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商报消息 国内七成青蒿素提取企业遭淘汰,青蒿素成品药全球份额不足5%
本报特派记者 刘迅 发自恩施
中国虽占全球青蒿原料市场份额八成,却一直处于产业链最底端。据统计,中国青蒿素成品药份额仅占全球市场的3%到5%,一半以上份额被后来居上的印度制药集团抢走。加上一路低迷的市场行情,国内七成青蒿素提取厂被淘汰。
以恩施为代表的主产区在“诺奖”的东风下如何寻求机遇,并在青蒿素市场上重新夺回“失地”?
10月30日,资深科研专家向吉钎接受长江商报记者采访时说,中国企业要在加强技术攻关,研发新药上下工夫,打破当前西方药企的垄断。
国内七成企业遭淘汰
今年10月,恩施州农科院副院长向吉钎从网上看到屠哟哟获得诺奖的消息,心里百感交集。
向吉钎和青蒿素打了十几年交道,多年前曾带着恩施青蒿样本拜访屠呦呦,品质得到肯定。令他遗憾的是,恩施有着丰富的青蒿资源,却难从市场分一杯羹。
10年前,意大利、瑞士、日本、澳大利亚等国家生物学、植物学、天然药物学专家、生产企业,对恩施青蒿素资源实地考察。同时,世界500强企业瑞士诺华制药集团公司、中山大学工程技术人员对采集的青蒿样品检测,认定恩施青蒿素及其衍生物含量比其他地区高出2%到3%,具有开发和工业化生产的价值。
2005年,恩施州农科院合作企业、湖北恩华生物开发公司组建。2004年正式投产生产青蒿素2000公斤,其产品全部出口瑞士诺华制药集团公司,产值1400万元,创汇180万美元。与此同时,2008年末,瑞士诺华制药集团公司欲与湖北恩华生物科技开发有限公司签订80吨青蒿素及其衍生物产品购货合同,由于原材料等限制,恩华生物科技开发有限公司只签订了25吨购货合同。
向吉钎清楚的记得,青蒿产业最红火时,同为加工企业的恩施清江生物工程有限公司有14台提取罐,其中6吨1台,9吨13台,4条青蒿素及其衍生物生产线投产,年生产能力达100吨,年产青蒿素及其衍生物可达180吨。
“国内企业看到商机,一窝蜂疯狂涌入青蒿产业。”向吉钎说,鼎盛时期全国青蒿素企业达100多家,分布在全国收购青蒿干叶。
恩施当地一位农民告诉长江商报记者,当年种青蒿来钱快,最多时一亩纯利润达1500多元。有的农民一见青蒿这么吃香,卖完自家的青蒿,又到乡镇上低 价购进余货,再以保护价卖出。有的干脆将山上的树叶晒干打碎,掺进青蒿里,导致青蒿素含量很低。当时货要得紧,这种原料每公斤都能收6—9元。青蒿素价格 堪称“植物黄金”高达800万元/吨。更令人咋舌的是,青蒿素衍生物如青蒿素琥酯、双氢青蒿素、蒿乙醚、蒿甲醚均达1.3亿元/吨。
向吉钎说,一些小企业甚至向银行贷款去建青蒿素加工厂。他们将从农户手头收集到的青蒿加工成粉末,然后再掺进一些其他植物叶子,作为青蒿粉卖给药厂。从2006年开始,青蒿素的价格坐上过山车,国内差不多七成青蒿素生产企业都倒闭了。
向吉钎回忆,青蒿素的价格更是跌到谷底,只有1200元/公斤,加上国外企业到原料产区开加工分场,小企业无力和大场竞争,除去人工和加工成本,基本处于价格倒挂状态。“因位价格起不来,虽然我们的青蒿产品质量很好,但也只能一步步减产,直到今年干脆停产。”
国际市场难分“一杯羹”
恩施青蒿的遭遇只是一个缩影。
业内人士分析,中国虽占全球青蒿原料市场份额八成,却一直处于产业链最底端。
向吉钎说,中国是全球青蒿草最大的生产地,国产青蒿却未能占据市场绝对优势。据他预测,全球每年青蒿素原料药消耗量在250吨左右,中国内产青蒿素约110吨左右,越南、泰国、印尼、印度等国的青蒿素产量合计在20—30吨。
“中国虽是原料供应大国,但在国际市场却没有一席之地。”向吉钎说,如果没有国家GMP(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认证、药品生产许可证,青蒿素只能作为提取物而非原料药销售,价格相差巨大。中国公司即使生产青蒿素原料药,但基本无权直接出口青蒿素制剂。
据WHO(世界卫生组织)估计,全球每年有接近4亿人感染疟疾,其中八成来自非洲。这块“蛋糕”由公立市场把控,即由WHO与盖茨基金会、全球基金等国际机构与组织计划采购,占到市场份额的八成以上。
向吉钎告诉长江商报记者,全球青蒿素大宗公立采购市场上,50%的份额已被异军突起的印度仿制药集团抢走,欧洲制药集团的市场份额减少,不足20%,而中国则缩减至3%至5%。
长江商报记者查询资料获悉,诺华公司、赛诺菲公司在拿到WHO订单后,到中国采购“蒿甲醚”或“青蒿琥酯”等青蒿素下游产品,经加工成复方制剂后再供应非洲市场。一旦非洲疟疾状况好转,WHO减少青蒿素制剂的采购量,这两家企业就会减少或停止在华采购青蒿素原料,我国青蒿素原料就会积压滞销。
中国药品制 剂要想进入国际组织的药品采购清单,必须经过GMP认证,还有WHO-PQ认证与PIC认证。长江商报记者获悉,中国药企中只有桂林南药的注射用青蒿琥酯 于2014年6月通过WHO-PQ认证,但这只是注射剂,在抗疟市场上用量较小。片剂中,目前还没有一家药企通过认证。
“无法进入国际组织的大宗采购清单,只有突击剩余的20%的私立市场。”向吉钎说,要么在非洲、东南亚建立销售网点,或合作开建工厂。
“中国只是青蒿素原料供应市场。”向吉钎介绍,原料供应是产业链条中最低端的,利润不到成品的1/50。3000元/公斤的青蒿素,至少可以制成10万人份ACT,按照1美元/人份的价格,最终成品较原材料价格增加了200倍以上。
中国企业迟迟拿不到WHO认证,出口无望。但令业内人士痛心的是,中国企业自身为抢市场,恶意压低价格。湖北一位多年从事青蒿销售工作的药厂经理说,小企业为争夺“原材料出口商”地位时纷纷压价,最终受益的则是海外药企,从2004年到2009年,中国大约有七成青蒿素原材料廉价卖给印度。
专家建言打造“恩施青蒿”品牌
“屠呦呦获得诺贝尔奖,在短期内不会对中国青蒿素产业有实质性影响,国际市场格局基本已形成。”向吉钎对诺奖后的青蒿产业的评价显得冷静客观。
湖北省药业专家、医药高级工程师张代寿研究了几十年青蒿,始终看好青蒿产业。他认为,恩施州药学会可牵线搭桥,争取恩施州青蒿素及其衍生物制剂产品取得国药准字号。若按2013年疟疾病例数计算,复方青蒿素药品需求量约2亿人份,按平均每人份2美元计价,全球青蒿素类药品市场容量约4亿美元。但同时,不得不考虑疟疾死亡率在全球正在降低,全球青蒿素药品市场容量处于收缩状态。
张代寿告诉长江商报记者,10多年前,他曾多次到北京向屠呦呦推荐过恩施青蒿,并收到屠呦呦的亲笔回信,对恩施青蒿相当肯定。记者在张代寿家中看到屠呦呦在信中建议,恩施与湖北本地医院合作,拓宽渠道。屠呦呦还手绘出青蒿流程工艺图,一并寄给张代寿。
目前,全国各地特别是同样拥有资源的武陵山区周边省市已先行一步,重庆市制订了《重庆市青蒿素资源管理条例》,不遗余力向国家争取青蒿素开发生产项目。
“恩施应将青蒿产业纳入全州药业发展重点,拟定发展规划,搞好资源保护和开发,从政策、资金等方面对基地建设、龙头企业发展给予支持,打造‘恩施青蒿’品牌。”张代寿说,只有利用好,野草才能变废为宝。
“中国人种青蒿,意义远大于钱。”向吉钎认为,中国企业要在加强技术攻关,研发新药上下工夫,打破当前西方药企的垄断。目前,上海交通大学正在研发 人工合成青蒿素的技术,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另外,青蒿素批准的适应症目前只有疟疾,但是它在红斑狼疮以及肿瘤的应用正在研究之中,应用前景还是非常广 阔。
向吉钎透露,除了农业领域,科研团队正在研究青蒿如何在中兽药中发挥作用。“已证实青蒿对寄生虫、血吸虫等是有确切疗效的。”向吉钎说,科研团队计划将青蒿素提取后制作“绿色兽药”,在安全的前提下,畜牧服用研发的中兽药就能杀死体内的寄生虫,预防疾病,如果往这个方向成功,今后对畜牧业生态发展是极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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