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天降:全军陆航部队大集结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5月23日15:13 瞭望东方周刊

  《望东方周刊》记者山旭、特约撰稿周敬波/成都报道

  在汶川地震救援现场,参加救援的直升机有三分之二以上属于陆军航空兵。这个稍显陌生的番号也必将在地震后被人 们熟知。

  人群中突然涌起一阵骚动,仁清站起身,向着人们指点的方向望去:几个黑点从太阳升起的方向飞来,越来越大。他 说,小时候从课本上看到过,那就是直升机。

  那些绿色的直升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开始在人群上空盘旋。尘土飞扬之中,人们发出兴奋的欢呼。仁清身边的 羌族老人却跪了下去,泪流满面。

  仁清最后跟着解放军走出了北川羌族自治县的大山。但虚弱的他仍清晰地记得那个早晨发生的一切:巨大的铁鸟带走 了濒死的孩子,留下食物和可以让伤口恢复的医生。“那个时候我才相信,有人在远方等着我们,只要我们到了那里,就可以 活下来。”

  张治霖和他的战友们显然无暇顾及人们的欢呼。四川变化莫测的天气和地形复杂的山谷,给这些常年驻扎在北方的飞 行员带来不小的麻烦。“风景好的地方,往往就是因为那里山石特殊,这恰恰是飞机最大的威胁。”担任陆军航空兵副团长的 张治霖,有着20多年飞行经验。

  大地震后,这些带有“八一”军徽的直升机频频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但显然,人们并不了解这支被简称为陆航的部 队,即使在一些新闻报道中他们也被误称为空军部队。

  “这是陆军航空兵组建22年来规模最大、最为艰巨的一次抢险救灾任务。”总参谋部陆航部负责人这样告诉《望东 方周刊》记者。

  到5月21日下午17时30分,陆军航空兵在灾区累计出动直升机90架,共执行任务1139架次、1508小 时,为历史之最。

  1700公里,挺进震区

  张治霖所在的这支部队组建于1988年,是全军第一批陆航部队。此前执行过全部“神舟飞船”的返回舱回收任务 。

  5月15日凌晨,他们接到命令,派遣7架直升机前往震区。“命令没有说降落点,我们将先行起飞,在途中接受命 令。”团长蔡有固说,部队随即开始进行最后的检修保障,夜色中后勤物资被搬进机舱。

  那天清晨,蔡有固驾驶的米17直升机首先升空。壮观的机群在机场上空盘旋一圈,形成队列,然后消失在京南的天 际。

  飞越磅礴的秦岭山脉和太行山山脉,9个多小时中机群两次短暂起降进行补给。第二次起飞前,部队接到命令,他们 最后的着陆点将是成都郊区的一处军用机场。

  “越往灾区飞,天气情况越恶劣。”飞了20多年的蔡有固也很少遇到这种大机群长途飞行的情况。

  在进入四川前机群遭遇了巨大的云团,云层绵延几公里。他们找到一个空洞飞了进去,十几分钟看不到阳光。云洞的 那一边,就是大地震后的四川。

  就在蔡有固的部队飞越云洞的同时,来自各大军区的陆航部队也在飞赴震区的途中。

  而早在12日下午16时,地震发生不到两小时,隶属于成都军区的陆航团飞行员就已经抵达灾区上空进行侦察。两 个机组曾一度短时爬升2000米,希望摆脱云团,但摸索飞行了将近20公里,机窗外只能看到白茫茫的雾气。

  15日晚上17时多,来自北京的陆军航空兵们行程1700多公里后终于降落。

  让人失望的电话铃

  由于临时选定降落点,机场甚至无法提供足够的床铺,勉强拼起的行军床上也没有被褥。

  “第一天晚上,时间好像特别长。”张治霖说,由于不断发生的余震,官兵们几乎一夜未眠。

  几位年轻的飞行员坐在宿舍楼前的台阶上,望着北边震区的方向,久久无语。

  地震时,成都军区一个航空团的团长正在汶川老家探亲。14日当他看到从天而降的战友时,还没有获得家人的消息 。但是在此后的几天中,他一直驾机往来于震区和成都之间,搭载的伤员没有一个是他的亲友。

  16日一早得到的消息让飞行员顿感失望:由于空军进行空投,直升机无法进入震区。整整一上午,军官们都在团长 的房间里外晃悠,希望在接到命令时第一个获得起飞的机会。电话铃声只要一响,屋外的人就会冲进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让午饭味同嚼蜡。

  下午13时30分左右,电话听筒中终于传出“开机”两个字。14时,蔡有固再次率先驾机起飞。

  将近15时,满载着通讯设备和药品的机群在进入北川的山口受阻。“浓雾好像把进入峡谷的大门关上了,甚至不让 我们看见里面的情况。”6架直升机在山口盘旋了一个小时,几次试图进入未果。

  现场能见度不到300米,直升机刚接近山口就像陷入一片棉絮之中。而按照飞行条例,正常白天的场外飞行能见度 要求3公里,在紧急情况下仍要保持1公里。

  失望的机群被迫返航,人们的心情更加急躁了。意外的是,这一天在汶川,一位来自南京军区的陆航飞行员与远在江 苏的女友举行了相隔两地的婚礼。新娘在南京金陵饭店的婚宴现场,与新郎通了一个电话作为仪式。这位新郎是15日接到命 令赶赴四川的。

  第二夜,官兵们习惯了余震,但仍然睡得不踏实。

  那一夜,大家都睡得很香

  2008年5月17日,对于年轻的中国陆军航空兵来讲是个特殊的日子——历史上首次实现所有部队同日升空执行 任务。

  阴霾中,“米”系列直升机和我国自行研制的“直”系列直升机从成都周边的机场陆续起飞,浩浩荡荡飞向灾区。

  当天下午14时,本刊记者得以进入位于成都军区的全军陆航部队抗灾救灾指挥部。在一片电话铃声和参谋的通报声 中,总参陆航部作训局副局长李少康告诉记者,当天任务目的地几乎都位于山区,地域狭小,气象情况复杂,其中许多乡镇仍 是救援“盲点”。

  张治霖永远忘不了他第一眼看到北川县城的情况:一片废墟上,大约4层高的楼房有六七十度倾斜。从军20多年的 张治霖心里一紧,他们加速向目的地飞去。

  当直升机从艰难跋涉的人们头顶飞过时,飞行员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挥手、呼叫,甚至跟着飞机奔跑,直到摔倒。 此刻他们心中多想立刻降落拯救这些疲惫的人们。但是,还有更加需要他们的人在等待着。

  第一次抵达的地点是北川的禹里镇,大约有7000多名群众和武警被困在那里,无水无粮。飞机刚停稳,人们就跑 上来打开机舱里的包裹。然而这次飞机只装载了通讯设备,“他们失望的神情,就好像饥饿的孩子看到大人,立刻跑过去翻衣 兜却没找到食物。”张治霖说。但是当他们知道可以通过这些设备与外界联络时,就兴奋地欢呼起来。

  步行进驻的武警军官把急需的物品写在纸条上交给飞行员。当直升机在老百姓的泪水中升空的时候,承载了沉甸甸的 希望。

  这一天的飞行,让常年驻扎在北方的飞行员们领教了四川险峻的地形。直升机往往只能从一条山谷进出震区。浓雾中 ,全靠空管指挥机构进行协调,经常需要迅速爬升躲避对面的飞机。

  当天,全军陆航部队共出动62架直升机,完成106架次飞行任务,投送食品、药品等救灾物资31.6吨,转送 重伤员、救灾专家和医疗人员109人。

  晚上,飞行员们都睡得很香,许多人喃喃地说着梦话,叫着快点、快点。

  悬停比例最高的任务

  18日起,空中救援达到高潮。在映秀本刊记者发现,抵达这里的直升机几乎从来没有间断过。来自北京的陆军航空 兵这一天飞了4个批次,一共26架次。而几乎每一架飞机都遭遇了险情。

  “本来山地里能够降落的地点就很少,地震后沙石松动,几乎没有合适的降落点。”张治霖告诉记者,按照常规,直 升机降落时需要有一定空间保证曲线减速下落,但执行任务的山谷宽的只有200多米,窄的往往只有几十米。

  在北川的开坪羌族藏族乡,飞机甚至无法在狭窄的山谷里掉头。飞行员们在一次降落未果后不得不爬升飞出峡谷,重 新尝试。曾有1分钟降落记录的张治霖用了20多分钟才着地。

  有时候,机务员必须从一两米高的地方跳下去,告诉地面的人们砍掉附近的大树、推倒电线杆,开辟出降落场。

  很多次,正在降落的直升机轮胎会猛地陷入松软的泥土中,飞行员不得不悬停卸下物资拉上伤员。

  在蔡有固的飞行经历中,这是悬停比例最高的一次任务。

  他说,种种艰险都是为了最大程度接近灾区群众。由于飞机装载的多是方便食品,从稍微高一点儿的地方投下就会造 成损失,飞行员往往为最后的降落地点做最大的努力。他们想,尽量把箱子里的方便面完整地送到百姓手中。

  在全军陆航部队累计出动的1139架次中,飞赴偏远村寨执行救灾任务的有980架次。到21日17时28分, 陆航部队共向汶川、茂县、理县、映秀、青川、北川和绵竹等重灾区投送食品、医药品、帐篷等物资721吨,前运应急通信 分队、医疗分队和各类救援专家1465人,回运危重伤员1766人。

  建军以来的最大考验

  当蔡有固的部队前往青牛沱风景区抢救被困者时,机群旁的山体正发生着滑坡。第二天,他们飞往一处电站执行救援 任务时,再次穿过正在塌方的山谷。

  在景区里,直升机单轮着地救上了一位严重感染的女游客。医生说,如果他们不来接走伤者,她必死无疑。但没人知 道,陆航飞行员们在抵达这些震区时曾遭遇过怎样的危险。

  连续两天都有执行任务的直升机无法降落,被迫返航。蔡有固因为在空中指挥其他飞机降落,嗓子沙哑,几乎说不出 话来。

  19日,在抵达灾区5天后,帐篷、被褥等后勤装备终于送到机场,张治霖大方地送了一些给养给驻扎在同一机场的 兄弟部队。他终于可以换掉穿了几天的飞行服。但记者在机场仍然没有看见前线常见的装满口罩和手套的箱子。

  高强度的飞行已经让飞行员们有些疲惫。特别是几位团长,每天凌晨两三点接受任务,然后制订飞行计划再上报。等 得到指挥部的批准时往往已经天光发亮。

  记者问蔡有固,这样下去什么时候会达到极限?他说,不会有极限!

  说话间,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指挥部要求立刻准备前往开坪。张治霖带了两个机组登机。一路上,他都在和一 位年近50岁的老飞行员商量如何安全降落。但在停机坪等待了两个多小时后,任务因空军的空投而取消。离开时,成都灼热 的阳光已经让每个人汗水涔涔。

  在资深飞行员的记忆中,只有西藏的巡飞和东北的森林大火曾经如此险峻。当机群飞进大火上的滚滚浓烟时,还可以 向各个方向迅速飞出。但是四川的浓雾以外,是坚硬的悬崖峭壁。

  高原上的气候虽然更为恶劣,但大规模机群协同任务这还是第一次。

  在大地震后,一项又一项纪录考验着组建只有22年的陆航部队。作为第二代陆航人,他们中很多人都是“80后” 。

  总参谋部陆航部负责人说,年轻飞行员们将在这次巨灾后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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