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东方周刊》记者陈冉 / 山东莱州报道

　　国家需要黄金的时候曾有个‘有水快流’的政策,由此催生了一大批村办企业

　　7月26日,中国黄金集团高调买入甘肃阳山金矿部分探矿权时,地方“豪强”山东黄金集团也在暗自发力,不仅要加紧建设日处理能力达8000吨的选矿厂,日处理能力达1200吨的氰化车间也进入了筹备的最后阶段。

　　“选矿厂预计明年5月30日投入运行,氰化车间建成后将成为全国日处理能力最大的黄金生产车间,现在已经有了较为合适的地点。”山东黄金矿业股份公司精炼厂厂长王德煜告诉《望东方周刊》。

　　各大集团的投资热情都与当前黄金的市场走势密切相关。今年以来国际金价冲高,9月23日,上海黄金交易所“9995”黄金收于193.69/克,比上一个交易日上涨2.69元,当日成交7.17亿元;“9999”黄金收于193.98元/克,上涨2.69元,当日成交7.30亿元。

　　“事实上,金矿是一个资金需求量大、开采周期长、风险高的投资项目,而一般人只关注黄金市场行情,以及某个公司的矿权买卖动作。”王德煜说。

　　高风险的经营

　　与中国黄金集团的并购大手笔相比,许多公司都一定程度上依靠自己的探矿队伍。

　　“以一个储量为50吨的金矿为例,直接向国家购买需要6～10亿元左右,而探矿费用只需要3000～6000多万元,这样看来,即使探10次能碰到1次,也比直接买矿划算。如果自己不想开采,也可以直接卖掉获利。”王德煜说。

　　勘探工作完成后,面临建矿井、建选矿厂、开采等环节,从取得采矿权到最终精炼出上海黄金交易所认可的产品,大约需要3年时间。“以甘肃阳山金矿为例,中国黄金集团已经投入了20多亿,接下来3年可能还要投入30亿元,如果这50亿元都是银行贷款,3年间的财务成本将是巨大的,而且3年后的黄金价格还是个未知数。”王德煜说。

　　上述风险的存在催生了国际黄金期货。“如果某个金矿需要银行贷款,银行就会找相关机构评估其生产成本、产量、工艺技术等指标,如果经过评估得知企业是盈利的,就会发放贷款。所有这些评估工作都是基于当下黄金价格这个前提。”

　　“在正式交割之前,如果黄金价格继续下跌,也不会影响银行的资金,因为其交易价格已经锁定,如果价格回升自然更没有问题。通过国际上的做法可以看出,黄金期货只是为了规避矿业项目投入大、周期长的风险,而不是为了投机获利。”王德煜说。

　　复杂的工艺

　　动辄以吨计算的金矿储量生产起来是从毫厘开始的。

　　“通过建矿井、凿眼、爆破、提升出来的矿石,每吨含量只有2至3克。”山东黄金矿业股份公司精炼厂精炼车间经理陈光辉告诉《望东方周刊》。

　　为获取这微乎其微的黄金,需要经历复杂的提纯冶炼过程。 “以前的生产工艺多采用坩埚法熔炼,铜铅锌挥发对环境、工人健康影响比较大;后来还采用王水,加工过程中会产生氮氧化物,也会影响环境、人体。我们精炼厂从开始就是采用湿法生产,让相关过程在水里完成,不仅可以回收铜铅锌等杂质,处理后的废水还可以循环利用。”王德煜说。

　　金泥进入精炼工序后,会再一次经历去除铜铅锌等杂质的过程,然后会得到金银混合体,再次加入氰化钠药剂,黄金又转化为液态,将黄金置换为固体之后,最后将经历一个高温氧化过程。

　　“俗话说的‘真金不怕火炼’就是这个过程,黄金的熔点并不高,这里所说的并不是黄金不怕火烧,而是说黄金在高温状态下不像铜银那么容易氧化。”陈光辉说。

　　通过最后一步高温提纯的黄金已经达到上海黄金交易所“9999”的标准。

　　如此复杂的生产过程,得到的产品自然无比金贵。为了看管好这一克一克提炼出来的黄金,精炼车间设置了严密的检查措施,进入车间要换两次衣服,工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摄像头下完成,走出车间时,连腰带的金属扣也要经受仪器的反复检查。

　　山东黄金集团供应上海黄金交易所只有精炼厂这一个出口,去年供应57吨黄金,今年已经供应80吨,全年将突破95吨,占全国黄金年产总份额已经超过20%。

　　黄金的正常价格

　　开采周期长、生产工艺复杂决定了黄金的生产成本构成。

　　“就精炼厂所在的焦家金矿而言,每年花在抽取地下水上的电费就有1000多万元,花在填充采空区上的费用也有1000多万元,把矿石从几百米的井下拿上来,机器折旧以及人工费用在内,每吨需要支出130多元。”王德煜说。精炼过程中对设备的磨损也是相当大的,2001年从瑞典引进的设备,如今已经显得十分破旧。

　　黄金成品生产出来之后,按照黄金管理规定,当天就会就近运往上海黄金交易所设在全国各地银行的43个交割库,由交易所根据需要进行全国调配。

　　对当地政府来说,虽然不能染指金子,却可以通过税收获利。“莱州市政府虽然在我们公司没有股份,但仅企业所得税一项,我们每年就为当地税收贡献2亿多元,此外矿产资源补偿费也是交给地方的,黄金产业因此已成为莱州的三大经济支柱之一。”

　　听起来颇为诱人的黄金产业的利润,仍旧取决于开采成本。“我们的生产规模比较大,购买采矿权的支出也不多,统算下来成本为100多元/克。稍微小型一点的企业成本就要到120元/克,像中国黄金集团这样为采矿权付出这么大成本的项目,将来的生产成本恐怕要到130元以上。”

　　从采金成本可以大体推算黄金价格。“就目前的情况推算,黄金的正常价格应该在160至180元之间,200元以上风险就比较大了。”王德煜说。

　　资源整合的困境

　　山西襄汾特大尾矿库溃坝事故发生后,王德煜呼吁国家进一步加强矿业资源整合,“这是提高资源利用效率,促进安全生产,保护生态环境的有效途径。”

　　但在金矿行业,整合并非顺手之举。“黄金企业之间依赖性不强,有资源就能生存,而且生存得不错,这一状况造成一些小企业对资源整合热情不高。他们都有合法的证照,各个企业在探矿、采矿过程中已经投入了大笔资金,政府部门也没办法强迫他们进行整合。”烟台市黄金管理局规划发展科邹强告诉《望东方周刊》。

　　“国家需要黄金的时候曾有个‘有水快流’的政策,由此催生了一大批生产水平不高的村办企业。对于不达标的,我们现在是坚决关停,但对于各项指标都还过得去的企业,我们只能暂时保持现状。”邹强说。

　　这一政策还在上世纪90年代引发了较多的私采盗挖现象,直到现在还屡禁不止,只不过当时是几个人的小打小闹,如今已经演变成为机械化作业的企业行为。

　　“一家公司当资源开采殆尽或出于保存实力的想法,会在几百米深的矿井中开辟水平巷道,直接进入别的公司的领地进行开采。对于这种现象,没办法指望政府部门来处理,因为他们需要几个工作日。比较有效的办法是受害方直接炸断巷道,但这又显得太过被动。这种现象的危害性非常大,直接孕育着事故的发生。”王德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