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一渊（台北）
任何民主的理性，都是从制度的规范中得来的
未来的台湾历史学家们该怎么书写2006年这场巨大的街头运动？未来的学生们又会从2006年的这场街头运动中读出什么？甚至2006年的街头运动究竟会对未来的台湾有什么样的
裨益？“倒扁”倒到今天，我们都在观望。唯一可以看见的好处，就是养活了大量的媒体和像我这样的评论人。人们在各种场合以评论台湾“倒扁”讨生活，全然不顾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现实：“倒扁”已经陷入了一个僵局，无论是陈水扁一方，还是“倒扁”一方，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而谁又都不甘心就此销声匿迹。
这样的僵持往往只能有两种结果。一是街头运动方面放弃自己的主张，偃旗息鼓收兵还朝。这样做的前提是，人民的愤怒没有被充分调动起来，人们有足够的宽容程度收回自己的愿望。而剩下的，就交给政治家们去“议会”里处理。另一种是街头运动导致社会暴力冲突，以流血的方式收场，不管是军警先动手镇压，还是请愿民众以自虐的方式挑起冲突。
这两者都是台湾“倒扁”运动不愿意面临的结局。但是“倒扁”的僵局在于，群众缺乏合法手段将陈水扁送出“总统府”，从蓝绿划分到族群分裂，此次“倒扁”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符号。难道台湾需要一个长达两年的街头运动，才能在2008年的时候遭遇一次行政手段的合理革命？
当然，这对于陈水扁来说，也是一盘死棋。无论如何，他已经不可能在2008年以一个民主英雄的姿态离任。现在的情况是，他能不能保护民进党的候选人，在2008年摆脱腐败的阴影参选。在弊案发生后，包括吕秀莲、谢长廷、苏贞昌等人都相继与其拉开距离，就是想要力保自身的清白。民进党高层并非看不到这一点，但是目前的政党群体利益还占据上风。所以一时半会儿要通过“立法院”结束陈水扁，也不太容易。
街头运动和角落政治是民主的一种形式，但是在今天的台湾，20多年来的启蒙似乎还没有脱离这种方式。这不能归咎于教育，更不能归咎于发展，只能说台湾在戡乱结束后的20多年中，各个政党忙于自己的地盘和选民，没有任何一个政党理性而长远地去试图解决台湾社会的制度问题。这也是台湾的政党政治常常陷入混乱的原因。
这时候再去痛斥陈水扁的无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更不忍心伤害那些大雨滂沱里行走在台北街头的热情民众，2006年的街头“倒扁”至少有一项谁也没有想到的意外收获，那就是陈水扁在2007年有可能进行的“宪改”将被迫推迟。至少民进党不会希望再一次面对街头运动，更不会希望街头运动背后传来遥远的美利坚的声音。
现在最令人担心的是，运动的结束会不会带来新的流血和冲突。在这个方面，马英九的确有先见之明，也的确是美国的民主墨水泡大的。他曾经对“倒扁”运动提出过不同意见，但是限于众意汹涌，只好参加了前几次。如今再以事后诸葛亮的态度来看，施明德们是否真的在“倒扁”的那一刻，正确估计了陈水扁的脸皮厚度，以及台湾社会的承受力，还是一个问题。
不过台湾的今天，也不再是1789年法国大革命的前夜。历史学家克鲁泡特金在《法国大革命史》中所叙述的那些骚乱是不可能再有了。但是克鲁泡特金的一句话说得没错，“把1789年初期的法国视为一个英雄国家，那绝对是个错误。”同样的道理，我们尽可以把陈水扁视为一个败类，但是把2006年的台湾视为一个革命社会，那也绝对是个错误。任何民主的理性，都是从制度的规范中得来的，否则沦为街头革命和角落政治的“王国”，台湾得不到任何好处。
相关专题：国际先驱导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