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物周刊：高金素梅让原住民运动重新点燃

高金素梅接受媒体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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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15日，高金素梅率台湾原住民“还我祖灵运动”代表团前往日本靖国神社，要求把日据时期战死沙场的祖灵归还故土，遭遇日本极右势力威胁和日本警方阻挠。

　　2003年2月，包括台湾原住民在内的台湾人和日本人共236名原告向大阪地区法院提出小泉参拜靖国神社国家赔偿诉讼，台湾原告表示反对靖国神社合祭台湾战死者。2004年5月，大阪地方法院作出驳回原告所有诉求的判决。此后，原告对判决不服，向大阪高等法院提出

上诉。

　　2005年6月17日，是大阪高等法院9月30日作出判决前的最后一次法庭陈诉。

　　6月18日早晨，本刊记者致电高金素梅，她说刚与日方律师论辩归来，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但声调依然柔和、轻松，觉察不出她的疲惫。谈完后她要收拾行李，打算第二天带领她的族人返回台北。

　　高金素梅，不到20岁进入演艺圈，曾出演琼瑶剧中角色。她一生经历也如同琼瑶剧一般波澜起伏：一场接一场地恋爱——从歌坛才子郑进一，退居幕后的歌手高明骏，到香港帅气小生何家劲；演艺事业在高潮时选择离开，创办

　　2001年8月29日上午，“高金素梅赤着脚、身着泰雅族衣裳，在台湾南投县和平乡数十位乡亲父老的簇拥下，宣布以无党籍身份参加年底的“立法委员”选举。从这刻起，她也逐渐从舞台上的明星转变成为台湾原住民的政治代言人。

　　台湾政府是自我矮化的政府

　　人物周刊：我们看到的报道是，你们受阻，无法进入靖国神社，在博览馆会场苦坐5小时，目前最新的进展是什么？

　　高金素梅：我们刚刚在大阪法庭结束了辩论，晚上我们还要和律师团见面，让他们知道从2003年2月开始控诉的全过程。

　　人物周刊：双方辩论的焦点？

　　高金素梅：对方的律师提出很多问题，想打击我的控诉，但我们理直气壮，我回答之后，对方非常紧张，再后来，他的问题都很无力。对方律师对我主要有三方面质疑：第一，他说我可能不是高砂义勇队的遗族。我问他怎么知道我不是，他无言以对。第二，他质疑我的动机，因为我是“立法院委员”。我说，“立法委员”是我在台湾的工作，但在这里我以泰雅族的身份说话，也是高砂义勇队的遗族嘱托我的。第三，他们说，我们控诉是为了赔偿金。这一点我们说得很清楚，只要求赔偿一万块钱的日币，相当于台币2000多。钱不是我们的目的。这一次我们的诉求包括三个方面。第一要求小泉不可参拜靖国神社；第二要求归还祖灵，把他们从靖国神社除名。第三要求一万元赔偿金。

　　人物周刊：把祖灵请回台湾的意义是什么呢？

　　高金素梅：他们不是日本人，他们应该魂归故土，我们也有自己祭拜祖先的方式。而靖国神社没有经过族人的同意，就把我们的祖灵放进去，这是一种侮辱。

　　人物周刊：听说你的办公室里还挂着一幅台湾原住民遭到日本人杀害的照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备到东京请回祖灵的事情？

　　高金素梅：2002年的8月我们第一次到日本，要求把靖国神社中台湾祖灵的名单交给我们，日方不同意。2003年2月我们开始提出控诉，直到现在。

　　办公室那张照片是2002年3月我刚当上“立法院委员”时，有一次在一个收藏历史资料的朋友那里看到的，当时我特别震惊。在我们的教育中，从来没有提及原住民的历史。后来，我开始寻找原住民的资料。越找越感觉痛苦。我发现，从1895年到1945年，也就是日据时期，原住民的生命、土地都遭到践踏。当我知道这些历史，当然要提出控诉。这是两代的灭族行为。日据时期，被迫上战场的大约有26000多个台湾人，其中主要是高砂义勇队的成员，也包括台湾籍的日本兵。他们被命令去攻打菲律宾、印尼、新几内亚。

　　人物周刊：民众支持你吗？

　　高金素梅：99%民众和媒体都表示支持。少数人有反对意见，比如李登辉和台联党。

　　人物周刊 ：这次你们到东京的诉讼，对台湾和日本的关系会有什么影响？

　　高金素梅：台湾政府不敢说话，这是一个自我矮化、非常无能的政府。我们要来，包括我们的“外交部”，我们的政府，没有一个人说话。14日，我们被日本警察拦下来，被关在游览车上一个多小时，台湾驻日代表居然不抗议。况且我还是“立法委员”呢。

　　我要说的是，历史就是历史，我们应该正视历史。韩国就是这样的，告诉日本政府面对这段历史，我们的政府为什么不能呢？假如台湾政府认为这个事情影响了台湾和日本的关系，那这个政府是在出卖我们的灵魂。

　　政治是我帮族人说话的工具

　　人物周刊：你不到20岁就进入演艺圈，后来退隐，又竞选“立法委员”，为什么会进入政界？

　　高金素梅：原来我从没想过参加竞选，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意外。当时家乡族人不断劝我，而最主要是因为我母亲。我母亲是台湾泰雅族原住民，和我父亲结婚时她写了一张证明，表示不愿放弃原住民身份。后来我跟随母姓。我是第一个原住民女性立委。

　　人物周刊：原住民目前在台湾的情况怎么样？

　　高金素梅：台湾的原住民大约有45万人，占总人口2%，非常弱势，他们对于选票没有多大影响，所以政客们不重视他们。在政客眼中，只有选票是重要的。

　　人物周刊 ：你能为原住民做什么？

　　高金素梅：2002年2月1日，我宣誓就职。当我进入了“立法院”，我才发现预算很不公平。我在立法院的诉求包括为原住民争取生存权、人权和土地权。还有最根本的，争取对原住民历史的解释权。原住民的历史在过去是被忽略的，现在我要从原住民的立场来解释他们的历史。

　　人物周刊：这一次到东京来，其实也是争取历史解释权？

　　高金素梅：对，是这样的。我们就是要还原历史的真相。日本一直说，高砂义勇队是自愿上战场的，但我找到当时的老人，发现根本不是那样，即使有个别自愿，其实也是被日本愚民的结果，从根本上，还是不自愿的。

　　我希望用声音和相片重新还原这段历史。我出过一本书《无言的幽谷》，就是用图片来讲解历史。我也很欣慰地发现，原住民的族群意识在觉醒，虽然他们很多人不得不为一日三餐而奔走和担忧，但原住民运动的火苗已经燃烧起来了。

　　人物周刊：在很多人印象中你是注重感情的人，但政治需要强硬的手腕，这让你觉得矛盾吗？

　　高金素梅：对于我来说，重要的是帮我的族人讲话，政治只是我的工具。我不懂政治，不想参与政治，但如果我不走入政界，原住民的声音更小。真的，如果政治不是工具，我就没有待在“立法院”的理由。我在演艺圈，有更多的收入，而且，同样有掌声。但为了族群，我不想简单当一个演艺明星。

　　人物周刊：陈文茜已经决定远离政治，觉得台湾政局太消耗生命，你对于台湾政局怎么看？

　　高金素梅：我和陈文茜的目的不同。我不想进入政治的风暴，国民党、民进党对我都没有什么意义，我只是觉得我正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小爱、大爱、以及生命的意义

　　人物周刊：主持谈话节目《点灯》似乎是你和演艺圈保持的惟一联系。

　　高金素梅：没有了，1999年6月份我就离开这个节目。

　　人物周刊：媒体报道你得过肝癌，目前身体情况怎样？

　　高金素梅：动过一次手术，现在已经很好了。生了那一场大病之后，我才想要做更多的事情，我觉得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在这个过程中留下了什么东西。没有这场大病，我不能明白生命的意义。我的生命等到30多岁才开始。

　　人物周刊：那你认为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

　　高金素梅：就是帮族群说话啊，争取我们的尊严和权利，这就是我生命的价值和意义。

　　人物周刊：你认为怎样做一个女性算是精彩？

　　高金素梅：她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认真，清楚自己的目标，然后勇往直前，并且能为自己负责。其实不分男人女人，人的价值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人物周刊：你的成长和恋爱有直接关系吗？

　　高金素梅：哈哈，恋爱曾经是我人生过程中的一部分，但那只是一种小爱，现在我更强调的是大爱。

　　人物周刊：在很多媒体报道里，似乎爱情才是你生命的主题。

　　高金素梅：那只是生命的一个小部分，被媒体炒作了。人生到了我这个年龄，经过肝癌、梅林大火，经过这么大的生命历程，我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希望留下有价值和有意义的东西。对我来讲，这才是负责任的过程。

　　我非常清楚知道我要做什么，非常清楚知道我的责任和使命是什么。 本刊记者 曾繁旭 发自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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