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金钱“套住”的副市长

　　【反腐行动】2007年7月11日，由浙江省金信公司案件牵出的浙江省金华市原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卢福禄， 被浙江省丽水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1年。一审宣判后，卢福禄表示服判，没有上诉。

　　法院经审理查明，2000年至2004年，卢福禄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总共收受9人计56.9万余元的贿赂。他 受贿最多的一笔来自于金华市金正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原董事长李某，李某曾以提供炒股资金名义一次性送给卢福禄24万元 人民币。

　　——浙江省金华市原副市长卢福禄受贿案实录张一堂/文金信公司的惊天“窟窿”

　　2005年12月30日，浙江省银监局和浙江省金华市政府发布公告，宣布在金华当地注册的金华市信托投资股份 有限公司(下称金信公司)自即日起“停业整顿”。该公告指出，因金信公司“违规经营和经营不善，造成较大损失”，中国 银监会委托中国建银投资有限责任公司成立停业整顿工作组进驻金信公司，具体负责停业整顿工作。

　　在金信公司“猝死”的那几天，该公司大门紧闭，由数名武警和保安把守前后门，如有寻访者，一律被挡在门外，并 被告知：“请到公布的权益登记点咨询相关事宜。”

　　金信公司的“猝死”在浙江省引起轩然大波。因为金信公司一直是金华市乃至浙江省的龙头金融企业之一，突然毫无 征兆地停业整顿，无疑让人感到迷惑和震惊。

　　然而，最令业界震惊的还是金信公司背后的惊天“窟窿”。据公告透露的信息，截至2005年9月30日，金信公 司固定资产26.38亿元，其管理的信托财产82.50亿元，其中集合类资金信托23亿元，单一类资金信托58.23 亿元。而金信公司“猝死”时，“58.23亿元单一类资金信托存在严重的被挪用情况，并存在诸多非法集资的嫌疑”。据 金华市政府的一位知情人透露，被挪用的资金数额在60亿元以上，亏损额高达近50亿元，其中单一类资金信托是“重灾区 ”。

　　因此，金信公司“猝死”远不是一个企业停业整顿那么简单。公告发出的当天上午，浙江省主要领导就在会议上要求 各地针对金信公司问题成立专门整顿领导小组，以确保稳定大局，防止出现社会不安定因素。

　　第二天，金华市政府迅速公布了金信公司“猝死”后的27个信托权益登记点，除金华市以外，在杭州、温州、台州 、义乌、永康等地也设立了登记点。金华市工作组的一位官员说，“90天登记期结束后，在对信托权益真实性进行甄别的基 础上，对符合收购条件的个人合法信托权益保证按照有关法律支付”。据这位官员介绍，当时，金华市政府组成了以市政府主 要领导参与的领导小组，并分派副秘书长以上的官员分赴金华市区以外的各市县督导工作。

　　一位参加浙江省政府会议的官员透露，由于存在大量违规吸纳资金，导致巨额信托财产权属不清，浙江省部分地方政 府可能不得不拿出财政款为金信公司补窟窿。

　　金信大案牵出副市长

　　面对如此大案，浙江省纪委于2005年12月底就成立了调查组奔赴金华市开展调查工作。办案人员在半年多的艰 苦调查中发现，当时分管财政、金融、劳动社保等工作的金华市原市委常委、副市长兼金信公司原董事长卢福禄不但对金信公 司负有监管不力的直接领导责任，而且自身存有严重经济问题。

　　2006年11月27日，浙江省纪委常委会议决定，对卢福禄予以立案侦查。2006年12月22日，卢福禄因 涉嫌经济犯罪被浙江省人民检察院刑事拘留，2007年1月5日被逮捕。

　　卢福禄1956年9月出生在浙江省磐安县，1979年9月参加工作，1980年9月加入中国共产党，研究生文 化。1999年7月，卢福禄担任金华市委常委兼常务副市长；1995年上半年至2001年年底兼任金信公司董事长；2 004年10月调任浙江长广(集团)有限公司任党委书记，同年11月兼任该公司董事长。

　　卢福禄担任金华市委常委兼常务副市长以后，随着手中权力的增大，有求于他的人也越来越多。金华市金正房地产开 发有限公司(下称金正房产公司)的董事长李某自从在牌桌上结识了卢福禄后，便想凭借卢福禄手中的权力为自己的公司和亲 朋好友谋取利益。

　　2000年下半年的一天，李某得知卢福禄要去澳大利亚考察，便携带一个装有1000美元的信封来到卢福禄的办 公室投石问路。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后，李某便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信封放在卢的办公桌上说：“一点小意思，你出国好用用。” 卢福禄客气了一番后便收下了。此后，李某觉得卢福禄虽然位高权重，但为人“随和”，便加重了感情投资。

　　金信公司大肆挪用客户的信托资金炒股，素有“江南第一猛庄”之称。于是，时任金信公司总经理的葛某也成了“股 神”。“股神”的炒股神话不胫而走，迷惑了不少人，就连不知内情的卢福禄也在其中。

　　2000年下半年的一天，李某与卢福禄等人一起打牌，趁打得起劲时随口建议说：葛经理炒股很神，卢市长为何不 拿出点资金叫他帮你炒股发大财？卢福禄平静地回答说，我手头上没有多少钱啊。李某一听，正中下怀，便说，我可以送些炒 股本金给你。卢福禄高兴地点头认可。

　　几天后，李某打电话告诉卢福禄，自己已准备好24万元炒股本金，叫他赶快去拿。当天下午，卢福禄便赶到李某的 办公室取回24万元现金，随后又来到了葛某的办公室，将这24万元作为自己的炒股本金交给葛某“帮忙炒股赚点钱”。

　　顶头上司的委托，哪有不受之理？葛某立即将24万元交给时任金信经贸公司副总经理的金某进行具体操作。

　　时至2004年七八月份，卢福禄询问葛某：“炒股的情况怎么样了？”

　　葛某如实回答：“还没有什么盈利。”

　　2004年八九月份，卢福禄调往浙江长广(集团)有限公司工作。临走前，他叫李某找葛某拿回那笔炒股资金。李 某便向葛某表达了卢福禄的想法。随后，葛某通知金某按年回报率25%拿出50万元作为炒股的本金和收益。不久，金某便 从其控制的

股票账户中提出50万元现金送到了葛某的办公室。葛某即叫李某到他办公室拿走50万元转交卢福禄。

　　之后，李某告诉卢福禄：“我已从葛某那里取回了你的炒股本金和收益共计50万元，如何处理？”

　　卢福禄说：“我不急用，先放在你那里吧。”

　　事实上，卢福禄心里清楚，这50万元巨款有些烫手，但他又舍不得把已经吃到嘴里的“肥肉”再吐出来，于是施以 缓手。

　　然而，这24万元炒股本金已是卢福禄无法摆脱的受贿事实。至于那26万元所谓的炒股收益，据金某交代，24万 元炒股本金是混在他自己的股金中一起操作的，并非单独列户买卖股票。因此，无法证明这26万元是炒股赚来的，也无法证 明这26万元是葛某或金某以炒股为名送给卢福禄的，因此只能按非法所得上交国库。

　　此外，2001年下半年至2004年上半年，李某得知卢福禄要去日本考察，便来到他的办公室送上了1000美 元；李某跟随卢福禄前往美国、加拿大考察时也送上了1万元“零用钱”；李某开发房地产赚了钱，又将5万元感谢费放在了 卢家

客厅的茶几上。卢福禄对此一一予以收受。

　　当然，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卢福禄利用职权，对李某所托之事也是鼎力相助。

　　2001年，在卢福禄向金华市有关部门打招呼后，李某的妻子从一家事业单位调入机关单位工作。

　　2003年，在永康市的李某父母的墓地被当地有关部门要求搬迁时，李某请卢福禄出面干预。卢福禄便直接打电话 给永康市有关部门的领导说：“最好不要搬迁。”

　　2004年7月，李某受朋友之托，向金华市某局提议把2000万元社保资金继续委托给金信公司

理财。因考虑到 风险很大，该局领导回绝了。后来，卢福禄叫上该局领导和李某一起打牌。在牌桌上，当李某提出社保资金托管要求时，该局 领导当即请示卢福禄，卢福禄也立即表态“没事的”。随后，李某办成了此事。

　　大事小事都收“感谢费”

　　收受炒股资金是卢福禄受贿行为中的大手笔。贪欲的闸门一旦打开，卢福禄便再也收不住了。他利用担任金华市委常 委、常务副市长的职务便利，只要有人相求，便在工程建设、产权办理、工作调动等方面为他人提供帮助，谋取利益，并大肆 收受贿赂。

　　2000年上半年，金华市恒大百货公司收购金华市面粉厂后，为方便工作，需要在厂内建造一座天桥，但须经相关 部门支持和批准。该公司董事长盛某便找到卢福禄帮忙协调，许诺事成之后再登门感谢。当卢福禄帮忙协调金华市面粉厂在厂 内建成天桥之后，盛某来到卢福禄的办公室送上了1万元感谢费。2004年7月的一天，盛某因购买了金华市望江宾馆，为 办理产权证移交之事再次来到卢福禄的办公室请求帮忙。卢福禄知道盛某为人“爽快”，便当即打电话给金华市国有资产管理 办公室的有关领导，要他将此事“处理一下”。临走前，盛某感激地从包里拿出3万元人民币以表感谢，卢福禄如数收下。不 久，盛某顺利地办理了望江宾馆的产权证移交手续。

　　在2000年金华市政府换届前后，卢福禄还先后兼任过3个工程建设项目指挥部的总指挥。2002年下半年的一 天，因挪用公款罪和受贿罪被判刑的金华市交通局原副局长林文照，为了求得时任金华市甬金高速公路建设领导小组常务副组 长、甬金高速公路金华市建设指挥部总指挥卢福禄在承揽工程上给予帮助，到卢福禄家里送上了2万元人民币。随后，林文照 联系了3家单位参加甬金高速公路金华段建设工程的招标。为了达到中标目的，林文照请求卢福禄出面找金华市交通局局长兼 甬金高速公路金华市建设指挥部常务副总指挥张某说情。卢福禄随后立即就此事向张某打了招呼。最终，林文照暗中代表的中 铁十一局(集团)第四工程有限公司在激烈的竞争中如愿中标。

　　2004年，金华市某单位一副主任邵某欲将儿子的女朋友从瑞安市人民医院调入金华市中心医院工作，因该人不符 合工作调动条件，金华市有关部门提出须经市领导签字同意，方可作为特殊情况考虑。为此，邵某找到卢福禄求助，卢福禄便 利用职权提供了帮助。事成之后，邵某来到卢福禄的办公室送上了1万元感谢费。

　　2004年7月，在金华市赞佳集团董事长徐某的请托下，卢福禄组织有关人员以市政府的名义带队到长沙市考察当 地的投资环境和徐某在长沙市的房地产项目“赞佳新城”，徐某也随同考察。考察团到达长沙后，与长沙市政府的有关领导进 行了座谈交流，其中便谈到了“赞佳新城”工程建设等有关情况。通过这次考察，卢福禄利用职务影响帮助徐某与当地政府拉 上了关系。事后，徐某来到卢福禄的办公室送上了3万元人民币表示感谢。

　　卖官鬻爵中饱私囊

　　经济上的贪婪，必然带来政治上的堕落。卢福禄在为他人办事收受贿赂的同时，还利用职权为下属干部的岗位调整、 职务提拔给予帮助，从中收受好处。

　　2002年初，金华市某办公室副主任方某为了求得卢福禄在其职务调整时多加关照，便趁卢福禄搬迁新居之时，以 恭贺乔迁之喜为名来到卢福禄办公室送上了2万元人民币。此后，卢福禄便在方某的职务调整上给予推荐，使他当上了金华市 某局副局长。

　　2002年初，金华市某局副局长黄某得知该局原局长郑某即将退居二线，便有意将自己“扶正”。为了求得分管市 领导卢福禄的支持和帮助，他也趁卢福禄搬迁新居之际，以恭贺乔迁之喜为名到他办公室送上了3万元人民币。2002年底 至2003年初，当快要退居二线的郑某向卢福禄推荐黄某升任局长时，卢福禄当即表示：“到时候会予以考虑的。”200 3年10月30日，卢福禄参加了金华市人大常委会研究人事问题的会议，同意黄某担任金华市某局局长。

　　2003年春节前夕，金华市某局副局长张某为了使自己有所“进步”，来到卢福禄的办公室送上2万元拜年钱。卢 福禄心中有数，便在2003年2月26日金华市委常委会研究人事问题时，同意张某提职任金华市某局局长。

　　金华市某办公室主任潜某为将自己调整到更好的单位当个主要领导，曾多次向卢福禄请求，在职位调整时帮自己推荐 推荐。卢福禄答应帮忙，却一直不见实际行动。潜某心里清楚，“火候不到，猪头不烂”。2003年春节前后，他来到卢福 禄的办公室送上了1万元拜年钱。2003年5月，在卢福禄的帮助下，潜某终于当上了一家经济效益较好单位的“一把手” 。

　　不仅如此，卢福禄还受金华市金正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原董事长李某之托，干预人事安排。李某的朋友方某想当某信 用社副主任，卢福禄便直接给有关人员去电话，打招呼；李某的朋友金某想从某中学调入招生办，找到李某帮忙，李某求助卢 福禄后，卢福禄就开始前后帮忙。

　　坦白交代不算自首

　　2007年6月1日，遵照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的指定管辖决定，浙江省丽水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卢福禄受贿 一案。

　　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卢福禄自2000年至2004年担任中共金华市委常委、金华市副市长兼金华市甬金高速公 路建设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指挥部总指挥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在产权办理、工作调动、职务调整、承接工程等 方面谋取利益，收受他人贿赂共计人民币47万元、美元1.2万元。

　　卢福禄对公诉机关指控的受贿事实供认不讳，但他辩解，他在省纪委“双规”以前就已经交代了受贿犯罪事实，故请 求法庭考虑他几十年对社会所作的贡献和家里的实际情况，对他从宽处理。卢福禄的辩护人也提出辩护意见：卢福禄在200 6年9月12日接到省委组织部的电话通知后就自动到组织部接受谈话，在谈话时主动交代了有关收受李某等人钱物的情况。 卢福禄的交代是在被“双规”以前，按照最高人民法院的有关规定，应认定为自首。

　　然而，法庭经调查后查明，卢福禄是在有关涉案人员李某已作交代和有关部门通过调查掌握了证据后，才由省委组织 部出面通知他谈话的。但卢福禄在省纪委和省委组织部有关人员参加的谈话中，仍否认自己存在经济问题。为此，省委组织部 向卢福禄宣布了省委对他“停止工作，讲清问题”的决定，交由省纪委进行审查。审查期间，卢福禄被动地逐步交代了受贿事 实，因此其行为不符合自首的构成要件。至于在案发后交代了有关部门尚未掌握的部分受贿事实，依据法律规定仅属于坦白交 代，不是自首。因此，被告人卢福禄及其辩护人的辩解、辩护意见均与查明的事实和相关的法律规定不符，不予采纳。

　　2007年7月11日，丽水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定，被告人卢福禄身为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便利为他 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财物折合人民币共计56.9万余元，其行为已构成受贿罪。鉴于被告人卢福禄认罪态度较好，有 悔罪表现，且退清了全部赃款，案发后能坦白交代有关机关尚未掌握的部分受贿事实等情节，可对其酌情从轻处罚。据此，法 院以受贿罪一审判处卢福禄有期徒刑11年，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10万元；扣押在案的赃款人民币48.5万元、美元1万 元予以没收，上缴国库。

　　一审宣判后，卢福禄表示服判，没有上诉。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