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俐手记：那些石河子的军垦女兵(组图)

当年的军垦女兵在广场上齐唱当年自己做的军垦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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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石河子而通过着幸福安宁的生活

三代人幸福的笑容

　　徐俐感言

　　这是一次渴望已久的行走，在行走中感受生命的精彩与不同

　　9月12日 晴

　　用两天时间，行程近千公里，我们终于完成了从南疆到北疆的大转场。虽然路长，但赶路已成了习惯，听起来吓人的距离，在我们的感觉里不经意间就过去了，何况不做节目对于我们就是最好的休息。

　　北疆的第一站停在了石河子。就像在南疆见到库尔勒一样，一进入石河子，我们就忍不住赞叹：太漂亮啦！这是一个花园般的城市，获得联合国人居环境改善示范城市的称号。说到环境改善，石河子绝对是一个人定胜天的奇迹。它是五十年前在戈壁滩上由几代军人亲自规划，亲自勘探，亲手建立起来的。当年王震将军率部来到这里，指着只有二十多户散落毡房的戈壁说：“我们要在这里建一座城市。”说到城市的名字，见一草滩上有大片的石头，王震将军的随口一句石河子，一个苍凉的城市的名字由此诞生。

　　在石河子的中心广场上，矗立着一座大型雕塑，取名“军垦第一犁”。当年解放军进疆屯田戍边，究竟是谁铲动了那第一犁，各地有各地的说法。争执不下，权威人物发话，第一犁在石河子，于是那座雕像就当然地矗立在石河子。

　　当年的军垦人的精神和气壮山河的举动，以及由此而诞生的一座花园城市，是我们这次在石河子直播报道的主题。无须赘述，就知当年的军垦人在一片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缺乏的地方，要建起这样一座范例城市，当年他们的付出又该是何等的惊天地，泣鬼神。进疆之前，就知道在军垦人中有一群分三批招募进疆的女兵，她们来自山东、湖南、四川，还有说来自上海的。进疆之后，她们就和已在当地的军垦人组成了数个家庭。据说在这几地招女兵，是因为这些地区的女人，不仅生得漂亮，而且特别任劳任怨，吃苦耐劳。我是湖南人，我心里特别感佩那先期进疆的八千湘女。一路从南疆走过来，对新疆的自然、地理、社会环境有了粗浅的认识之后，就更叹五十年前的生在湘江边上的女人又是何等的不易。进疆之后，一直有种愿望，希望能在某个时候见到她们，我想听她们告诉我，当第一场黄沙掀起来的时候，水一样的女人们是否哭了；我想知道如此干热的气候，抽干揉皱她们的脸庞的时候，水一样的女人是否哭了；当她们遇到的男人是她们十二分不情愿的时候，水一样的女人是否哭了。。。。。。我真的想听她们说。

　　石河子的中心广场，现在已是人们休闲的佳处，老人常上那去。编导告诉我，在直播的现场，我们会见到当年进疆的那些女人，她们现在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了。今天上午十点，我的车到达现场时，还没有下车，我就急不可耐地向车外张望，果然有一群老人，坐在广场的花坛边。我走上去，朝一个迎面走来的阿姨问到：“您是军垦老兵吗？”她说：“是啊！”阿姨知道我是做节目的主持人，她的回答既高兴又热情，我在和她握手的同时又极自然地拥抱了她，嘴里问候到：“阿姨好！”我们的热情举动把其他的老人都引了过来，第一个阿姨指着他们对我说：“他们都是！都是军垦老兵！”我立刻急不可待地问：“你们的老家是哪的呀？”基本上是齐声回答：“湖南的！”“真的呀！”我惊喜极了。“我也是湖南的呀！”这一下，轮到我挨个同阿姨们拥抱，她们是那样的高兴，有的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放。有阿姨问：“你是湖南什么地方的？”我告诉她们是长沙的，这下不得了，又引来一阵高兴，大部分人应到：“我们也是长沙的！”多巧啊！湖南人是出了名的重乡情。我原本就想见她们，而她们生活中难以见到的央视主持人居然又来自于她们几千里之外的家乡，这两情相悦，该是何等的热闹和欢喜。

　　阿姨当中，年长的已经八十九岁了，我用湖南话叫了她一声“奶奶”，因为我的口音很地道，阿姨们真的高兴极了，个个争着和我说长沙话。说得太多，我就有点不灵，虽然是母语，但毕竟生疏了二十多年。我的本事在于只要会说的，能说的，就说得极其地道。有阿姨发现冷落了旁边的几个老头，就把他们推到我的跟前，说：“这是湖南女婿！”我笑着问其中的一个：“我们湖南女人好吗？”“好！好！好！”老人一脸的憨厚。一听口音，就知道他是山东的，一问老人果然是山东的。湖南女人嫁给山东汉子，从地域上讲，是极好的搭配，就是不知他们的生活到底如何，湖南辣子和山东大葱是否真的能够调和？来不及细问，时间已经不够了。

　　一直到直播前，剩下的时间我都在做准备。我的习惯是找一个僻静处，让自己静下来，可我今天总忍不住向她们张望。在节目中出现的直播嘉宾不是湖南人，她来自于山东，叫金茂芳。金阿姨的气质极好，是我特别喜欢的那种豁达而磊落的女人。我惟恐同老乡的亲情让她觉得冷落，我准备之余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同她聊天。

　　“阿姨来新疆的时候多大呀？”

　　“十八岁。”

　　“哪年进疆的呀？”

　　“五二年。”

　　“来之前听说过新疆吗？”

　　“听人说过，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那您为什么要来呀？”

　　“当女兵呀，多光荣呀！刚解放，谁不想当兵呀？”

　　“从老家来这走了很久吧？”

　　“五二年八月一号从老家出发，九月三号才到。”

　　“第一眼看到的新疆和您想象的一样吗？”

　　“太不一样啦——。”

　　我注意到老人此时的表情，好象略有些伤感。我接着又问：“是什么样子呀？”

　　“什么都没有。车子把我们拉到住的地方，姐妹们都不肯下车，太破啦！部队上的人就把车上的大葱扔到地上，让我们集体都下车，车就开走了。”

　　山东人是离不开大葱的，葱都去了破房子，人大约只能去了。

　　阿姨说当天晚上，她们所有姐妹抱在一起痛哭。为了当兵，有些姑娘瞒了年龄，最小的才只有十三岁。和规定的年龄差了五岁，接兵的人看不出来吗？真让人费解。阿姨说，小的哭得可厉害了，大的就去安慰。我说：“您呢？”阿姨说：“我也哭，但是大家都哭成那样，我就只好去安慰她们。”阿姨的回答全在我的意料之中，看她今天的气质，就完全可以判断当年她的所为。我问阿姨：“最苦苦成啥样？”

　　“哎呦！来这的女人苦死啦！劳动强度大，劳动不是八小时，不是十小时，经常是二十小时。女人结了婚，还要带娃娃，条件那么差，难死了。”说这些话的时候，阿姨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她接着又叹到：“女人最苦的就是婚姻哪。”我不忍心再深究下去，赶紧把话题岔开道：“这儿这么干燥，阿姨的皮肤是怎么适应的呀？”“哎呀，没有办法呀，太干了，嘴上老长泡，老好不了，满嘴都化脓了。疼死了！”我心疼阿姨，不想让她再说了，就夸她：“您现在的皮肤不错呀！”说这话的同时，我又回望了一眼湘女前辈们，她们满脸的沟壑，又隐藏着怎样的哀伤。

　　直播极其顺利，虽然是首次直播，金阿姨的状态极好，说什么，怎么说，她都极有分寸，是个难得的好嘉宾。在节目的最后，我的那些老乡们纵情唱起了她们自己创作的歌曲《戈壁滩上盖花园》。湖南人天生嗓子好，虽然她们年事甚高，可声音依旧洪亮。节目结束以后，我第一次主动要求和现场人员照相，我拿着相机走向阿姨们，大声说到：“阿姨们，我想同你们照相。”这仿佛也是她们希望的事，场面一度有一点点拥挤，甚至混乱。每个人都想挨我近一点，都想紧紧抓住我这个小老乡，仿佛抓住自己的亲人一样。这场相，照了许久，一个一个，一轮一轮，一番一番，直照到每个人尽兴。

　　老人们其实远比我想象的要乐观，他们看上去，精神矍铄，健康状况很好。可我总是忍不住有点心疼，疼她们的过去，疼她们一辈子异地为家。噢，湘女，湘江边水生的女人呀！

　　晚上十点，经过七小时的翻山越岭，我赶到了下一个直播点——伊梨地区的那拉提草原。当地的负责人叫杨毅。在客套寒暄之后，杨毅问我：“听说您是湖南人？”我说是。“长沙的吗？”“是的，长沙的。”他立刻郑重地拿起酒杯，仿佛释怀地叹到：“太好了！我父母都是湖南人，解放初进疆的。”席间我一直没喝酒，他的话音一落下，我就端起了酒杯，杨毅激动地：“为老乡！”我接着说：“也为您的父母！”我们干了一杯。

　　9月12日夜于伊犁那拉提草原

　　相关专题：CCTV4《直播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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