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达林/文

　　笔者经常到北京出差，想就近找个网吧传递邮件，却成为一件难事。印象中，自发生“蓝极速”网吧火灾事故后，在 政府部门的大力整治下，北京的网吧一度销声匿迹，虽然后来有所放开，但政府部门对其管制也一直处于“高压”状态。近日 听说，在北京市1500多家网吧上网时，如果是第一次，就要在网吧内的监管系统终端设备上拍照、扫描身份证，并且以此 存档。年内北京所有网吧都将安装并使用这种登记摄像设备。

　　毫无疑问，这是政府部门为整治网吧而精心推出的又一举措，其背后的良苦用心不言而喻。近年来，北京“黑网吧” 的剔除、网吧事故的减少以及网吧行业的规范，其实都离不开执法部门类似的高压管制。只是对于像笔者这样的普通公民而言 ，在享受着高压管制带来的这份安宁秩序的同时，却也不得不放弃原本自由而便利的上网权利。

　　既要安装监控系统，又要保存图像信息，据了解都是为了更好地防止“一证多用”，因为“在监控平台上，工作人员 可以实时对任意一家网吧的任意一个机位进行监控”，同时对上网者的年龄、图像资料也可以快速查阅。由此说来，花费如此 大的人力、物力与财力，为的只是“确保进入网吧登记的资料与机位上的上网者保持一致”。我们认可这种执法行为的目的性 ，也承认公权监管之下原本杂乱无序的网吧秩序会有大的改观，对于促进网民文明上网也会起到推动作用。只是在这种近乎“ 赤裸裸”的监控体系下，上网公民的隐私和自由如何保障？虽然监管部门一再告诉我们，整个的控制终端是在执法总队的管理 平台上，“不用担心个人资料泄露的问题”。但问题在于，除了担心个人资料泄露给其他人外，我们同样担心上网的通信自由 和聊天隐私暴露在公权力之下。而在“实时对任意一家网吧的任意一个机位进行监控”的平台上，监控是不是意味着执法者有 权利或有机会看到网民们的聊天记录？是不是可以随时查阅网民们的私人邮件？网民们上网的一切行为是否都处在执法人员的 眼皮底下？倘若如此，所有网吧的网民无异于“赤身裸体”——虽然只是面对少数执法人员。

　　在公民权利的问题上，向来都需要对公权的干预保持足够的警惕。从国外经验看，即便出于十分必要的境况，限制私 权自由的行政举措也经常受到公众质疑。例如美国在“9·11”事件发生后出台了《美国爱国者法案》，明确授权政府有关 部门可以对公民进行跟踪和窃听，可以查阅公民的上网记录、私人信件和电子邮件等。即便是出于打击恐怖主义犯罪的严峻形 势，该法案还是自颁布之日起就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强烈争议，特别是引起美国民众对政府侵犯个人隐私权的担忧。相比之下， 我们的监管部门是不是也应想一想：究竟有没有必要对每一个网吧的上网者实行这样的监控呢？

　　如何缓冲执法公权与公民私权之间的紧张关系，长期以来都是政府公共治理遇到的难题。而要达成公权监管与私权保 护的平衡，首先需要充分吸纳各方的意见，以此获取更多的正当性基础。如果一项行政举措只偏执于执法部门的自我表达，而 忽略公众的话语权，那么其结果难免导致一方的失衡。因此，但凡涉及限制公民私权自由的执法或立法，都须遵循多方平等对 话的程序，尤其要以利益相关人的直接参与和充分博弈作为基础。

　　总之，任何政府公共治理的权力都来源于公民权利的让渡，因而公权的存在以及在多大范围内行使，亦必须取得私权 的认可或谅解。即使是为更广意义上的私权着想，公权也不能摆出一副盛气凌人、自以为是的蛮态，而应当主动寻求与私权的 平衡与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