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台北:不一样的戏剧人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5月28日11:30 新世纪周刊

  -本刊记者/罗屿

  20年间,北京和台北的小剧场,因不一样的剧场体制、不一样的戏剧人状态,而形成了不一样的话剧文化和氛围

  恐怕没人想到,根据卡尔维诺同名小说改编而成的话剧《看不见的城市》,会没有蒙古大帝忽必烈、威尼斯青年马可 ·波罗两位主角。书中那些记忆的、欲望的、轻盈的、亦真亦幻的城市,在台湾歌手雷光夏的诠释下,成了几首歌、几段诗, 同时配以插画感十足的投影。

  作为“2008两岸城市青年戏剧季”的揭幕演出,4月25日在东方先锋剧场上演的这场小剧场作品,没有北京观 众所认为的小剧场元素——搞笑。因此,一散场,就有人拉住台湾策演人刘毓雯问:“你们的作品,都是这样精致的小情调? ”

  近几年,刘毓雯一直从事两岸戏剧交流工作。在她看来,小情调、小情绪,只是台湾小剧场的特色之一,“很多戏是 带有强烈的社会批判性的。”在台湾,小剧场,不单指场地小,而是强调演出的实验性与前卫性,强调开放的个人表达。一场 演出可以没有任何情节,而只是某个社会议题的公开讨论。

  在《看不见的城市》后,还有3部台湾作品陆续在“戏剧季”上演,形式涵盖现代舞、偶戏等。“在大陆,语言往往 是话剧最重要的表达手段。而在台湾,舞美、音乐、肢体,才是导演考虑的重点。观众的视觉、听觉,甚至嗅觉,都要被调动 起来。我这次选的戏,很多都是看中其舞台手段的实验性。”刘毓雯说。

  前卫的台湾戏剧

  多年来,提起台湾戏剧,大陆观众的第一反应是想到赖声川,以及火遍大江南北的《暗恋桃花源》。2007年,李 国修导演带着《莎姆雷特》亮相北京,很多人才知道,除了赖声川,台湾还有其他戏剧人。

  然而,无论是赖声川的“表演工作坊”,还是李国修的“屏风表演班”,在台湾近300个民间戏剧团体中,都不过 是沧海一粟。“台湾观众接触更多的还是小剧场作品。它们,更能体现台湾戏剧的现状。”刘毓雯说。

  本次“戏剧季”上演的,正是4部小剧场作品。除开幕剧《看不见的城市》外,飞人集社演出的偶剧《B612》, 改编自著名童话《小王子》,从现代人荒芜孤寂的心理出发,影射出人们对于现实世界的无奈;稻草人现代舞蹈团的《S》, 源自梭罗在《湖滨散记》所写的“是什么样的空间,把人跟他的同类分开,从而使他变得孤寂”,整部戏充满了疑问与省思; 压轴的,是赖声川爱徒李建常的作品《云淡风轻》,一部爱情戏,由两位演员担任所有角色,每次演出,都由观众投票决定结 局。

  刘毓雯已不是第一次来大陆。2003年,在她的奔走协调下,北京北兵马司剧场成功举行了首届“京港台戏剧展演 ”。之后,她又策划了2005年 “青岛·台北小剧场展演”、2007年“首届华人城市青年戏剧节”。

  “初衷很简单,就是想让北京的朋友看看,台湾的小剧场到底什么样。”2000年,刘毓雯被公派到北京。由于爱 好,不久就和一帮文艺青年打成一片。但朋友们对小剧场的理解,却让她有点失望。“一进场,就等着听调侃的台词,等着被 逗笑。”

  刘毓雯向大家解释,小剧场在西方是“实验”剧场的代名词,而台湾正是沿袭了这一概念。剧本创作,可以脱离一切 专业结构,甚至没有铺陈,没有起承转合。表演形式更是千奇百怪,人可以演马桶、演椅子、演猫。政治倾向,为“不妥协” ,政坛人物、政治事件,都能拿来“开涮”,经济动荡与文化迷途也多是表现重点,处处流露出对体制的反抗和批判。

  大陆的主办方代表,东方先锋剧场经理傅维伯感觉,此次来京的台湾小剧团,表演上更加精致化与专业化。“早些年 ,有些人在台上像是喃喃自语,现在他们更注重与观众的交流了。”

  傅维伯的感觉,刚好代表了台湾小剧场界近年来的调整和转向。二十多年来,台湾文化界有两大运动,一是新电影, 另一个便是小剧场了。

  1990年代末,台湾小剧场进入一种窘境,就是傅维伯所讲的“喃喃自语”。严重脱离社会语境,看似典雅、细腻 ,实则苍白、做作。有些台湾戏剧界的前辈,看过演出后,不禁感慨:“看不懂了。”“好在近几年,小剧场界不断摸索,在 表达自我与善待观众中找到了平衡。”刘毓雯说。

  台北波希米亚人

  讲述台湾小剧场,绝不能忽略“小剧场人”这个群体,他们身上有太多故事。

  比如,成立于1987年的台南人剧团,团长李维睦,素有“南派第一掌门人”之称。然而,这个名头远没有他的外 号“黑手”流传得广。李维睦本是一家铁工厂的小老板,这一行业常常双手沾满油污,“黑手团长”便叫开了。20年过去, 台南人剧团在小剧场界无人不知,但李维睦依然开着铁工厂。从始至终,剧团都无法维持他生活所需。

  李国修的“屏风表演班”,如今已是台湾“三大团”之一。然而,处境也未必好到哪里。2001年,台湾先遭地震 再遇台风,根本没人看戏,李国修在家哭了两个礼拜。他太太王月满怀激情地演着丈夫的《莎姆雷特》。同时,也会出演《流 星花园》中杉菜妈这样“不怎么过瘾”的角色。原因很简单——依靠别的收入,维持对话剧的热爱。

  “兼职身份,是台湾剧场人最普遍的状态。”刘毓雯介绍说。和大陆不同,台湾没有政府剧团,全部是民间性质的。 几个爱话剧的人,一拍即合,便可注册成立一个团体。政府补助,是唯一的经济来源,有了好剧目,便可去申请。通过评审, 也只能拿到约5万元新台币,只够支付场地及零星的制作费用。若想排演,大家还要再凑钱。

  台湾影人鸿鸿曾拍过一部纪录片——《台北波西米亚人》,记录的就是小剧场人的生活状态。团员来自各行各业,有 老师、大学生、小老板、公司职员等等。业余时间啃剧本、排练,结束后便回到自己的生活,或学习、或工作。

  在这些业余团员名单中,你会发现一个有趣的名字——杜可风。“那时的他还不是摄影大师,也没有和王家卫相遇, 只是一个被公司丢在台湾的船员。”刘毓雯笑着说。

  台北艺术大学戏剧研究员张蕴之,多年来一直进行台湾小剧场分析调研,也曾在多个剧团体验生活。“在台湾,没有 一个小剧团是盈利的。”即便维持出戏,运作良好的,也都养不起专职演员。演员与剧组签的是临时合同,一个演员可能同时 接三四个戏。而导演,拿的也只是车马费而已。

  小剧场人的生活是清贫的。张蕴之回忆,她在临界点剧团时,每次开饭,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啃馒头。“就这样也比百 乐门剧团好很多。百乐门,是一锅泡面加阳春面,大家分食,且只有演出日才供餐。”至于表演工作坊这样的大团,待遇就会 好些。不过,也仅限于“每次排练,都有好吃的便当,让拮据的人能吃胖些。”

  小剧场人的生活未必是不快乐的。每个剧团,常会聚在一起训练。这种训练并非依据常法,而是几乎通宵达旦地四处 看戏。看过之后,就窝在谁家的客厅,进行长久的讨论,交流彼此的看法。“就是一块儿玩,像游戏一样。”张蕴之说。有时 ,还会请些戏剧前辈参与,学习他们观看、思考戏剧的方法。

  在台湾,做小剧场的人,没人想靠它致富或是成为明星。都是凭着一股对表演的热情与疯狂在做事情。一如资深演员 朱正明所说:“如果没有剧场,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送快递的人。因为参与剧场,我才体会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擦肩而过的碰撞

  “其实,我们很羡慕大陆的戏剧环境。”刘毓雯说。大陆的戏剧人,很多来自国家剧院。演员就是专职演戏,导演只 专职导戏。票房对其而言,更多是能力的证明。在台湾,由于剧社都是民间组织,政府的资助每年并不固定,票房将直接关系 剧团的生死。

  在台湾,没有300人左右的小剧场,基本规格是80~200个座位。全台湾300个剧团,却要争10多个演出 场。每有演出,都要提前半年预订,演出前3个月不支付订金就相当于自动取消。所以《暗恋桃花源》中,因为场地不够而让 两台戏纠缠在一起的情景,就是现实的写照。

  大陆的戏剧学习,以科班为主,全国有很多戏剧学校或戏剧系。念下来通常需要三四年时间,因而基本功人人过硬。 台湾,只有台湾大学、台北艺术大学、台南艺术大学等几所学校设有戏剧学系,课堂上注重的是个人想法与创新。另外,各个 剧团开办的表演艺术班也很活跃,每有新知识,或创作上有新发现,都会拿来与同好分享。

  “戏剧培养上,很难讲谁好谁坏。体现在结果上,大陆演员的语言功底比台湾好很多,但是想象力,我们会更胜一筹 。比如,换个说法解释杯子,台湾戏剧人就能说出200种答案。”刘毓雯说。

  然而,台湾人的“想象力”,大陆人却不怎么买账。每次台湾小剧团来大陆演出,无论媒体还是普通大众的反应,远 没有《麻花》系列上演时来得热情。也有些戏剧圈里的人,说台湾戏过于纤弱,缺乏内涵;在节奏和形式上单调沉闷;表演上 ,太过注重自我表达,让人产生莫名其妙之感。

  “我听到的,比这些还要多。”刘毓雯笑笑:“很多人认为,多年来,台湾以孤岛面对世界汪洋,文化上的自卑随处 可见。台湾小剧场虽然吸收了一大堆西方的戏剧思维,却是缺少根气,像落叶浮萍,没有文化底蕴。”

  内地小剧场的起始,同样是在上世纪80年代,以林兆华执导的《绝对信号》为标志。20多年过去,不一样的剧场 体制、不一样的戏剧人状态,也就形成了不一样的话剧文化和氛围。如今,大陆小剧场的实验性已经很不明显,商业剧成了主 流。而台湾小剧场作品,手法多端、勇于尝试、张扬锐利、百无禁忌,与主流的东西大相异趣。“只这些,就值得我们借鉴。 ”傅维伯说。

  2006年,北京大学戏剧研究所做过一个尝试,设立两个工作坊,邀请国外戏剧老师及百老汇名演员对两组学生进 行7天培训。结束后,学生的汇报作品,呈现了极高的想象力。“大陆以往作品,缺乏创意,原因不在话剧人,而是缺少一种 训练机制。”刘毓雯说。

  台湾小剧场在20多年的摸索中,在与商业、政治环境的抗衡中,始终团结着一批批怀有“理想主意”的年轻人,创 造着大量“关照内心,影响他人”的作品。对比之下,大陆的小剧场却略显单薄。正如独立戏评人陶子所说:“几次演出,不 过是擦肩而过。然而,总有些震荡的余响,不该被轻易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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