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宇案发出道德杀伤力

　　-本刊记者/李梓

　　对彭宇案的高度关注，反映了这个时代人们对于道德与助人之心的忧虑

　　纠纷发生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环境：嘈杂无序的公交车站，赶车的老太太、下车的青年，匆匆忙忙的人们。每天我们 都这样上上下下。

　　这一简单的民事纠纷，因为判决书对事实阐述的潦草，以至于无法和判决本身形成严密的逻辑，因而失去了一份法律 公文应受到的尊重。

　　对彭宇案的关注和回帖形成了9月一个巨大的信息洪流，充斥在网络、报纸和电视之间。它冲击了中国人在小学时候 被广泛普及的一个道德要求，许多人的回帖是：看到一个老太太倒在地上时，我还能上去扶起来吗？

　　公交车站的罗生门

　　2006年11月20日上午9点左右，在南京的水西门广场站，彭宇从83路公交车后门下车，与此同时，手里拿 着热水瓶等东西的徐老太太正在跑向新开来的一趟比较空的83路车。他们是否发生了碰撞，究竟是小伙子彭宇所说的助人为 乐，还是徐老太太所说的撞了人事后不认账？法官没有试图把这一问题彻查清楚，无数在判决后作纸上推理的人们认为，完全 的真相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

　　事实上就是，彭宇扶起了老太太，老太太说她腰疼得厉害，另一位旁观者(后来的法庭证人)也来帮忙把老太太扶到 一旁坐下，并打电话叫来了老太太的儿子。彭宇和老太太的儿子送老太太去了

　　而对于这个事实，双方各有不同的陈述。老太太的陈述是：彭宇把她撞倒了，扶起了她，送她到了医院，拿出200 块钱作为预赔款，在得知老太太的伤情是骨折后，翻脸不认账了。

　　彭宇的陈述是：他下车，看到了老太太坐在地上很可怜的样子，于是扶起了她，送她到了医院，因为老太太的儿子说 身上钱不够，于是拿出200块钱借给她，老太太在得知伤情是骨折后，翻脸咬定伤是他撞的。

　　双方闹得很不愉快，于是报警，双方到南京市公交治安分局城中派出所做了笔录。而后徐老太太施行髋关节置换术， 各项费用合计13万多，遂将彭宇告到了南京鼓楼区法院。双方开庭4次，最后法院判定：“本次事故双方均不具有过错。因 此，本案应根据公平责任合理分担损失。”“根据本案案情，本院酌定被告补偿原告损失的40%较为适宜。”

　　判决引发巨大争议

　　40%，是一个当事双方都不能满意的结果。然而，判决书中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没有引用“谁主张谁举证”的原 则，而是演绎了一系列令人吃惊的推理，其精华总结就是：你为什么要挺身而出，归根结底就是你心中有鬼。不管彭宇是不是 冤枉的，法院的这份判决足以激怒公众。

　　网络的力量又一次爆发出来，让当事人深感吃不消。

　　彭宇案在南京已经沸扬了大半年，在第三次庭审的前后，彭宇开始主动地找一些媒体投诉，希望他们的报道能够缓解 他的巨大压力。但和判决之后的网络舆论压力相比，之前的报道几乎没有对任何一方(徐老太、彭宇、法院)形成压力。

　　9月5日，报纸对于此案的报道和评论开始上传到网络，5日下午，开始形成巨大的传播狂潮，法院的原文判决，电 视台对此的节目视频等迅速在各个论坛传播。同时被公布的还有此案主审法官的姓名、办公室电话、单位地址，等等，这已经 成为每一次网络事件进入高潮的标志。

　　徐老太的照片、家庭详细住址、座机，她儿子的工作单位、手机号码等统统被公布到网络上，下面有各种语气不友好 的留言。随即有人往老太太家里打电话。老太太采取了紧急措施，拔掉了电话线，徐老太的儿子更换了新的手机号码，第二天 ，网络上也更新了他的手机号码。

　　相对说来，彭宇的处境似乎要好一些，舆论出现了全面倾向于相信和支持他的趋势，不少人通过媒体和律师也弄到了 他的手机。一开始，彭宇很感激地接了不少电话，后来也只好关掉了手机，告诉朋友们他去外地散心了。

　　“再给正直一次机会”

　　9月6日凌晨1点，罗永浩像往常一样在他所管理的牛博网上溜达，突然，他看到了关于彭宇案的相关报道，“在过 去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事件，每次都有一些人说，他们放弃了帮助别人的念头。可想而知，随着这个事件的每一次传播 ，都将再一次带给人们更多的不好的想法，比如好人没好报之类的”。

　　随即，他决定发起一场对彭宇的捐助，来力图抵消这种不良影响，他在凌晨写道：“过去我碰到这样的事情总是感到 很难过，也很无奈；但今天，我想到也许我可以用牛博网来做点什么，也许可以号召广大读者们给彭宇捐款，也许可以因此让 那些被令人作呕的社会刺激得准备放弃做一个好人的人，和那些已经放弃了的人，再给正直一次机会。”

　　“再给正直一次机会”，许多人怀着这样的想法，以自己的特殊方式参与了这一事件，一位名为cdj_1969的 律师为彭宇写了好几份辩护词，以备他在上诉时用。不仅是牛博网，在西祠胡同和天涯社区，也有网友号召捐款，但所有的捐 款都在8日被暂时停止了。也在热切关注网络的彭宇打电话给罗永浩、西祠南京法律咨询的版主，婉拒了捐助，因为他已经决 定提起上诉，一切等上诉判决出来再说。

　　“你是否担心你支持错了人呢？”

　　“从现实的证据来讲，我倾向于相信彭宇，而且即使彭宇撒了谎，那也只是一个不敢负责任的人，这样的弱点也许很 多人都有。犯这个错误的风险，远比我们从此不敢再去相信别人、救助别人要小。”罗永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