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冬鸿

　　他是一个本分的农民工，却因一时激愤，采取非正常手段解决劳动纠纷。一声巨响，他成为了火人……脸部被严重烧 伤的他，在监狱获得了重生。

　　童年在打骂中度过

　　刘东升出生在河南温县一个很特别的农民家庭。虽说那时大家都不富裕，但别人的父母都是本分勤劳的农民，孩子们 也都享受着父慈母爱的幸福与温暖。刘东升却没有这样的幸运。 刘东升的父亲是个嗜赌如命的“赌鬼”，但凡家里有 一点值钱的东西，都让父亲还了赌债。他的母亲是个好吃懒做的“蛮妇”，经常在村口骂街。他们一家与邻里的关系非常糟糕 。因为贫穷，刘东升的父母每当心情不好时，就会拿孩子出气，也因为穷困，父母经常吵嘴、打架。 从刘东升记事起 ，他就明白，自己家比别人家穷很多，房子是最破的，饭食是最差的，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最破的——他经常穿着漏脚指头的 鞋子。 每当父亲出去打牌，总是三五天都见不着他的影子。地里的庄稼荒了也没人照应，刘东升干不了地里的活，家 里的活就落在他身上。 “我从五六岁时就开始干活，烧火做饭、担水拾柴、割麦锄地，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几乎我都 会干，因为不干就会挨父母的拳头。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挨过多少打了。有一次，父亲出外打了三天牌，一到家就让我给他做饭 吃，结果刚吃了一口就二话不说，掂起了棍子就向我身上打来，打得我到处跑。可能是因为输钱了，再加上饭不合他的口味， 就拿我出气吧。这样不明不白挨打的事太多了，我早已记不清了，只是每每想起来感觉心都是凉的。”他说。 上天对 童年时的刘东升最好的恩赐，就是给了他一个同样命苦又聪慧的妹妹。妹妹也同样挨父母的虐待和打骂。 幼年的刘东 升从小就很疼爱妹妹，总是充当妹妹的保护者，多次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让父母的拳头打向自己。 每当刘东升羡慕 他人拥有一个负责任的家长时，善解人意的妹妹就安慰他说：“别伤心，哥哥，我们很快就长大了，到那时我们再也不用依靠 谁，我们自己去寻找咱们想要的生活，会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两个同样苦命孩子的互相安慰，成了他童年 最美好的记忆。

　　丧失理智身陷火海

　　刘东升16岁那年，勉强读完了初中。为了摆脱家庭的束缚，也为了给自己闯荡个未来，他加入到了农民工打工大军 之中。 他在饭店当过伙计，在澡堂当过搓背工，去煤场挖过煤，虽然活儿都不好做，但因远离了家庭的束缚，恢复了 自由之身，刘东升感到心里轻松很多。 2005年，他和同村的伙伴一同来到了北京，落脚在一个建筑工地。与老板 口头协议的劳动报酬是每天30元。敬业的他像对待自己家的事情一样勤奋、吃苦、耐劳。 有心的刘东升一直有个梦 想，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当老板。 “多年的打工经历让我感觉打工的艰难，所以，我做梦都盼望有一天可以结束打工 生涯，自己做老板。” 在打工之余，刘东升抽空就到街上逛，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做的项目或事情。 10月 的一天，刘东升看上了一家正在转让的书屋，再三思考后，他给对方交上了1000元的定金，约定两个月内将剩余的200 0元结清，门面房就易主。否则，1000元定金就变为违约金。 此时，马上要到年关了。按照习惯，到年关时，老 板要给工人发放全部或部分工资。但是，刘东升万万没想到，这一回他遇到了一个黑心老板。老板先是说账上没钱，后来索性 躲了起来，连面都见不到。 “我和工友也寻求过法律帮助，我们给某劳动仲裁委员会打过电话，由于没有劳动合同， 也没有欠薪证明，人家不受理。很多工友在等待无望的情况下，纷纷卷了铺盖回到老家。”自从老板躲藏后，工地大小事情都 由会计张朝代为处理。刘东升也多次找张朝催要工钱，但他总是说没钱。 一个多月后的12月份。北京的冬天非常寒 冷，没有暖气、没有窗户玻璃的建筑工地显得更加寒冷，就连墙壁上的冰，一天到晚都没有化过。 刘东升一天天在失 望中等待，外冷内忧让这个坚强的小伙病倒了。 2005年11月23日中午，百般无奈中的刘东升再次找到张朝， 希望张朝对重病的他有所关照，给点钱让他解一下燃眉之急，哪怕是先打张借条也行。 但是，张朝却轻蔑地说：“有 钱也不会给你，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一句话让刘东升如五雷轰顶，40天的等待，40天的盼望，40天的忍耐在 瞬间土崩瓦解，半年来所受的白眼、冷眼和喝斥一齐涌上心头。激怒中的刘东升跑到街上用仅有的20元钱买来烯料。 10分钟后，他再次来到张朝的宿舍。他用一张桌子从里面抵住门，然后，将瓶子啪地摔在地上，只听“轰”的一声，燃烧着 的电炉将整个房间变成了火海。瞬间，他和张朝变成了火人……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两名警察日 夜守在他身旁。 在这场事故中，刘东升和张朝两人都被严重烧伤，尤其是刘东升脸部已经痉挛变形，眼睛因烧伤不能 完全闭合，看上去的确有些可怕。睡觉时，他也是睁着一只眼，这给他的生活带来极大的不便和痛苦。 法院考虑到刘 东升犯罪的情节，以纵火罪从轻判处他三年有期徒刑，2006年被送至河南省豫北监狱，服刑改造。

　　万念俱灰企图了却残生

　　入狱后的刘东升万念俱灰，他无法正视自己的面容，也无法想象自己的未来。当别人都用奇怪和躲避的眼光对待他时 ，他感到自己如此丑陋不堪。 一天，监狱组织服刑人员观看电视节目，刘东升趁民警不注意，溜回宿舍，将偷偷准备 好的绳子套在了脖子上…… 刘东升以为他的行踪无人知晓，但是，死神再一次与刘东升擦肩而过。他的一举一动，丝 毫没有逃过监控室里一双明亮的眼睛。监狱民警像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他的身边，把他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从此，刘 东升成了监狱民警的重点教育对象。监区民警轮流与刘东升谈话。尤其是监区长李怀民的话，最令他温暖。 李怀民说 ：“监狱里关押着很多坏人，但也有不少是因为一时冲动或者过失才犯罪的好人。你的本质不坏，你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的过程中，使用了不合适的方法，在不懂法的情况下，触犯了法律。我们都坚信你是个好人，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这个孤独而年轻的心终于燃起了生的希望，变得坚强起来。然而，每当刘东升看到镜中自己丑陋的面容时，一种复仇的火焰开 始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我恨死那个鄙视我的会计了，要不是他，我决不会丧失理智去纵火，也不会烧伤自己的脸， 更不会蹲监狱，这一切都是这个张朝的错。”闲暇时，他不停地想着出狱后如何报复张朝。 民警了解到他的这一心理 后，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将他带到了监狱的心理咨询室。 咨询师茹庆亮与他进行了一个星期的聊天。在聊天的过程 中，茹庆亮不仅了解了刘东升的顾虑，也懂得了他产生报复的原因，明白他对前途的忧虑。 茹庆亮告诉他：“张朝自 己也是农民工的一员，却对别的工人兄弟没有一点同情之心，这的确可恨，但是，他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脸部烧伤的代价， 良心的谴责和自责以及家人的责怨也许已经把他压垮了，你把自己有限的生命和精力放在这个无用的人身上，才是极大的浪费 呢！”刘东升从咨询室出来时，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随后，监区民警驱车百余公里，来到刘东升的老家进 行家访，又把他的妹妹接到监狱进行特殊会见。 兄妹二人谈了一个小时，最后，妹妹说：“我每天都盼望着你早一点 回家，在我心里，你还是过去的你，咱都不笨,只要勤劳善良，日子一定会过得越来越好……” 经过一番痛苦挣扎， 刘东升不仅爱说话了，同时脸上也显现了笑容，特别是他对某些劳动技能的热爱达到了痴迷的程度。 他在进行裁剪时 ，身体力行，不断摸索服装裁剪的方法，遇到难题就向有经验的师傅请教。在业余时间，他苦学服装设计基本功，很快，他就 熟练地掌握了各种布料的裁剪技巧。诺大的电裁剪刀在裁剪床上被他使用得游刃有余。 他以走线准、裁料快、不跑刀 的精湛技艺，被两家服装企业的老板看中。得知刘东升即将获释的消息后，两个老板都想得到这个裁剪技术人才，纷纷前来联 系聘用事宜。 “三年了，我终于敢站在镜子前正视我自己的这副尊容。”即将出狱的刘东升，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憧 憬。他说：“我要用在狱中学到的技术，实现我今生做老板的梦想。然后，再去整容，让我有颜面对江东父老。” 如 今，刘东升带着对未来的期许，走出了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