能再等了。”

  苦并快乐的大学生活

  接到通知书的第一件事,是向单位领导汇报。车间的党支部书记不以为然,在那个年代,意识形态里依然主张:“工人阶级领导一切!” 党支部书记很诚恳地劝了徐友渔很久,上大学不如当工人,很快会给他提干。

  “但我心里很坚定的,一定要上大学!” 徐友渔先生第二天就赶到四川师范大学数学系报到了。走读的生活在入学两星期之后就结束了,和所有同学住在一起,并没有任何区别。

  “我虽然各门功课成绩都好,但学习并不轻松。国家感到教师奇缺,急于要人,学校认为数学系大班(我们按年龄分班)基础好,高考分数高,决定我们用3年学完4年课程,仍按本科待遇分配,于是选用最难的教材,调用学校最好的教师,紧紧地压,快快地赶,许多同学给搞得苦不堪言,面临考试大有死去活来之感。尤其是有人听到隔壁寝室政教系的同学长时间聊天谈笑、拉小提琴等,大叫不公平,说自己进校脱一层皮,别人进校玩耍几年,但到时候工资却是一样的。”

  徐友渔进校不久就准备考研究生,学校根据他的成绩破例批准,结果成为79级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哲学系硕士研究生。徐友渔在学校“赖”到尽可能长的时间才赶赴北京,因为实在想把数理统计的课听完。

  “我是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我的同窗的,年级为我举行了欢送会,我最后说,很可惜,我再也不能和大家一道分享解难题的愉快了,下面一阵感慨声和嘘声。我想,只有经过数学系磨难的学生,才能体会‘解数学难题的愉快’包含的由衷的或残酷的意味。” 徐友渔说。

  高考让我们对社会恢复信心

  30年过去,在回望那段高考的意义,徐友渔先生给了两句话评价:“改变了个人的命运;也恢复了一代人对社会的信心。”

  他说,文革下乡插队的日子,痛苦艰难,甚至连做饭的柴都没有,对于前途更看不到希望。但是,高考终于让这些有理想的青年,拥有了通过自己努力证明并实现自己价值的途径。

  1979年,徐友渔赶赴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哲学系攻读硕士研究生,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只要能进大学门,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徐友渔简历

  1947年生于四川成都,1977届四川师范大学数学系学生;1982年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获哲学硕士学位,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曾在英国牛津大学、布里斯托尔大学、雷丁大学,美国哈佛大学、台湾中央研究院、香港中文大学等作访问学者,在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和法国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任客座教授。长期研究语言哲学,从上世纪末开始研究当代西方政治哲学和当代中国社会思想。发表《“哥白尼式”的革命》、《罗素》、《形形色色的造反》、《精神生成语言》、《告别20世纪》、《自由的言说》、《直面历史》、《蓦然回首》、《不懈的精神追求》等著作。(黄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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