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老兵毕杰增:15岁带领上百老弱病残突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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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09日01:55 南方都市报 | |||||||||
![]() ![]() 作为军医,毕杰增对战争及命运的慨叹良多。 袁小兵 摄 ![]() ![]() 1945年,年轻的军医毕杰增踌躇满志。 ![]() ![]() 胶东军区运动会上的足球比赛。 ![]() ![]() 胶东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将军。 老兵档案 毕杰增 1927年9月 出生于山东荣成东山镇楼底下村 1940年10月 13岁时离家加入八路军山东纵队5支队军医处,历任学员、统调员
1941年3-7月 参加5个月反投降战斗 1942年11月 率轻伤员和百余群众在马石山突围成功,被胶东军区授予卫生模范称号 1943年12月 任胶东军区文西独立营助理医生 1945年9月 随部队挺进东北,任东北民主联军4纵队11师等部医生、主治医生 1947年8月 加入中国共产党 1960年 被授予少校军衔 1961年 任广州军区一七七医院主任医师 1970年 任广州军区一八一中心医院副院长 1988年 获解放军独立自由勋章 1989年 离休 胶东抗日 这把刺刀上膛了 胶东半岛三面环海,一面沟通冀鲁平原,自然条件得天独厚,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日本一直想把胶东作为往来于海上与华北之间的重要通道和“以战养战”的补给基地之一。罗荣桓率部队挺进山东创建抗日根据地时,曾说:“胶东是未上到枪身上的一把刺刀。”许世友统率胶东抗日武装后,重新打开牙山中心根据地,巩固和扩大了昆嵛山、大泽山根据地,大大改变了胶东战略局势,使胶东半岛这把刺刀上到了枪身上。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妄图进一步控制华北,实现其把华北变成“大东亚圣战”的兵站基地的战略企图,遂于1942年3月间(纠集万人)、5月间(纠集4000人)以及冬季(纠集2万人),连续发起3次残酷的大“扫荡”。 其中,11月17日开始的历时40天的冬季大“扫荡”,其规模之大、布置之缜密、战术之多样、手段之残酷,为胶东抗战以来所未有,采取的战术主要是“拉网合围”、“分路合击”和“梳篦清剿”。投降派赵保原特务团一个营长的日记里写道:“两万之众,用蜘蛛网式之配备,大举扫荡全鲁东,每日20里,所到之处席卷一空,妇女为之奸,壮丁为之捆,东西为之光……” 11月24日,敌军在胶东军区党、政、军首脑和机关所在的马石山收“网”,25日攻占马石山,屠杀群众千余名(一说是500多人),制造了马石山惨案。 11月28日,敌人进入第二期“扫荡”,合围“清剿”东海地区。12月6日,在寻不着我主力部队的情况下,在荣成以南的崂山村,残杀群众300多人,制造了又一场血案。 12月14日,敌人以7000多人的兵力,向我北海军分区的艾山、崮山区、蚕山区以及西海军分区,进行第三期“扫荡”。我主力部队适时跳出合围圈,协同民兵广泛开展地雷战、麻雀战,向敌人外围发动袭击。十四团在福山猴子沟、十三团在莱阳北孔家设伏,接连给敌军沉重打击。 12月20日至23日,敌人在招远南部地区杀害抗日军民数百人,抓走地方干部群众上千人,制造了此次冬季大“扫荡”的第三次惨案——“招远惨案”。 在我抗日军民的同仇敌忾下,取得了反“扫荡”的最终胜利,共毙、伤、俘敌2000余人,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胶东军区减员2000多人,民兵和群众被害1183人,群众被抓8675人。 1945年4月,胶东的野花正开得热闹,18岁的军医毕杰增发现,村庄和附近的山头上突然到处都是疯跑的战士。他们很多人鼻子和嘴里都淌着黑血,跑着跑着,有人就虚弱倒地。 混乱持续了一个多月。“发疯”的人数已经有近200名,占到了这支八路军部队的近一半。这种名叫回归热的急性传染病,正以比日本军队更强大的方式摧残着部队的战斗力。作为部队唯一的医生,毕杰增感到了全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 一天,毕杰增也出现在了疯跑的队伍里。他因为给战友治病也感染上了回归热,“脑袋就像要爆裂一样,很狂躁,根本安静不下来”。 所幸后来终于从城里买到了“606”注射药。药到病除,战士们再次生龙活虎,奔赴烟台威海继续打炮楼,拔据点。 这个充斥着血色、狂乱、疼痛以及各种混乱交织的记忆,一直在毕杰增脑海里挥之不去。“在抗战年代你既然拿起了枪,你就必然要直面战争的残酷,你不知道哪天会倒下,病死或者战死。”60年过去,战争的硝烟早已散去,坐在广州军区桂林万寿巷干休所的家里,老人仍感慨良多。 虱子为媒传播回归热 士兵们接连出现反复高烧、头痛、流鼻血等相同症状。作为独立营唯一的医生,毕杰增不幸也感染了 1945年春天的这场大面积回归热,出现在40多个顽军俘虏变成毕杰增战友之后。 这年2月,胶东军区首先在海(阳)莱(阳)边揭开了局部反攻的序幕,7天内打掉胶东最大的投降派赵保原部队,毙敌团长以下2000余名,俘敌7370名,打散敌军2000余名。毕杰增所在的文西独立营没有参加这场战役,但战后分到了40多个俘虏。他们经过改造,穿上灰色八路军军服,加入到文西独立营的4个直属连。 大约一周后,这些士兵接连出现反复高烧、头痛、流鼻血等相同症状,而且很快蔓延到连队里。毕杰增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以前在胶东军区卫校学习时老师讲过的回归热,这是一种特殊螺旋体所致的急性传染病,而传染媒介就是战士身上的虱子。 “那时候打仗物资极其匮乏,很少有换洗的衣物,整个冬天就那么一套棉袄,夏天可以在河里冲个澡,冬天就没办法了,因此大伙身上全是虱子,伸手进去一抓就是一两个。” 为了消灭虱子,有人冬天夜里睡觉时把衣服挂在屋外冻,有人晒太阳时脱下衣服一只一只地捉了放在嘴里“啪啪”地咬,但这些都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因为大伙都是好几个挤一张炕,几十个人躺在麦秸秆铺成的地上,虱子很容易从一个人身上跳到另一个人身上。 解放后已得到控制的回归热,在山东抗战时期几乎年年都有。1939年鲁北地区曾大面积流行一次,1941至1943年,鲁南、鲁中亦先后发生大面积传染,有的连队全连被袭,连队就地改成休养所,突击进行治疗,但因为缺药,很多战士出现并发症被夺去生命。 到1945年春文西独立营直属连近半战士感染回归热的时候,胶东大部已建立抗日民主政权,回归热所需的抗生化合物“606”也出现在少数城市的药柜里,但价格昂贵,采购困难。关键时刻,作为独立营唯一的医生,毕杰增却不幸也感染了。 “头痛头昏,烦,容易冲动,睡不着,也吃不下,鼻子流血,用棉花塞住,血又从嘴里出来。连续反复高烧把脑子烧坏了,精神错乱,就到处乱跑。”毕杰增开始和他治疗过的病人一样,疯跑了一个多星期,每天都要被人找回。 药品买到后,一针见效,三天彻底退烧。2名战士因治疗不及时牺牲了。“要是在1941、1942年敌人大封锁的时候得这种病,死的人可就多了。” 作为医生,特别是战地医生,毕杰增对缺医少药的切肤之痛特别强烈,至今谈起仍不免动容。 稀缺的药品,脆弱的生命 上药、换药、“造药”……先后有3次,天亮了,才发现睡在身边的战友已经停止了呼吸 1941年3月15日,一个壮实黝黑的汉子出现在胶东区党委召开的大会上,他的讲话火药味十足:“我来胶东就是要打仗的,不打就没有出路,不打就不能抗战到底,我们一定要当硬骨头,坚决打出去,打垮投降派的进攻,打出山东的新局面!”这人就是传奇将领许世友。 其时,胶东抗战形势十分严峻,八路军山东纵队5旅和5支队刚改编组建不久,由于缺乏坚定而统一的领导核心,在日、伪、顽联合进攻面前,人员大量伤亡,地域日趋缩小,不得不放弃胶东心腹要地牙山。非常时刻,许世友受命来到胶东,成立反投降指挥部,统一指挥5旅、5支队,组织轰轰烈烈的5个月反投降战役。这是胶东我军第一次大规模作战。 首战观水,击毙土“司令”投降派陈煜部队230人,其中包括其政治部主任和军需处长,陈率残部逃窜。但八路军也有一定伤亡,尤以烧伤为多。 这是毕杰增生平参加的第一场战斗。那年他14岁,正在5支队医训队当学员,枪声一响,他就是个战地卫生员。观水之战,让他零距离见识到什么是战争。 “他们很多人光着膀子,露出被烧伤的身体,轻的烧红了,长水泡,重的烧焦了,还有的烧得眼睛都睁不开,到处是呻吟和哭喊。”那些天晚上,少年毕杰增的睡梦里,满是恐怖的鬼影。他甚至都想过当逃兵溜回家去。 救护在一个叫做大泮口的村子里进行,整个5支队只有3名医生,忙得脚不沾地,毕杰增和几十名卫生员的工作则是给伤员上药、换药,另外还要紧张地“造药”。 那时没有烧伤膏,他们就把柳树皮、榆树皮熬成膏,再与凡士林混杂,抹在牛皮纸上,这就是烧伤膏了;牛皮纸不够,就把膏直接涂在伤口上。没有消毒水,就把盐和野菊花放进水里烧开,用于冲洗伤口。缺输液,就让伤员口服盐水和糖水。缺镊子,就把竹筷子一端剖开,放沸水里消毒就是了。没有换药盘,就用柳条编成筐代用…… 观水之后,部队转战崖子、郭城、发城、赤山、榆山,活捉“司令”苗占魁,大歼胶东最大投降派赵保原主力,打败了十几支投降队伍,最终取得了5个月反投降战斗的胜利,部队亦成倍扩军。 战争产生了大批伤员,而部队一直是流动作战,无法让伤员紧随其后,医训队就在崖子、哨里、刘格庄、南北果村一带成立野战医院,医院就设在各村老百姓家里,饮食、护理由这家的主人自愿承担。需要动手术者由医训队临时组成手术队,毕杰增和他的同伴则在上完课后,走村串户去给伤员换药。由于村与村之间较远,他们晚上换药后就与伤员睡在一起。 先后有3次,等到天亮的时候,毕杰增才发现,紧挨身边的战友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半夜里好像还动了几下,天亮时发现已经没救了。对于他的死,我一直觉得很难受,很愧疚。头天晚上我们还说了话,想不到他就这样无声地死在我身旁,而我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是和毕杰增同乡的5支队1团王班长。崖子一战,他攻到一所房子外围,向里面的顽军喊话“缴枪不杀”,突然从里面扔出一颗手榴弹,他挨得最近,腹部被炸开,肠子翻了出来。 毕杰增见到王班长时已是10天后,他腹腔严重感染,已近昏迷,面糊都喝不了。毕杰增把手探进他的腋窝,高烧得厉害,揭开他腹上包裹着的三角巾,3、4个蜈蚣样的伤口缝合线刺痛了毕杰增的眼睛:上面全是难闻的脓性分泌物。毕杰增知道,没有抗菌药,这种手术的清创很不彻底。 得知眼前的卫生员也来自荣成,王班长来了点精神,挣扎着聊了会天。豆油灯下,毕杰增看到的是一张蜡黄而英俊的面孔。“他才20岁不到就当了班长,如果他没死,他会娶个好媳妇,说不定也能当上师长、将军。” 但就因为缺药,一夜之间,生死两隔。生命在战火中如此脆弱,这成了毕杰增少年的心灵无法承受之重。多年后,他当上了医院副院长,反复告诫下属的就是:把病人当成亲人,把药品当成生命。 相关专题: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