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桥黑车司机和钩子积怨甚深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4月02日15:52 南都周刊

  头桥社区,3月7日,上午11点多

  在头桥司机们后来的说法里,在命案中丧生的女人是从头桥中路走过来的。而新寺的众多黑车司机和村民则从不同的渠道,几乎一口断定:她就是那个新寺的湖南女人,至少她们有共同的特征:黑衣、长发、钩子。

  按照罗雄的解读,抓车的当天,钩子和执法人员各自坐车同去目的地,执法车停在事先选好的地点隐蔽,另有交通警察在附近照应,然后把钩子放出去。

  那个女人从头桥中路走过来,走过一座桥,就会看到码头上那些或绿或红或白的奇瑞、面包、奥拓。

  和上海郊区大多小镇一样,头桥黑车司机和钩子积怨甚深。他们把和钩子的斗争比作“猫鼠游戏”,钩子神出鬼没,有时披着白布,冒充家里死了人;有时吊着盐水,有时装成夫妻吵架,有时挺着大肚子,让他们防不胜防。

  码头上的司机十有八九被钩过,近则钩到南桥、奉城,远则南汇、浦东、青浦,甚至江浙等地。被钩的痛苦大体一致,中招的方式各有不同。

  从镇农业公司内退的老魏栽在熟人关系上。去年,一个三十七八岁的陌生男子要上青浦。老魏不想去,男人说:“爷叔,讲讲都认识的。镇供销社的张书记,是我表哥。”老魏试探他:“你表哥家有几个孩子?”“两个,大的有些呆头呆脑,小的在县中学教书。”老魏认识张书记,见对方滴水不漏,又问他到青浦去干什么。男人说有个同学从监狱里出来了,去接他。老魏就信了。

  安徽人郭俊的第一次是栽在“好心”上。2006年3月20日晚上10点多,天还下着雨,码头上来了浑身酒气的男人,要去30多公里外的邬桥。郭俊不想去,男人说:“你不要怕,我不是钩子。我本来在这里吃酒的,家里有事,老婆让我赶紧回去。”

  “人啊不能做好事。”郭俊后来想起那个钩子就会说。当晚11点到了目的地,郭俊让男人下车,男人央求再往小路上送一程。雨夜的小路没有灯,郭俊有点怕,但经不住男人再三央求,就心软了。车子拐上了小路,对面来了一辆车子,车速慢下来时,男人突然把他往座位上一扑,拔下钥匙就跑了。郭俊以为遇到了抢劫的,抓起起子下了车。黑暗的雨中,几个男人围了上来:不要反抗,我们是执法的。郭俊才看清楚对方穿着制服。

  45岁的周老二,驾龄十六七年,2004年开黑车以来,就以四次被钩纪录成为码头上的老二。至今,他的奥拓还在南汇关着。

  那辆奥拓,2004年8月25日上牌,8月30日就被钩走了。那天早上6点,一个30岁男人带着小孩要去松江。周老二不敢去。男人先把孩子送到了头桥医院,这下周老二放心了。车子开到松浦大桥下面,拐进一条小路,前面一车直冲过来,他还在纳闷:这个人怎么开的车。男乘客把钥匙一拔就下去了。

  第二次是2005年1月,去闵行永南路。停车时,男乘客递过来一张100元,正找钱时,那个人说,你不用找钱了,你看看外面。那是在一个工厂门口,外面不知什么时候站满了警察。

  第三次是2007年1月,一男一女去南汇,一路上吵个不停,一直吵到北宋村的厂门口,让他开进去。周老二不肯,男人伸出手就抓钥匙,周老二把油门一轰,强行拉到倒挡,这时一辆车子冲出大门,把面包车堵住了。后来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的夫妻,在外人面前是不会吵架的。

  第四次是2007年8月,去南汇坦直,一个60多岁的老头带着30岁的侄女,一路上都在说离婚。车子开近一条小路时,老头说:阿拉年纪大了,辛苦你送进去。周老二心一软,把车开了进去,结果就出不来了。

  “闵行1万,松江1万,南汇第一次1万,第二次两万。南汇最狠。最后老婆也跑掉了,儿子判给了老婆,今年上高三了。”周老二似乎是个潇洒的人,西装便服,头发梳得光光的,在码头上说起从前,就仿佛是别人的事情。

  但是,随着每一次被钩,黑车司机对钩子的恨似乎就增添一分。司机们说:“见到钩子,打也打死了。”2007年夏天,两个30多岁的女人在头桥的菜市场附近被人认了出来。消息传到黑车码头,司机们生意也不做了,跑去围堵。钩子急忙用手机拨110,警车来到把她们接走,司机们开车去追却没追上。这是他们最近的一次追捕钩子行动。

  大概在11点多,黑衣女子一步步走进了码头,一个对钩子充满了仇恨的地方。

  头桥黑车码头,3月7日,上午11:30左右

  黑衣女人在镇标后面的停车位选了一辆银灰色奇瑞,车牌号“苏E8J410”。

  车主是一个有些内向和善的矮个年轻人。其后数日,他的人生经历一再出现在报纸上:雷庆文,安徽霍邱人,21岁。13岁那年,他上完小学从安徽来到上海,跟着父母在南汇种菜卖菜。卖菜的日子,一家人凌晨1点半就要起床,然后装菜上车。车子开两个多小时到上海,雷家的摊位在普陀区龙泉市场。

  那辆车子是2006年买的,车价6.8万元,借了3万多。雷家说,车子是卖菜用的。雷庆文也去拉客,这年4月,车子第一次被钩走,很长时间内,他不敢出去开车,但后来还是开出去了。他想着:到年底多少有了几个钱,卖了车,供弟弟上学。他也想着结婚。他有个学习不错的弟弟,在老家读初三;还有个感情不错的女朋友,在附近的镇上上班。他不抽烟不喝酒,只喜欢吃水果,因此车上时常放着一把水果刀。出于对钩子的戒心,码头上不少司机,都在车上放着大号起子、螺丝刀等。

  码头上当时没人注意到他们是怎样讨价还价的,也无法知道雷庆文因为何故放松了警惕,让一个陌生人上了车。

  自从有了钩子,黑车司机们不再轻易相信人,和周围大多数乡镇一样,头桥淳朴的民风受到了挑战,传统乡土熟人社会的行为方式似乎不再适用。很多司机只拉熟客,对陌生人则严加盘查:什么地方人?去那里干什么?他们说,“雷锋死光了”,“好人不能做”。

  甚至一些熟客,在这些司机看来都有了不寒而栗的感觉:有的人第一次坐车给钱,第二次给钱,第三次忽然变成了钩子。

  而对于钩子来说,上黑车是一项很有技术含量的活。罗雄说,好钩子心理素质要好,反应要灵敏,要会表演,比如怎样利用老人和小孩子做道具,以麻痹司机;比如在不熟悉的地方,司机不拉陌生人,怎么办?这时在马路上装吵架,两个人突然吵起来了,很多人都在看,又突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两个人,拉住吵架的一方,让另一方“快跑快跑”。装作跑路的钩子,一跑就跑到黑车上,催促司机:“前面一站路,你赶紧跑。”前面的钩子跑了,后面的钩子也装作拉个车子追,结果两辆车都上钩了。

  钩子平时的积累也很重要。有时,钩子要到一个镇上摸摸行情,比如认识一些人,拿一些老板的名片,钩车时这些都是重要资料。三两句话下来,司机就放松了警惕。

  在罗雄印象中,那个女人钩车的时间不长。按照工作程序,上了车,她应该打开身上的录音笔,从谈价钱开始就开始录音。望风的会马上向执法人员报告:车牌多少,车型什么。如果钩车成功,她下车后,要看看车牌,对着录音笔记录车号、车钱,然后尽快赶到下一个点。当天抓车结束后,她要把录音机的内容拷到U盘交上去。每段录音有个单据号码。这些就是黑车非法营运的证据。

  钩一辆车,望风的一般一到两个,包括一个驾驶员,有时晚上车牌看不清楚,驾驶员要开车追上去。钩子一般需要两个,骨干钩子坐在副驾驶位置,用来壮胆的坐在后面。

  黑衣女人是一个人上了车。事后罗雄分析,她无非是想多赚点钱。假如钩一辆车奖励500元,她可以拿到两三百元。她只是黑车司机们所说的抓车产业链的一环。

  黑车司机处于这个产业链的下端。一辆黑车被抓,早几年罚款三千五千,后来整个上海都是1万元(在被罚司机领到的行政处罚决定书上,罚款依据是:《上海市出租车汽车管理条例》第四十九条第一款。该款内容为:擅自从事出租汽车经营的,由市交通执法总队、区县交通执法机构没收其非法所得,并处二千元以上五万元以下的罚款)。一个拥有三四十辆黑车的小镇,一年起码要被罚款十几万。此外,司机还要为被抓车子的停车费付钱,各区收费标准不一样,奉贤是每天50元。

  据罗雄透露,钩子抓一辆车,宝山的价格是200元,南汇是250元,奉贤600元,其他是500元。奉贤事情多,危险性高。一般抓一辆奖励500元的车,钩子头分给钩子两三百元,剩下的钱,用于吃饭、油费、保险,买录音笔,大头归钩子头所有。一个成熟的钩子能做到既安全又证据充分,月收入少则三五千,多则五六千元;钩子头一年可达十几万;被聘用驾驶黑车到指定地点的司机,其酬劳为半天50元,全天100元,晚上再做,就是15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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