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笔下的张学良

　　-傅国涌

　　张学良因为发动西安事变而被幽禁60年，成了家喻户晓的历史人物，以其富有传奇色彩的悲剧一生牵动着几代国人 。相比之下，胡政之就不大为今天的人所知道了。

　　在民国史上，胡政之因为办《大公报》也曾闻名遐迩，特别在新闻界、军政界和知识分子中享有盛誉。胡政之在第一 次入主《大公报》前曾有过在东北从政的经历，对东北始终怀有很深厚的感情。他和张学良也有很好的交情，胡政之多次亲自 出马，以一个记者身份采访张学良，得到了不少独家新闻。

　　1928年6月初，叱咤东北、甚至饮马长江边的奉系军阀首领张作霖被日本关东军炸死。随后，年轻的“少帅”张 学良成了东北的主帅。在风云变幻的大时代里，在急剧变化的历史关头，他将如何作出自己的选择？

　　当年9月到10月，胡政之第一次到东北采访，在沈阳停留2天，“历访张学良以次各要人，于军事外交，多所探询 ，略得真象”。他连续在《大公报》发表《东北之游》通讯9篇，其中第二篇就是《军事外交之探询》。当时正好是北伐中战 败的直鲁军阀张宗昌向张学良借地屯兵，以图东山再起，遭到拒绝后向张学良的奉系军队发动突然进攻。

　　张学良告诉胡政之，他绝没有料到张宗昌真会对他倒戈，所以最初毫无准备。张宗昌的直鲁军以家眷车的名义度过滦 河，不料竟是7万大军，潮水般涌来。其时奉系军队不过万人。最初一战，奉系军队损失惨重，两名团长阵亡，但张学良心中 极有把握，一等大军云集，张宗昌势必软化。经过一场恶战，奉系死伤2000多人，直鲁军则有2万余人伤亡。

　　谈到“建设计划”，张学良对胡政之说，他父亲死后，他即召集各兄弟会商分钱，最后剩下了2000万，他自己取 250万，其中100万分给部下，并将他所有的土地分给他们。其余的1750万，以500万作为补助中小学的基金；以 500万办同泽中学等事业；以500万借给省政府，改组边业银行；以250万捐入东北大学。他还准备扩充无线电事业， 将来各县都有发报机，各村镇乡区都设收报机，不但匪警可以迅速知照，还可以借此传播消息，助长文化。

　　张学良认为东北的旧思想仍占大势力，他的资望无法与他父亲相比，所以办事“殊不能径情直行”，比如老辈中袁金 铠等人的潜势力很大，将来新旧思想必有大搏击的一天。最近如东北大学开放女禁，允许男女同学，已经很为旧人物所不满。 张学良想拆城墙修马路也为老辈所不赞成。

　　张作霖统治下的东北是保守的，胡政之以一个新闻记者的敏锐眼光，一眼看到了张学良初掌权柄后东北的新气象。

　　教职员联合会成立了，学界颇有生气，学界同人将成立东北文艺研究会，已有基本社员百多人，宗旨是革新文学，作 为输入新文化的先声。当时奉天各个学校的国文教员，大多陈腐老朽，教材也是旧的，新兴的学界力量试图刷新东北的教育， 扫荡旧的势力。教育厅长王铁珊是北大毕业生，长期担任张学良的秘书，也很想有所作为，只是感到经费短缺，不能大举改造 。

　　10月18日，胡政之发表社评《东北之游以后》，对张学良暂时没有实现东北易帜做了三点说明，为张宣布易帜埋 下了伏笔，此时离张正式宣布东北易帜还有2个多月。

　　1929年上半年，中苏之间发生了震动世界的中东铁路交涉案。7月下旬，胡政之第二次亲临东北采访，连续在《 大公报》发表《再游东北》通讯5篇，对这次中东路危机作了详细调查，但这次没有与张学良见面。文中提及张的作为时还是 肯定的，比如讲到“张学良返沈阳方分调各军，积极布置”等，又讲“此次对俄事起，以万福麟部出动最速，万随张学良久， 所部尚有相当之新式教育，故海拉尔方面，军纪风纪，名誉不恶”等。

　　因为家庭的原因，张学良年纪轻轻就成了关系一个东北命运乃至整个民族命运的重要人物，老成报人胡政之对他寄予 了很高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