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回忆当年抗日：以一敌三突破日军防锁(图)

当年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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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路军山东军区战士在接受对空射击训练

反战同盟的日本友人在战场上向日本士兵做宣传

八路军优待被俘日军家属，组织他们进行生产

　　王拓 原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四支队副排长

　　1921年 生于山东莱芜方下镇方赵庄，原名王宝善

　　1939年6月6日 参加八路军山东纵队四支队

　　1945年 日本投降后，赴东北参加解放战争，参加解放锦州及辽沈战役

　　1949年 到牡丹江航校任教导员

　　1956年 到海拉尔民航站任政委(团级)

　　1962年12月 到牙克石乳品厂任厂长

　　1980年 从牙克石乳品厂离休，享受副局级待遇，月工资2600元

　　(本版黑白图片均为历史资料图片)

　　王拓且战且走，忽然感觉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一下子摔倒在地。那颗子弹穿过他的腰部，并击穿了他的右臂。枪扔出去很远，王拓想：“这下完了，牺牲了。”

　　62年后，在内蒙古牙克石市兴安东街的一处民居里，84岁的王拓回想既往岁月中四次死亡边缘的经历。他说，打鬼子五次战斗，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参军】 排长怀疑他是刺探情报的小汉奸

　　1939年上半年，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四支队人员来到了王拓的家乡--莱芜县方下镇方赵庄，宣传抗日，积极吸收农民子弟参军入伍。来到方下镇后，八路军帮老百姓干活，挑水扫地，甚至在春耕时帮农民们拉犁。这些，给尚在田间劳作的18岁小伙子王拓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因为他以前看到的国民党部队总是跟吃喝嫖赌连在一起。

　　七七事变之后，日军即沿津浦铁路大举南侵。驻守莱芜的日军经常四出袭扰，一次，鬼子来到方下镇方赵庄，老百姓纷纷躲避，村小学校长60多岁的妻子因跑不动被捉住，鬼子把她轮奸。鬼子的暴行令王拓怒火中烧。

　　父亲的专断则加快了他成为一名八路军战士。父亲总是嫌儿子干活不卖力，1939年6月6日，在浇玉米时王拓又被父亲骂。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过了大沙河，找到了八路军驻地王庄。

　　八路军的一个排长接待了他。由于安下镇离莱芜县城只有15里路，这位排长一时之间拿不准他的来路，怀疑他是鬼子派来刺探情报的小汉奸。但最后八路军还是留下了他，一个星期后，他穿上了一身旧军装，领到了一枝“汉阳造”步枪，还有20发子弹。王拓成了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四支队一营三连一排二班的一名战士。

　　在第一次上战场打鬼子之前，王拓接受了军事课和政治课的学习。在军事课上，他学会了如何使用手中的步枪，如何在不同的风向和风速下射击更准；在政治课上，他知道是日本发动了这场侵略战争，他是为保卫国家和人民而战。

　　【大胜仗】 一次消灭了十来个鬼子

　　八月的鲁中大地，天刚转冷。

　　一天，一营得到情报，十来个鬼子带着一个汉奸，要到马家庙袭扰。营部即派二连三连赶去围歼。“当时我们的装备不如鬼子，又怕莱芜城的鬼子增援，所以出动了200多人。”王拓说。

　　这是王拓第一次参加战斗，他的想法只有一个：跟着二班长跑，班长干啥他就干啥。

　　王庄距马家庙20多里路，200多名战士迅速赶到马家庙外的一处树林里，埋伏下来。当时还是早晨，不久，王拓就看到一队鬼子走过来了。除了步枪外，鬼子还带有一挺轻机枪，两门手炮。

　　一声令下，二连三连同时开火，并逐渐将鬼子包围。鬼子原地卧倒，向八路军还击，并用手炮不停发射炮弹。在战斗中，一名战士被弹片划伤了头皮。

　　当包围圈缩小到20米时，八路军开始冲锋。王拓也跟着往前跑，紧跟着班长。他们的位置比较靠后，冲在最前面的战士已经跟鬼子拼上了刺刀。王拓看到一班长一枪刺向一个高大的鬼子，鬼子竟然双手一下子攥住了刺刀。一班长双手一拧，鬼子的血顿时顺着刺刀流下来，班长再刺一刀，扎进了鬼子的胸部。鬼子倒下了。

　　战斗持续了两个小时，200多人的部队消灭了所有的鬼子，并俘虏了汉奸。鬼子的机枪手在临死前拆散了机枪，并把各部件扔得远远的。战士们将机枪部件捡拾起来，回到营部后重新组装。这是一架俗称为“歪把子”的轻机枪。

　　战斗结束后，二连三连迅速撤离，以防鬼子以汽车运兵增援。此战，八路军未受损失，却缴获了几枝三八式步枪，还有轻机枪和两门手炮。

　　现在想来，王拓第一次战斗还是“轻松”的，他一枪未开，一直跟着班长跑，“学打仗”。他甚至还没有直接面对鬼子，敌人已经被战友消灭。“这次打胜仗，人多是关键。后来我就总结，打仗不怕牺牲，但也要讲策略，不能无谓地牺牲。”

　　这样的胜利在1939年一营的对日作战中显然还属难得。在这一年过年时，部队还在为这次战斗庆贺。王拓在欢乐的气氛中吃到了饺子和肉。

　　【指挥失误】 连长被枪毙前喊共产党万岁

　　1940年的夏天，王拓已经当上了二班的副班长。

　　“只有表现勇敢的战士才能当上干部。”此前王拓已经又经历了两次战斗，这两次战斗都是日军对马家庙失败的报复性进攻，王拓看到了战友的鲜血和生命的消逝。

　　崔喜林与王拓同班同岁，在战斗中，崔腰部中弹倒地，他朝王拓喊：“快来救我。”以坟头为掩护的王拓刚想过去拉他，鬼子的机枪又对崔扫射，崔不再出声了。

　　面对鬼子的报复，第四支队向金牛山方向转移。鬼子穷追不舍，王拓所在连的机枪手也牺牲了。1940年初，部队撤到莱芜县东部，在常庄进入休整。

　　炎热并没能阻止鬼子的进攻。日军的一个联队从淄博赶来进行“扫荡”，鬼子还带了一门野炮，企图将莱芜的八路军力量一口吃掉。

　　三连占据了杨家空村附近的一座山头，掩护部队撤退。鬼子一面打炮，一面向山上猛攻。一排一班的一名战士牺牲了，王拓跟他很熟，他是富农出身，结婚不到半年就出来当兵了。二班班长也牺牲了，他中弹时身体翻了个个儿，子弹从他的右耳打入，从左耳飞出来。三连渐渐抵挡不住，便从山后往下撤。

　　撤下来三四十米，连长忽然朝王拓说，快，把二班长的枪捡回来。王拓心中有片刻犹豫，但还是迅速返回山头，将班长身边的三八式步枪捡回。“那个时候，子弹在脚下扑扑直响。”后来，这杆三八式步枪就由王拓使用，从而换下了原来那杆陈旧的“汉阳造”。

　　在下山追赶部队时，王拓看到三排的两个新兵死在路边。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没有了，肠子流出，眼睛还是睁着的。王估计他们是被炮弹炸死的。

　　这一年的战事进行得很窘迫。到秋天，日军又来进攻，部队再行转移，往鲁村镇撤退，并留下一个营的兵力在彭山泉村设伏。彭山泉村离莱芜城30里路，风景很好。三连埋伏在山脚下，另一部分战士占据山头，还有一支作为预备队放在山后。然而，由于连长指挥失误，三连尚未完全进入阵地便遭到鬼子攻击。战斗进行得极其惨烈，三连有五个班的战士全部牺牲，一个排长也战死，机枪手也挂了彩。

　　后来，连长因指挥失误，被四支队司令部予以枪毙，临死前犹高呼共产党万岁。

　　在这次战斗中，一颗子弹打穿了王拓左手三指，在养了一个月的伤后，他才重新回到战场。

　　【感化俘虏】 小林后来加入了共产党

　　1942年冬，对于八路军山东纵队而言形势空前严峻。由土木一次中将指挥、日军集合了5万兵力对临沂以北沂蒙山区、孟良崮等地进行大“扫荡”，意欲将沂蒙山区的八路军一举消灭。

　　山东军区司令员兼政委罗荣桓指挥八路军进行“反扫荡”，根据中央的指示，八路军采取“外线作战”的方针，不与日军硬拼，鬼子离开据点来扫荡，八路军就避开敌人锋芒，悄悄去打鬼子的据点，迫使其撤退。同时，冀鲁豫根据地的八路军均出动进行游击战，以分散日军的兵力。结果，“扫荡”进行了40天，鬼子就撤了。

　　在“反扫荡”中，王拓所在的部队成功地拿下了日军的一个据点。

　　在泰安县南矛次镇，鬼子在镇里的最高处建有一个据点，据点外面是围墙，四角各有一个碉堡，院中央则是一个炮楼，当时，据点里驻有30来个鬼子。

　　四支队一营的300名战士悄悄来到了南矛次，实际上这里的镇长等人都是地下党，据点里也安插了自己人。此次战斗二连主攻，王拓所在的三连作预备队。

　　晚上，爆破人员悄悄摸进据点，将一个30斤重的炸药包贴靠在炮楼上。一声巨响，炮楼被炸塌了。二连三连的战士们冲进据点，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战斗。在清理战场时，战士们还从炸塌的炮楼里扒出了两个活着的鬼子，一个叫山口，一个叫小林。

　　拿掉这个据点后，一营迅速撤离，以防驻守泰安的鬼子增援。部队转移向东撤到一处山沟里。在这里，山口和小林的伤得到了救治。小林拒绝治疗，还要咬医护人员。护士长拔出手枪想毙掉他，营教导员忙劝止：俘虏一个鬼子不容易，要把他教育过来，为我们做宣传。后来，两个战俘被送到了山东军区。

　　“那时很少能抓到活的鬼子，他们在战斗中是不缴枪的。”王拓说，按照日军的纪律，被俘后三天才返回归队的，一律枪毙。

　　后来，王拓又见到了小林。小林作为宣传员到连里来做报告。他说，侵略中国是犯罪行为，日本老百姓和中国老百姓都是战争的受害者。小林还加入了共产党。日本战败投降后，小林回国。

　　【遇围】 剩下的人只好砸了枪跳崖

　　1943年春天，三营驻扎在蒙阴县芋头地村。离他们不远，驻扎着国民党51军的部队。王拓认为51军一直在保存实力，很少打仗。

　　两支部队各有自己的地盘，很少来往，但其间也有少许协作。一次，三营去炸胶济铁路，51军派了一个班协助，还带了一挺轻机枪。

　　但两支不同政治色彩的部队同样保持着提防之心。王拓说，有一次上面发下来一批国民党支援的弹药。连里把子弹都分配给了持步枪的战士，却不敢让机枪手用，生怕子弹里面有“诈”，毁了机枪。

　　这个时候王拓已经当上了一排副排长。一天晚上，王拓值班站岗。忽然看到村子东北方升起了鬼子的照明弹。“一颗照明弹就像个五百瓦的灯泡，挂在空中能持续好几分钟。”王拓连忙把此情况通知营通讯班班长。营长此时作出了错误的判断，他认为日军是进攻附近驻扎的51军，所以未作充分的准备。等到1000多鬼子扑过来，转移已经为时已晚。

　　“300人想突破1000多装备精良的日军，谈何容易！”在战斗中，营长、副营长、一连三连连长都牺牲了。二连被敌人围追到一个山崮上，全连战士牺牲殆尽。前有鬼子，后有悬崖，剩下的人只好砸了枪跳崖，跳崖者中只有二排长和八班长没摔死。后来，二排长见到营教导员就哭了起来。

　　一排也是边打边退，排长带着在前面冲，王拓在后面掩护。正走着，王拓忽然感到被人推了一下，摔倒在地，枪也丢到了一边。他知道自己中弹了，但并没有感到疼。“这下完了，牺牲了。”他想。

　　像是昏迷了一下，马上就又醒了。“没死！”他发现那颗子弹从后面穿透了他的腰，又打穿了他的右臂。王拓接着去找枪，“人在枪在，这是纪律”。他在几米远的地方看到了自己的枪，凭着一股急劲儿，他爬起来就把枪抓到手里，并用左手压上了子弹。“坚决不当俘虏，拼了也不当。”“鬼子来了，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

　　王拓找了一处有利地形，打算跟鬼子拼了。但奇怪的是，鬼子并没有追来。他顺着山沟往上走，去追一排，枪声仍在身后不停地响着。

　　大概走了七八里路，终于在山头上找到了一排。这时，腰上流出的血把下半身的衣服都沾湿了。王拓一屁股坐下来，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卫生员马上跑过来给他包扎治疗，这个时候，他才感到伤口钻心的疼痛。一个班长说：“副排长，你的脸黄得很。”

　　战友们用担架把他抬到附近的村里。王拓吃了放入大量咸盐的面条，以减少出血量。当晚，他又被转移到了八路军的医院，两个月后才痊愈。

　　【回忆】 四次危急时刻

　　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王拓正在参加攻打汉奸的战斗。后来，他到了山东军区教导团(即抗大分校)学习，随后去了东北，参加解放大连、锦州的战斗。在大连，他还当过警察，担任过司法股股长。

　　回想60年前的事情，于84岁的王拓老人而言，难免细节纠缠不清。但，他对既往岁月中危及生命的四个时刻却记得相当清楚。

　　打鬼子期间，除了那次腰上的伤，还有一次，指挥战斗时，他弯下腰去系绑腿，这时一发炮弹在他身边两米处落下，站在他身后的通讯副排长被炸伤，而他却安然无恙。

　　还有两次发生在解放后。“五反”时打贪污“老虎”，一只“老虎”认为是王拓告的密，提着手枪来找他。王拓那天正好到市里去开会，没在家，那人就回去了，吞枪自尽。 在“文革”中，有一次造反派打他，几个人硬压着他让他下跪。他仗着身体好，硬是挺了过来。

　　“人生坎坷多。现在，我的身体还不错。”王拓说。

　　采写：本报特派记者 贾云勇通讯员 李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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