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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亮:重出江湖恢复评论者状态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8月08日18:28 新周刊

  夹杂着沪语方言、弄堂生活、 “百叶结烧肉”的味道,吴亮通过鸡毛蒜皮的微观叙事,体量着1980年代的时代体温。

  吴亮 著名文学批评家。在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文坛上曾经风头甚健,以犀利而敏感的批评著称,在对马原、孙甘露这两位先锋作家的评定上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1990年后,吴亮的兴趣从文学转移到了艺术,开始关注起中国的画家及他们的作品。2000年,吴亮又
恢复到他的评论者状态,重出江湖,对文学、文化现象发表了一系列言论。

  文/朱慧 图/沈煜(除署名外)

  6月7日,吴亮备战炎热的世界杯,拒绝一切“隆重”的写作,只是每天看世界杯的间隙开始在“小众菜园子”,这个上海文化人聚集的小圈子论坛里散淡地涂两笔自己的《80年代琐记》。

  6 月26日,北京上海两地文化人在华东师大举行“上海文化人心中的80年代”座谈,《八十年代访谈录》作者查建英就该书引发的“80年代热”表达了自己的遗憾——因为个人的原因,她没有采访自己名单上列出的上海作家们,比如孙甘露、吴亮、王安忆、陈村……而事实上,上海亦是80年代的文化重镇,所以希望以此书抛砖引玉。

  7月15日,世界杯结束,吴亮依旧欲罢不能地在写,他写到了一个老烟民的“鸡毛蒜皮”,80年代的香烟涨价。后来以写足球评论而出名的吴亮记得——“八十年代初/中国足球队3比0赢了科威特/许多上海市民涌上街头欢庆胜利/一路高喊口号/三比零,八国三(沪语,“八国三”即“八角三分”)!三比零,八国三!/有人在混乱中用砖头打破了烟纸店(小型零售店,通常开在弄堂口,卖香烟老酒与日用杂货)的橱窗玻璃……”吴亮乐于去玩味那种微妙的情绪,慢慢解释,“比赛当天,香烟大幅度涨价,牡丹牌香烟从0.49元涨至0.83元,大家需要宣泄不满。”

  通货膨胀的宏大叙事下面,是小百姓对调价的切身不爽。显然这样的“八国三”与《八十年代访谈录》中精英们的凝重完全不同。夹杂着沪语方言、夹杂着弄堂生活,甚至夹杂着“百叶结烧肉”(一道上海家常小菜)的味道,吴亮刻意表现着一个上海小文人的生活小趣味。

  比较在所难免。

  另一位著名的上海小说家陈村在吴亮漫长的帖子后面跟帖写道——比小查采访到的80年代文本好得多。区别在于,这文本,是自言自语,纪念昔日。我们不过是偷听到了。小查的文本,是喧哗鼓噪你们快来听啊看啊! 这人间,自说自话需要,喧哗鼓噪需要。我理解并拍手。但倾向于,隔着岁月,对自己说。而另一些说小趣味是“低级趣味”的评价也间或出现在回帖中。

  显然,对这些评价看似满不在乎的吴亮是明白的。他以自己的方式展现着他的独特视角和姿态。

  面对面

  “我只是记录着在我记忆中的一切80年代普通人的生活画面而已”

  《新周刊》:怎么会开始写自己的《80年代琐记》?

  吴亮:1年前,我在书店看到文德斯的书《一次》,有一些拍外景时刻的图片,附录一些回忆细节的片段,我觉得很好,模仿他写了几段。我曾经起念写我自己的《一次》,写100个人,50个艺术家,50个没有姓名的人,他们的肖像和生活片段。因为懒惰,书至今没有动手写。

  这次看到《八十年代访谈录》中几篇文章,比如陈丹青和阿城谈事情的方式,我很喜欢,其实他们的观点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主要是一种谈话回忆方式又唤起我写吴亮版《一次》的欲望。

  世界杯开始,天很热。我怕自己懒惰,就在论坛上宣布我要写“80年代”,即写即贴,网上连载。白天有空时,或者两场比赛的间隙,我就写一点。很奇怪,首先想到张小波。我写到他喝醉酒,这个事情有多重要,也没多重要,无所谓就是一种进入而已。

  《新周刊》:也许,大家之前会以为你的《琐记》完全写文坛趣事,可是你写了很多也许你都不知道名字的邻居?

  吴亮:我十七八岁的时候,就想开始写回忆录,习惯把正在发生的事情当作回忆来看待,我不写日记,不写小说,也容易忘事情,只是我莫名喜欢回忆的视角。我爱看传记,我对大人物的成功之路没兴趣。就看他一切无关的细节,觉得在那些方面人与人之间才是相通的有共鸣的。因此,我想我只是记录着在我记忆中的一切,不分主次,一些生活画面而已。他也许是作家,也许是我的邻居。

  《新周刊》:你认为理想主义是形容1980年代最贴切的一个词语吗?

  吴亮:如果我们在思想文化艺术层面,与那些从事相关工作的人讨论80年代,也许我们可以认为理想主义是一个关键词。假如你问王蒙、刘心武或者胡乔木,问我的父母,问那些随便遇到的老三届,什么是80年代,请他们用一个词概括80年代,那肯定都是另一幅图景。“理想主义”只是一部分人主观中的80年代特征。

  相对某些领域的人来说,80年代是“理想主义”,而对另外有些人来说,80年代意味着生活更丰富,或者日渐贫困,或者是一个机会的年代,或者仅仅是一个过渡时期。很多人觉得根本不能用“理想主义”来概括80年代,他们使用的关键词可能是“权力斗争”、“反复无常”、“解冻”或者其他什么。

  “上海的任何主流都不是中国的主流”

  《新周刊》:你是一个拒绝宏大叙事的人吗?

  吴亮:是体例的问题。查建英说她原来要在上海采访一些作家,我也设想过,如果我面对她或者你,如果我面对采访者关于80年代的重要问题的提问,一一回答之后,归拢起来,比如写作、会议、认识谁,这些一串起来就是“宏大叙事”,这是不容回避的。

  我本身对宏大叙事不完全抗拒。比如我在看《中世纪史》、《15世纪到19世纪资本主义社会》等,这些书本中“宏大叙事”的智慧、材料那么有魅力,我非常喜欢。但是国内目前好多“宏大叙事”表达得很差,所以我往往不以为然。

  《新周刊》:上海可能如《八十年代访谈录》编辑吴彬说的那样,再出现一本类似的80年代文化精英访谈录么?你为什么不想写这样一本类似的书?

  吴亮:那本访谈中的人物,比如崔健、北岛,也许在当时就是边缘的,不是主流的人,但是他们后来都多少成为主流的人物,修成正果了。我在80年代和他们的“边缘”相比,一定还要更边缘。首先是一个圈子的问题。我当时刚刚进入文坛,我和精英阶层没有关系,我怎么可能宏观去深入谈论整个80年代?我只能谈我身边的鸡毛蒜皮。我哪篇文章谁给我发表了,我和谁在哪里吃饭了,哪天看见谁了。其他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很多人说吴亮当时很有影响力。当时有影响力的人和事情很多,我并不重要。

  其次,也许是更重要的一个区别:地缘政治的问题。从政治地理的角度来说,北京代表中国,而上海的影响力只是代表上海,不代表中国。即使如今上海有国际影响力,它依旧不代表中国,这是一个特殊地方。这点决定上海的任何主流都不是中国的主流。80年代的上海文化界,很关注北京的消息,北京开会,中央有什么精神……整体而言,“上海”没有什么人在什么重要事情中有什么重要影响力,因此如果上海也出一本这样的书,一定会显得分量比较轻。

  本来彼此没有轻重之说。但是既然已经以北京11人的访谈内容作为一个参照系来看了,那么你会发现当时上海文化圈的个人的重要性与影响力都很不够。上海本来就不是一个出深刻思想家的地方。我们必须承认,就艺术见解和思想影响力而言,上海整体是不如北京。

  《新周刊》:你是否认为类似你的方式描摹着市井化的生活细节,也许是个更好的切入“上海80年代”的角度?

  吴亮:上海的见长是它的生活,当然最后影响一个国家一定还是生活,持久力属于上海。从社会进步来说,悄悄的革命就发生在中国上海,这点不容质疑。我和周围的文化圈朋友不说这些,我们的交流通常都很日常,很琐碎。我们很少谈这些问题。

  “那时候,比较不正常的是文学成了一件很大的事情”

  《新周刊》:聊一下你第一篇变成千字的文章,第一笔稿费?

  吴亮:张弦是最早把我的文章推荐到《上海文学》的朋友,认识他的时候我23岁。我们多年来保持通信,见面就聊。一次他又要来上海改电影剧本,在电话里对我讲,吴亮你老说老说,很浪费啊,你要写作啊,你写,写下来就是文章。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我把几张大白纸裁成16开大小,就往上写,字很大,写了篇东西给他看,算是交差。过些日子,《上海文学》周介人给我打电话说,你的文章我们要用,你过来我们聊一下,要修改。我当然非常兴奋啦。从工厂下班,换了干净衣服就去了巨鹿路作协,一个后来我呆了20多年的地方。周介人和我谈完修改意见,问我,你有稿纸吗,给我一厚叠稿纸,让我把文章誊写在格子里。

  文章发表以后,不久,邮局把稿费送来了。那时我一个月工资41元,这篇文章的稿费是65元,顶我一个半月薪水。我忽然明白,我的生活方式可以就此改变了。当然后来,写作的快感主要是表达的快感,与稿费关系已经不大。但在当时,我看到我可以不上班,通过写作养家糊口了。毕竟当年工资普遍低,物价也低,除了工资,大家没任何收入。我拿那笔钱买了很多东西。

  《新周刊》:你在1984、1985年的时候,成为风头甚健的批评家?

  吴亮:1984、1985年,一个年轻评论家的群体出现了。我自己也慢慢成熟,变得自信,更注重表达自己,在这样一个群体当中,大家都觉得“声音”的力量更强了。

  那时候,比较不正常的是文学成了一件很大的事情。说来你可能要不相信,中年评论家的文章没有我们这些青年评论家的文章好卖,我们被当作明星来追捧。老是被请来请去开会,顺便游山玩水。起初感觉很不错啊,后来习惯了,觉得应该这样,很正常。那时候,每年开春后,尤其到了暑假,会议邀请不断,不断去各地开会,开完会就回家写作,循环往复,大体生活就这样。

  从1985年到1987年年底,我和程德培在《文汇读书周报》开了一个专栏《文坛掠影》,每周一篇,两人交替着点评国内文学期刊上的作品,多数是小说,也涉及一些诗和报告文学。那时候这个专栏很有影响。当时没有书商,没有商业炒作,报纸媒体很弱,没有别的力量,只有批评家。当时如果说我和程德培两人在评论界有那么点重要性的话,我们代表的是评论界的重要,而不是上海评论界的重要。我从来不代表上海。你问我的作用有多大,在先锋文学的潮流中,我想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新周刊》:从1980年代到90年代,很多思想层面的人都认为在中国有一个文化堕落的转变,你认为呢?

  吴亮:80年代是一个多边互动的年代。国外各种思潮各种翻译小说都在进入中国;美学,哲学,心理学,《走向未来》丛书,《文化与中国》丛书,许多边缘科学也进入了文学圈的视野;保守而教条的僵局被打破了,思想界活跃、反复而动荡。在思想界动荡的背后,则是官方意识形态的反复,人事的变动……多方面的影响让80年代的思想界呈现复杂的面貌,而当时中国生活层面和技术层面的变化很小。

  90年代,思想界一些人认为文化在中国堕落了,现代化、物质主义、全球化等都在侵蚀中国,我恰恰认为个人主义突出、物质突出、欲望突出正是建立契约社会和法制社会的自然前提和野蛮前提。80年代,知识分子们说到人权问题,小百姓无关痛痒,人权只是一部分人的说话权,物质财产方面大家都一无所有,不需要捍卫什么。现在,人们需要注重自己的人权了,人们多多少少都有点财产了,大家真的需要为自己的利益拼命自我保护了。契约意识会正面带来宪政意识。

  《新周刊》:很多知识分子认为1980年代是他们最好的年代,你理解吗,认同吗?

  吴亮:在不同情况下对一件事情的回忆和判定一定是不同的。比如对我而言,可能人生最美好的事情就是1985年,离开工厂,那种解放的快乐很难忘。现在很多人是不能理解这种快乐的,我的侄子换过5份工作。他无法想象一个人在一个厂里呆十几年。完全是一种肉体的解放,摆脱了人身依附的关系。

  因此有些人认为80年代是非常好的时光,我也能这么认为,只是不会完全如此认为。

  《访谈录》中采访的11个人,基本上都是知青一代,城里人在农村呆过返回城市,生活改变的可能性在他们面前展开,他们都能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相对获得表达的自由,而且觉得自己有些话要说,而且可以说。这种可能性也和

青春期的尾巴有关,他们大都处于青春和成熟交替的25岁到30岁,他们看到以后的生活每天都会有变化,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这是理想主义存在的现实条件。因此他们觉得这是理想而美好的80年代,这是和他们个人境遇、年龄、青春有关的。

  我与他们有共鸣,但是我没下乡,没那么大起大落,我唯一的改变是写作改变了我的生活,因此我不能说80年代是我最好的年代。我只能说,他们的经验是可以想象的。可以间接感受的,和我有重合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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