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炜

　　我年轻的时候以为自己喜欢手表呢，后来发现，我不过是喜欢一些品牌。有一次我和手表大玩家钟泳麟先生聊天，我 问他：“原来我戴豪雅表，现在想买一块更好点儿的手表，您有什么建议吗？”钟先生打量我两分钟：“你这年纪，戴劳力士 恐怕还早了点儿吧。”我当然很喜欢劳力士，但心目中还是有我更中意的牌子——我喜欢万国表的加拉帕戈斯群岛，那是为纪 念达尔文的《物种起源》而推出的表款，我还喜欢百年龄的飞行手表，钟先生问我打算花多少钱，然后沉吟——这个价钱也买 不到什么好表啊。他最终给我的建议是：“你要真喜欢机械表，喜欢机芯，那还是买一块便宜点儿的积家吧。”我对积家可不 太了解，按照我的想法，戴一块手表，总要让别人注意到才好，万国表和百年龄都又大又猛，看着像个铁疙瘩，积家表认识的 人不多啊。

　　我的想法，是手表消费者比较典型的心理状态。如果说手表是一个细节，那么我们还是希望别人能注意到这个细节。 而不是只有佩戴者本人才知道这款表的机芯是多么复杂。《金融时报》上有一位手表专家，就充分理解手表的消费者心态，他 推荐了几种表，宇舶表的大爆炸系列——这是个运动狂热分子才喜欢的手表；劳力士——你从小就不喜欢摇滚明星，而是喜欢 老派的演员，你现在的偶像是阿帕德·比松这样的人。对不起，我根本就不知道阿帕德·比松是谁，我GOOGLE了一下， 原来这是个瑞士富翁，管理着一个巨大投资基金，喜欢女演员，最近和他传出绯闻的是乌玛瑟曼，他还多次被评为全球最佳着 装男士，嗯，显然，这也不是我的那杯茶。那么，戴百达翡丽的又是什么人呢？《金融时报》上的这位NickFoulke s先生继续来“人格化”——你在70年代就赚够了钱，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原来也坐过劳斯莱斯车，现在开的车是一部 两年的奥迪，你不需要装点门面的东西了，所以你会非常欣赏百达翡丽。这个这个，看来百达翡丽很不适合我。

　　我这次到巴塞尔，是来看钟表展的，看的是劳力士、百达翡丽、百年龄等等。其间也问一位钟表行业的人士：“这个 表展这么大，我都看晕了，您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怎么看表展？”这位先生耐心回答：“要看几个大牌子，要看趋势，这两年 经济不景气，手表的设计和价位都比较平实了。”当然，我还有一位朋友，在瑞士卖了好多年手表，他告诉我：“国内游客到 瑞士总会想着买一块手表回去，他们心目中的三大名牌是天梭、浪琴、欧米茄。”比之金融时报上NickFoulkes的 推荐，这三大名牌更符合我的期待。

　　手表业也总谈论现在的经济低迷，但斯沃琪集团的老板海耶斯说了，手表业是受到了一些冲击，但不像汽车行业那么 严重，“我们卖的是文化和美丽，什么时候大家都需要文化和美丽。”话是这么说，2009年瑞士手表的出口下降了30% ，其中中国大陆地区下降的幅度最小，也达到了15%，香港是瑞士手表出口最重要的阵地，也下降了16%，这都是从经济 大环境上说的，巴塞尔表展上，记者要是对手表不那么在行，就会问一些大而笼统的问题，比如说，您怎么看待经济低迷的局 面？然后，那位总裁就会这样巧妙地回答：我们很幸运，在许多市场都保持了我们的份额，随着经济逐渐走出低迷，我们会继 续在新兴市场扩大自己的份额。记者颇为赞许地点头，总裁也显得很有信心。其实，那位总裁知道经济低迷是怎么回事，我们 并不知道，因为我们的经济状况从来就没有“高迷”过，一直是比较低迷又自认为是处在上升阶段呢。

　　原来我就误以为自己是处在上升阶段呢，马上就要成为中产阶级了呢。买一块豪雅表还不自量力地想换成万国表，现 在我踏实多了，手腕上没有手表了。到了瑞士，也不知道时差几个小时，也不知道今夕何夕。实际上，要获得这样清楚的自我 认识不必跑到巴塞尔来看手表和珠宝，只要呆在北京或上海，看一看房价和地价就行了，弄一块天梭浪琴就满足吧。那块百达 翡丽和你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