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路径导航栏
跳转到正文内容

一年的两端:伤痛与希望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5月05日11:02  廉政瞭望

  一年的两端:伤痛与希望

  ■文/本刊记者 邱祥吉 图/廖蔷薇

  37岁的马建寿杵着一支木拐杖,略微有些颠簸地走到房梁下,拿竿子取下腊肉,然后走向灶台放到锅里,水快开了,正冒着烟。从外表看谁能看出,这几个简单平凡的动作是多么不容易。“5·12”地震中,马建寿7根肋骨断裂、股骨骨折、骨盆骨折、左腿骨折、右手腕骨折、踝骨骨折,目前,多处骨折处已经恢复。

  “我的脚也会好起来的”!他说。这正印证着地震灾区人们的现状与未来,一切都在以一种新的希望开始。

  3月30日,记者从成都出发,赴汶川和茂县,所行的都江堰到汶川路还在进行修补,山上不时有飞石滚落。在山石易滑落的危险地段,设立了警示岗,有专人举旗示意是否可以安全通行。这预示着灾区恢复和重建的艰难。但是废墟上拔地而起的新房,还有田地里充满生机的庄稼,却在诉说着一种顽强的精神。

  地震后三天,王春花找到了丈夫的遗体,精神几乎崩溃。随后又找到弟弟的遗体……痛不欲生。她像“疯婆子一样到处跑”

  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许多人在不同地方,在同一时刻失去了生活的“一如既往”。

  汶川雁门乡萝卜寨村民马建寿午睡被惊醒的时候,房顶已经开始掉碎片了。他掀开铺盖跳下床拔腿就开跑,还没到门口,“我被墙打倒,动也动不了。”马建寿平时务农,农闲时有几个月会在外地打工,37岁的他正是有体力的时候,“想多挣点钱”。不幸的是,5月份他没有出去。

  压在断墙下的马建寿不知道身上受了多少伤,疼痛难忍,也不知道墙上面是什么情况,“当时只知道,我恐怕不行了。”几分钟后,他终于在半昏迷中听到了希望,妻子和母亲一边搬断墙一边喊他的名字。大约半小时后,他终于见到了一缕穿过烟尘的阳光。他身上并未出血,可体内有十余根骨头骨折。

  萝卜寨离汶川县城约10公里,处在岷江南岸高半山台梁上,震后道路损毁,这注定了马建寿将遭受到一番非人的苦痛。

  与马建寿同村的王春花在地震的时候没有受伤,幸运地活了下来。然而比马不幸的是,她在山上干农活的丈夫被滑下来的山石砸死,弟弟也被埋在了房里。

  三天后,王春花才找到了丈夫的遗体,几乎崩溃,“我像疯婆子一样到处跑。”随后她又发现了弟弟的遗体,“真是不好形容,太痛苦了……”说到此,她便沉默。

  地震以残酷和决绝的方式让人几乎绝望。汶川映秀镇老街村的村支书曾强的人生一瞬间被改变,“地震时我不在家里,六神无主,不知道家人怎么样了。”第二天,他知道爱人走了。“回去找家时,已经没了,淹在河里,没有见到我老婆最后一面……”随后的数天里,他陆续知道了母亲、兄弟、侄女等10多个亲人遇难。“当时真不想活了。”

  一瞬间,许多人的家庭或生活被改变了。

  茂县凤仪镇坪头村村民张启群和丈夫在中学和小学里找到儿子和女儿后,才定了神。再回到家时,发现房子基本上不行了,家里的电器和家具都被砸坏。“太难过了。”张启群和丈夫结婚时很穷,看见别人穿双皮鞋、一件几十元的衣服都极其羡慕。为了过上好生活,他们收售过啤酒瓶、卖过豆腐、卖过猪毛,后来有点积蓄后,开了家小副食店,借了几万元钱,终于修了二层楼的房子。地震后,“什么都没了。”

  马建寿十几根骨头骨折还能活下来,全靠政府救了他。“以前感觉政府跟自己没有多少关系,地震后要是没有政府,我跟你就说不起话了。”

  马建寿从垮塌的房子里被“刨”出来后,亲人和村民无计可施,处在高山上的村寨已断了唯一的出路。痛苦、悲伤、焦灼的气氛弥漫了山寨。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忍着剧痛,痛到麻木,再剧痛,马建寿似乎失去了希望,“真想一死了之。”终于,第五天的时候,解放军把山路抢通了!几个小时后,马建寿被抬到了雁门关乡的救护车上。

  王春花“像疯婆子一样在山上跑”了几十天后,萝卜寨逐渐恢复平静,王春花也不再“发疯”。“还是要活下去啊。”她为震后临时安埋的丈夫正式举办了后事,按照传统风俗,请了“吹吹打打”的乡村葬礼仪队,请了亲朋好友,“虽然条件比平时简陋些,让丈夫安心走吧。”

  悲痛的远去是一个缓慢和艰难的过程,王春花过渡房进门的墙正中,挂着丈夫的遗像。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常常想起过去的事。为了摆脱阴影,她喜欢走家串户,“和他们说话,我才能不去想过去的事。”另外,她不时还会到汶川城里亲戚家去,到茂县的大儿子家,帮他们干点活,待上一两个星期,都是为了散心。“要是没有亲人,没有寨子里的好朋友,没有政府,我早就不行了。”一个人在屋里孤独的时候,王春花还会打开电视,跟着电视里的歌声大声唱歌,“吼出来就好了。”

  就在王春花逐步摆脱伤痛的时候,马建寿身体里断裂的骨头正在迅速愈合。坐上雁门关乡的急救车后,他到了县医院紧急治疗了3天,然后又乘坐直升飞机转到华西医院进行了一个星期的手术。此时,他联系上了在成都的侄子。“侄子在成都陪我,感到很温暖的。”由于伤情严重,马建寿随后又乘飞机到上海治疗,“侄子也陪我去,所有的费用都是政府出的,政府太好了!”在上海的医院进行了40多天的治疗后,又回成都治疗了4个月。10月11日,马建寿永远记得这一天,“那天我出院,转了好多医院,居然还能活下来,就像梦一样。”

  跟马建寿情况类似的,同村的还有4人,他们有3人到上海、有1人到浙江接受治疗,目前均已基本康复。

  马建寿以前在许多地方打工。“感觉党和政府跟自己没有多少关系”;但“地震后要是没有政府,我估计跟你就说不起话了。”马建寿跟记者幽默地笑了。

  汶川映秀镇56岁的李玉明老人,地震后,一边心疼着小儿子的头被砸出十几厘米的口子,一边担心着家里6口人的生计,房子垮了,暂时也不能做农活了,怎么办?

  这时候,政府伸出了手,除了房子的援建款外,震后的前3个月内,每人可得300元生活费。他家6人每月共可得到1800元的生活补助。这些钱对他重振生活的信心起到了巨大意义。

  “我们有工匠、泥水匠、木匠,修房的手艺我们样样都有。”震后半年,牛尾寨村民靠自己双手建起11座新房

  离茂县县城约50公里的太平乡牛尾寨是个600多人的羌族村寨,地震后全村无一户房屋完整,或倒塌或成危房。地震当天下午,全村所有有劳力的羌族村民齐心协力一起搭建了临时房屋,当晚无一人露宿。

  随后,羌族同胞的集体合作精神开始显出威力。53岁的村支书董云周召开村两委会讨论如何重建家园,立了许多方案,又推翻许多方案才得以最终确定。领到房屋援建款后,7月份,他们在政府的统一规划和指导下,开始重建。村两委会讨论后决定,将全村有劳动力的青壮年约500人,分成7个重建小组,每组七八十人。“我们寨的男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工匠、泥水匠、木匠,修房的手艺我们样样都有,这是我们祖先流传下来的传统手艺。”董云周颇为自豪。因为有这样强大的建筑力量,7个建筑队不请任何外援,每个建筑队集中用几天时间迅速修建完一家的房屋,然后再修另一家的,“实际上就是相互帮忙。”41岁的村民谢成友修房的手艺样样俱全,作为建筑队的一份子,震后重建中,他共参与了20几家房子的修建。

  勤劳的牛尾寨人在去年12月份的时候,建起了112户房屋,“这在灾区绝无仅有,山西援建队对我们都极为佩服。”董云周充满自豪。每个房子均用石头和泥土垒砌,完全传统的羌族房屋。记者见到这些整齐划一、全部用山石建起的平整而坚固的房屋后,极其震撼。走进村民屋里,许多家都贴了地砖,刷了墙粉。据了解,每座房屋,需要数十上百拖拉机的石头。“没有政府给的平均每户约两万元的援助资金,我们买不起石头,也没法那么快修起房。”董云周说。

  春节的时候,全寨人都住进新房。“去年的春节,有一种特别的幸福味道。”董云周说。

  李玉明老人的春节也很有滋味。“地震后,吃穿住政府都管了,我老伴和两个女儿合计着把政府补助的钱拿来做点小生意。”又借了2000元钱,总共凑了近5000元,一辈子务农,没做过生意的李玉明就这样走上了“创业”之路,在帐篷里开起了副食店。借货架子、搭木板、托映秀镇援建队的车,到都江堰帮忙买方便面、饼干、各种零食、烟酒等,第一次进货花了2000元。几天时间,临时商店就开张了。头两天没生意,李大爷还担心,第三四天就比较好了,“我心里特别高兴。这得感谢政府,感谢援建队的好心人。”

  老街村村支书曾强同时兼任村主任、三组组长,一直在繁忙的工作中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活。震后他无暇顾及悲痛,虽然一个人在板房的时候,“感到凄凉,晚上经常睡不着觉,想妻子,想母亲,想亲人,有时候感觉真的支撑不住了,但有什么办法呢,人走了,我只能把苦往心里放。”苦在心里,但是力量却融入了村民中,他与村民日夜在一起,一直在进行救援和临时安置工作。虽然累,“但是与他们在一起时,我心里踏实。”现在他在与村民共同重建家园的过程中,也进行着自己心灵的“重建”。

  “援建队干完活后,我们女人家就会围起火堆,为他们唱起歌儿,跳起锅庄。”没有“观众”她们也会载歌载舞。翩翩舞蹈中,王春花有“新生”的感觉

  王春花之所以能坚持,还因为她有3个孩子。“我想,我在家就在。”她说这是她的希望。她的大儿子现在21岁了,虽然还小,但她说到有一天可以娶儿媳妇的时候露出了舒心的笑。在她的过渡房里,墙上挂了两块地震中破碎的镜子,每天她还是要照照。而到了天黑没事的时候,她也不会闲着,“援建队的工人干完活后,我们女人家就会围起火堆,为他们唱起歌儿,跳起锅庄。他们也会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又唱又跳。”没有观众,她也会邀约同村好友,载歌载舞,自娱自乐。翩翩舞蹈中,她说自己“高兴得很”,有“新生”的感觉。现在王春花的腰椎有些不好,“我要养好身体,我还要看儿女以后的日子。”

  正在煮腊肉的马建寿与记者围坐在过渡房里,生火取暖,一边讲起他受伤和到上海就医的经历。他80岁的母亲不时在旁边冷不丁地插一句,“没有政府,就没有他了。”同样的话说了好几遍。记者不时会看看他房里挂的十几块大腊肉。“我的身体估计以后不能出去当建筑工了,打算以后在村上开个小店,努力多挣些钱。”记者离开时,看见他的房门口贴的已不完整的春联:人间有爱和舟共济……

  村支书曾强由于在抗震救灾中的积极表现,被镇政府评为了优秀共产党员。孤独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遇难的爱人,但是他太忙了,重建工作有许多细节问题要和村民商量,许多事情来不及想。41岁的他没提再娶的问题,当记者委婉地问起时,他说“许多朋友也说起这事,我还是会考虑的”。

  去年10月份后,李玉明的副食店已经搬到映秀镇的板房里。目前小店的规模扩大了,店里已经有近两万元的货,每天能赚几十到一百元钱,他的小儿子在阿坝师专上学,“赚的钱可以为儿子供学费,希望他毕业后能当个老师”。

  生机!虽然灾难深重,但是一年后,记者在灾区的大地上感受到了盎然的生机。

  牛尾村的村民们陆陆续续地装修着自己的新房。现在他们的房子更整洁美观,房顶都是统一的红色。“我们还在进行风貌改造,以前就有许多国内外专家和游客来参观,我们村争取做成羌族文化旅游村。”董云周说。最近还有件事让他高兴,他儿子结婚了。“不久就可以抱孙子了。”

  张启群重建的新房外表砌着具有羌族特色的小石块,还画了一个牛头的图像,她说这表示吉祥。屋外面的山坡上,各家各户种的李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欣欣向荣。

  而萝卜寨村的过渡房不远处,一座座永久性住房已拔地而起,村子的上空每天都飘着充满暖意的炊烟。

  “5·12”汶川大地震后,不在当地领工资,但在当地流血汗,从全国各地汇聚来一支特殊的干部队伍——挂职干部,就这样走进地震灾区。


Powered By Google

更多关于 四川重建  的新闻

新浪简介About Sina广告服务联系我们招聘信息网站律师SINA English会员注册产品答疑┊Copyright © 1996-2009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