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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者遗属谈心理救援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6月10日14:36   央视《小崔说事》
自杀者遗属谈心理救援
访谈现场

  我的生命谁做主

  时间:2009/05/08(17:00)

  地点:中土大厦

  主持:崔永元

  嘉宾:钱文红、罗丽芳、樊富珉

  崔永元:给大家看看这是我昨天得到的一本书,这是一个小姑娘写的,叫高书,上初一,书的名字叫《六六班的小破事儿》。我看了看非常好,  找其中的一段给大家念念,叫《伤心的作文课》。这是一次很特别的作文课,他让我们尝试了失去最爱的人的感受,班主任庄老师说,今天的作文课要做一个游戏,他发给我们每人一张白纸,让我们写下五个我们最爱的,最难以割舍的人。我想了片刻写下了爸爸、妈妈、姐姐、庄老师、小云。小云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时庄老师用清亮的嗓音对我们说,好了孩子们,你们必须划掉一个人,这就代表他已经永远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永远不在了。我们都不明白老师这是要干什么,于是我下意识地往周围张望了一下,这时我的目光正好和小云对上,小云撇撇嘴,指了指我,我知道她要把我划掉了,虽然我心里很难过,但是看到那张纸,父母姐姐都是亲人,当然不能划,老师给予我们知识也不能划,于是我顿了顿,慢慢拿起笔,划掉了小云。老师继续让他们划。她又划掉了老师。老师说,你们必须再划掉一个人,班里的气氛凝固了,游戏的概念好像全都消失了,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和痛苦之中,这就是生与死的抉择吗,我看见小牛牛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小云也悄然落泪,但过了一会儿我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含着泪将姐姐划去了。我的嗓子像塞了一块棉花,很堵,说不出一句话。但老师还是继续让我们划去剩下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父母,一个也不能划,如果没有了他们,我将无法生活,如果他们都消失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我把笔一扔,不再按老师的话做,游戏结束了,庄老师这才宣布,刚才这只是一个游戏,你们所有的亲人又回到身边。大家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虽然游戏结束了,但我们的作文才刚刚开始,我觉得我非常能理解学校和老师的这种感觉,是对孩子们进行生死教育,但是实际上在我们成人生活的世界中,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我们应该怎样做呢,大家一起来看一个片子。

  崔永元:掌声欢迎来自香港的罗丽芳、钱文红女士。你好,请坐。一国两制,有好多说法,大陆和香港不太一样,比如“遗族导师”这四个字,能不能给大家解释一下它是什么意思?

  钱文红:我可以简单地说说。

  崔永元:你说。

  钱文红:其实这个是翻译的问题,因为在其实遗族,我们一般说是自杀者的家人,在香港我们是说自杀者的家人,他的朋友,所以他是一个遗族,自杀者遗族。那导师嘛,其实是我们这个计划里面主要是希望通过训练医生,他们本身都是自杀者的亲人,但是他经历过这个哀伤以后,比如说一段时间,通过我们的服务他能够站起来,他能够再去面对这个哀伤,然后用他的能力,他的经验去帮助其他的自杀者的亲友,

  崔永元:钱文红女士是香港生命热线志愿机构的副总监,那她们刚才在片子里已经看到,她们这个计划已经帮助了三千香港市民,我们应该感谢她。(掌声)我们更应该感谢罗丽芳女士,因为在我的卡片上,她的身份介绍很长,叫香港“遗族导师”计划受益人及种子。

  钱文红:让我介绍一下,罗小姐她本身就是一个自杀者的家人,她的儿子在三年前自杀,然后过世了。那么罗小姐就在过去里面,其实参加不同的服务,接受不同的服务。最后来到我们生命热线,然后参加了我们的互助小组,她可以自己分享。

  崔永元:罗小姐借以跟大家讲讲她那段最痛苦的日子吗?

  钱文红:应该可以。

  崔永元:给大家讲讲吧。

  罗丽芳:我的儿子三年多前就患了抑郁症,是刚刚去看医生,是第一次看医生,医生就叫我要观察两个星期,两个星期就开了抑郁症的药给他吃,医生告诉我,医生的药要吃半年。那我就带他回家了,带他回家的时候,我就非常留意他的情绪的,但是就是在一个晚上里面,没有什么发觉,他就去跳楼自杀了。就是看了医生四天(之后)。

  崔永元:可能对你们的家人打击特别大,那个时候。

  罗丽芳:是是,对我们打击非常之大,因为我们全家人都很爱这个孩子,因为他很可爱,他读书也很好,他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孩子,他很乖的,我们全家都非常疼爱他。所以当发生这个事以后,我第一个感觉就很愤怒,我觉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们全家都很爱你,所以就是很大的愤怒,为什么你这样,当时心里是很矛盾很痛苦,我现在很难用我的言语来表达我当时那个感觉,很复杂的。

  崔永元:您的家人,比如您的丈夫,家里其他的人肯定也陷入了这个痛苦之中。

  罗丽芳:是的,我丈夫也,为什么这样对我们,其实他(我儿子)看完医生以后,我的丈夫都怕他有什么,担心他有想死的感觉,都向他表达爱,都对他说,我的孩子叫乐,快乐的乐,他说阿乐,爸爸很爱你。其实我们一家人都一起去努力,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大的灾难就(降)临到我的家里面,我一生也完全没有想过这个灾难会(降)临到我家。

  崔永元:您那个时候想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吗?

  罗丽芳:从那开始,我不知道我怎么过,那时候我就决定我一生不会有什么盼望了,我肯定,如果我活着的时候,我肯定是苦一生,肯定不会再快乐起来。所以慢慢慢慢我就活得好辛苦,我就去想死了,好多次我在马路里面,就看到那个车来的时候,我就看着那车,快一点过来,我就准备冲出去。因为太痛苦,要我过每一天都很难过。

  崔永元:钱小姐是不是这样的情况是,也是经常发生的,就是家里有一个亲属遇难了,家里其他的人也会因此出现极度危险的情况。

  钱文红:因为自杀我相信是很大的一个创伤,对家人来说,因为一个亲人不仅是去世了,这是一个挺大的创伤。另外自杀对家人的感受是挺复杂的,像丽芳刚才说,他里面其实有不同的感觉,除了是一个丧失以外,另外她有很多的问号,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儿子会自杀,选择这个自杀的一个行动。

  崔永元:一般的都会自责,都会觉得跟自己有关系。

  钱文红:对,有一个愤怒,然后自责,为什么我没有留意,注意到他之前有自杀的一个心理状况,为什么我不能阻止他,然后是不是我关心他不够,是不是我做得不够,然后他觉得要离开这个人世,他不快乐。然后还要你面对,不但是你自己的感觉,还有是周边人的感觉,周边人知道如果你家人是自杀死掉的,他们也会问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儿子会自杀,是不是他的家庭里面发生了什么问题,是不是他的家庭不开心,所以他会自杀。

  崔永元:就是很有可能带来新的灾难,一连串的灾难,

  钱文红:其实像刚才说,她自己很多痛苦里面,她不能排解,她也会想到我应该应该,也去自杀,了结,去完结这个痛苦的感觉。所以在美国的研究是,一个人的自杀,他直接影响他周边六个人。然后这六个人其实也是一个高危的群体,他们也会有自杀的倾向。

  崔永元:那罗小姐是什么时候得到的帮助呢?

  罗丽芳:其实我的朋友他看到我都是不对劲了,他们就帮我去找了个辅导员,刚去见辅导员的时候,那个辅导员问我,你叫我怎么办,说你的期望是什么。那时候我都,我是绝望的,我觉得我没盼望了,你怎么帮我,我都不行了。那个时候我就告诉他,我不知道,你叫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了。但是我觉得有一个非常好的,就是我愿意打开自己的心,让他来帮助我。我不知道你怎么帮助我,但是我愿意给你帮助,就这样,我就展开了我的辅导的过程。

  崔永元:我们知道让一个心理受过创伤的人,在面对公众,尤其是面对公共媒体一遍一遍地复述自己的经历,这个是个非常残忍的事情,所以像罗小姐今天来给大家讲,我觉得她是有这种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她希望有更多的面临这样处境的人能摆脱出来,能走出来,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用最真诚的态度来感谢她,谢谢。(掌声)

  崔永元:我想这是一个专门的知识,无论是现场还是电视机前的观众,可能都想学会他,那我想咱们一起可以,到那个展板之前,给大家详细地讲讲,这个帮助工作是怎么完成,好吗?

  钱文红:那么参加我们的小组有一些约章,他们要去遵守的,所以一开始的时间,比如说8个人,他们首先就是一个承诺。

  崔永元:您刚才说参加这个小组的人,都是遗族。

  钱文红:都是遗族,都是遗族。

  崔永元:这个可能大家就能互相理解是吧。

  钱文红:对,因为他们共同的哀伤,共同的问题,所以他们通过这个小组里面,互相的经验,互相地去参考,然后他感受上的彼此,因为有一个互相明白,你是什么的感受,互相明白你是什么的经历。

  崔永元:更容易沟通。

  钱文红:比较能够沟通。

  崔永元:这是六条约章,然后还有签字。

  钱文红:签字,就是像一个和约的形式。比如说包括要准时,你要互相地鼓励,你要尊重,是挺重要的,然后守密。然后今天我们在这里说的,小组里面分享的,不能到另外再去跟别人说。另外我们相信每一个人,如果他知道你会跟其他人说我的东西,那么我不会跟你说对不对,这个环境不安全。另外就是不会评论,别人说的你不许随便地用你自己的角度去评论,他说得很傻,他说的不对,不能够评论,因为我们尊重每一个人,个人的想法。

  崔永元:这个您能不能再讲一讲,因为这个评论有时候是条件反射的,他觉得是在帮忙。

  钱文红:觉得是在帮忙,我说给他一个意见,应该去怎么做,那这个我很想强调的就是,每一个人的经验都是独特的,最了解你自己的是谁,就是你自己,但是可能在哀伤的环境里面,你会忘掉了,迷失了,因为这是太哀伤了,但是在分享的过程里,慢慢慢慢,其实你自己会找到你自己的出路,这个是我们的信念,每一个人应该有自疗的一个能力。所以你跟我说你的经历,那些对你可能是好的,对我未必是最好的,另外。

  崔永元:也可能会无意之中又造成伤害。

  钱文红:对对对。另外这个是其他的,其他的比如说,我们一个小组8个人,所以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有其他的想法。

  崔永元:他们商量一个约定。

  钱文红:对了,你真聪明。

  崔永元:然后签上名字。

  钱文红:每一个人都要自己签。

  崔永元:然后这是8节课是吧。

  钱文红:对对,简单的我们一个小组是8节,大概是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大概是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里面,每个月我们有一个主题,让他们一同去经历。比如说第一节就是一个互相认识,然后下面其实重点是两方面,一个方面每一节比如说,首先他们要了解作为一个自杀,你家人有自杀,你一般的心理反应会怎么样,你心理状况会怎么样,因为我们相信,你更多地了解你自己,那你会更加地明白为什么自己有这个状况,那你不是特别地有问题,因为其他人都有这个,比如说愤怒啊,比如说你会内疚,这些都是正常的,不是特别的有问题。像丽芳她知道她儿子自杀,她会有愤怒,对她儿子有一个愤怒,她这个感觉,但是也会令她自责,为什么我会愤怒我的儿子,他已经死了,我还要怒他,对不对。她这个很复杂的感觉,那通过这个小组每一个人分享,他了解到,我这个愤怒,我对儿子的愤怒是正常的,我不是一个特别差的妈妈对不对。因为其他人其实也是一样,这个经历是一样的,所以她了解自己的反应,了解自己的感受,然后刚才每一个人都会问为什么,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没有答案的,但是他不停地问,不能停止,所以我们小组里面他们有一个时间,共同的处理这个为什么的问题。

  崔永元:你说的为什么是探讨自己的亲人为什么自杀?

  钱文红:但是这是没有答案的,就是说他自杀的人,你问他真正自杀的原因,可能他自己也不可能了解,因为是很多原因,没有一个单一的原因导致他自杀对不对。所以我们一同去探讨,让他知道这个问题是永远没有答案的,所以他可能了解原因之后,他就停止再去问这个问题。

  崔永元:您刚才用了一个词我特别感兴趣叫分享,其实在大陆,要说分享肯定是一件好事对吧,分享胜利成果,这个是灾难的经验。

  钱文红:为什么说分享。

  崔永元:对,为什么说分享。

  钱文红:因为我们这个分享啊是重要的,因为分享他不一定是很开心,不开心但是他属于他个人的一个感受,这个是一个好事,他愿意将他宝贵的经验,宝贵的经历跟你去分享,所以你是一个幸福的人,因为对方愿意,他信任你,才可以跟你说他内心的感受嘛,所以说这是一个珍贵的分享。

  崔永元:分享克服困难的经历,和战胜困难的勇气,这个分享。

  钱文红:对对。每一个人可以从你的分享里面,有启发,有一个借鉴的作用嘛,所以从他身上你学习到去怎么更有力量。

  崔永元:好,您请坐。罗小姐如果讲讲这段经历可能对大家都会更有帮助,就是第七节,通过这个预设的活动,重新感受自己的需要,您还当时记得在这个课堂上怎么做的吗,这件事?

  罗丽芳:其实我觉得我自己的我在辅导的过程里面都,情绪还是高高低低的,当时我觉得都是很痛苦,但是我有一次,我就很认真地面对自己,我要对自己说不能改变的我要接受它,例如孩子的去世,我要接受它,因为过去我一路服务到的过程我都没有接受它,我还要去街上找他。但是我要决定不找他的时候,我就要接受他真地离开了,我不要去找他了。

  崔永元:这个说服自己的过程挺难的吧。

  罗丽芳:挺难的,很痛苦的,

  崔永元:是不是连生活方式都要改变。

  罗丽芳:真的,生活方式,你那个想法,比如你去想死,以前就我要怎么死,死得舒服一点。

  崔永元:利索一点,快一点。

  罗丽芳:快一点,不要死得那么痛苦,老是想那个方法。但是我觉得那时候开始,我不要想这个,如果有想这个的时候,我就好像转台一样,要转他,这样慢慢慢慢过来的。

  崔永元:换台。

  罗丽芳:换台了,就是慢慢慢慢地,我就不会有这个依恋了。

  崔永元:我现在提醒电视机前的观众,你别换台,我们讲到最关键的地方了。就是罗小姐心情的改善,您什么时候开始脸上有微笑了?

  罗丽芳:我开始觉得我自己以后都不会笑了,如果活着都是痛苦的,但是我是基督徒,我就向我的神祷告,我说神,如果你让我活下去了,你一定要让我笑,如果你让我笑的时候,我去感染世上在哭的人,我就向我的神这样祷告,完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次真是笑得我的肚子都疼了。

  崔永元:笑得肚子都疼了,有一次。

  罗丽芳:那时候我感觉真是非常舒服。

  崔永元:您又感受到生活的快乐了吗?

  罗丽芳:感到生活的快乐,在那开始,我觉得真地有盼望了,那时候我就开始笑了,但是我可以,我都有哭的时候,但是我哭,但是我很快就可以又笑了。

  崔永元:所以您种子的意思就是说,现在您还可以帮助更多的人,谢谢你。(掌声)我给大家介绍我们请到的第三位客人,是清华大学心理学系的教授,樊富敏,热烈的掌声。樊教授您说今天咱们谈这个话题,其实我觉得特别有意义,因为你看汶川地震马上就一年了,在地震当中很多家庭也失去了自己的亲人。那么在这一年中我相信他们备受煎熬,不管周围的人给了他们多少帮助,他们也备受煎熬。我们在媒体上也看到,也有一些朋友选择自杀,结束这个自己的生命,这是让人更痛惜的事情。您好像刚从震区回来。

  樊富珉:对,昨天晚上。

  崔永元:您能给大家介绍一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现在,心理情况?

  樊富珉:我们是去培训热线的接线员和手工,去培训他们,那么这个时间比较敏感,正好是在灾难的周年前夕。

  崔永元:您为什么会说他敏感。

  樊富珉:其实关于灾难的心理卫生和心理康复,心理援助的研究,对整个国际的心理学界都是一个蛮新的课题,最近一些重大灾难的发生,很多心理学家就研究关注这个,那么有一些学者发现了所谓的这个灾难,周年反应,这样一种特殊的现象。那么所谓周年呢,就是说当一周年的时候,过去曾经发生的某一个重大的事件,或者围绕这个事件所有的那些情绪情感,又会重新地唤起,或者重新地浮现,那叫周年。

  崔永元:从心理学上讲,就是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曲线。

  樊富珉:周年的反应主要是指一些哀伤没有处理,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去处理。那么到了一周年的时候这些东西,那些反应会出来。那这些反应在那上面也写着,有四个方面的,比如生理方面的,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然后心理很堵,身体不舒服,那个在情绪上,比如说愤怒、后悔、甚至这个自责、内疚,尤其刚才罗小姐讲的这些情绪都会泛出,

  崔永元:我能不能这么说,这个周年的时候是个相对危险的时候。

  樊富珉:既是危险也是转机,也有研究发现说,周年它是一个康复的重要时期。为什么这么讲呢,因为说实在的一个大的灾难发生,他给人们带来最大的创伤是生命的丧失,像四川的地震,有这么多的人丧失,那么灾后的重建任务很重,有很多人他其实开始是震惊、麻木,然后忙忙碌碌投入到一些生活的重建。所以呢这个丧失亲人那些哀伤,他不一定马上就这么强烈地反应出来,可能会压抑,可能会麻木,但是随着生活慢慢地走向正轨,这些东西以后就会逐渐泛出来,我这里特别带了一张曲线,也希望给大家看一看,这个曲线是美国的一位心理灾难的研究者,也是一个哀伤辅导的专家,他叫罗伯特。

  崔永元:大家可能看不到这个,樊老师您坐在这个位置给大家讲。

  樊富珉:好的,谢谢。我想这个表可以给我们一点启发,就是它是做了两年,所以大家看到这个黑色的这个,所以它是一个两年的这个生活适应和生活功能的一个适应状况。那么越往下就是越不适应,越痛苦越哀伤,越往上,就适应慢慢地改善。所以大家可以看到,一开始并不是马上哀伤的情绪就马上强烈地反应出来。当然有人和人的差别,但是因为这是一个大样本的调查,所以还是揭示了一定的规律,大家可以看到这个最低的点,就是五个月、六个月,我想我们已经在媒体上,刚才小崔也谈到,我们有北川一些有这样的个案报道,就是自杀,因为有一些人会觉得,都过了好几个月了,这个应该过去了,应该接受了。其实真地没有那么容易,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刚才也谢谢罗小姐说,会反复会振荡,就是有时候会觉得好一点,但是有时候又觉得痛不欲生。所以真正的大概灾难的走出,尤其是上青地走出来,远比我们想象的要艰难,也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时间长。

  崔永元:我想知道这样一个事,就是说大部分人是自己慢慢地就能摆脱,还是说一定要都有专业的人士来干预。

  樊富珉:因为灾难,尤其是重大灾难,每个人受的伤害是不一样的,那么我们讲最痛苦的就是说亲人的丧失。走出这样的一个过程,应该讲是有一部分人,他是可以走出来的,这部分人到底多少呢,数据也不太一样,有的是说10%,有的人说30%,但是我想特别要感谢,我刚才听罗小姐讲她的经历,我其实也非常非常感动,也非常地感谢她,她给我们带来了信心,谢谢您给我们带来了信心和希望。(掌声)我们可以看到,一个人走出灾难,首先要自助,自己要有这个改变的愿望,第二呢,我们需要他助,所以呢罗小姐好像一个转折就是她接受了这个心理辅导,我们在大陆叫心理咨询,接受了这样一个心理咨询服务。是他助,当我们真的有这个需要的时候,要寻求帮助,那是一个智慧的表现,那也是一个对家人负责任的表现。

  崔永元:对。觉得自己不行了,这个时候第一条想到的,就是要寻求帮助。

  樊富珉:寻求专业的帮助。

  崔永元:还有这样一个数据,不知道有没有,就是说,比如现在在地震灾区出现的这个自杀的情况,大概集中在哪个年龄段,或者集中在哪类人身上。

  樊富珉:这个我们清华大学李家杰心理危机研究和干预中心,最近刚刚完成一个就是初步的调查,这个调查是在四川灾区的六个县,我是通过县、中心医院,急诊室,接诊的那些自杀患者,然后亲人送到医院来的这些自杀患者。这样的一个数字,那么就是从2007年到现在,那么从这个具体的数字来看,我们发现了第一就是发现2008、2009自杀的同期数字要比2007年要高。

  崔永元:这就是灾难的后遗症。

  樊富珉:这是第一个,第二个我们发现就是说,这个人群,从国外的自杀学的研究来看,大概自杀有两个高峰人群,一个就是青少年,这个大家也比较容易理解,青少年他正在成长的过程中,有时候也比较冲动。还有一个就是老年人,老年因为他的健康的衰退,然后人际的疏离,所以呢老年人自杀是比较多。但是我们这个数据发现,在灾区,好像30到50岁的这个人群,就是有点正态分布一样,那个人群是比较高的,大家可以想像,这三十到五十岁,正是栋梁,家庭的栋梁,社会的栋梁。

  崔永元:这是为什么呢?

  樊富珉:这个我们现在还需要进一步地做深入地访谈,但是我想,一般来讲的话,这个年龄阶段其实压力是最大的,跟灾后到底有没有一些什么特别的联系,我们需要去做深入的研究。但是大家也可以看到媒体上报道的这些自杀的个案,在灾区,干部,差不多都是这个年龄段的,是这样一个年龄段。

  崔永元:教授,咱们现在可以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应该告诉他们,有一个求助热线,如果大家觉得有问题了,可以打这个热线来求助。号码是多少?

  樊富珉:12355

  崔永元:12355,现在就打我们这个电视屏幕下面,遇到这样困难的时候,大家可以打这个电话。

  崔永元;钱小姐有什么建议。

  钱文红:我们最重要的事就是聆听,你愿意去听对方的感受是最重要的,因为很多时候我们不开心的时间,你可能不愿意去告诉别人,因为你怕让人家知道你不开心,然后很多人都知道了,但是我们这个志愿者就是两个,一个就是倾听,另外一个就是保密,你不会将他的不开心的告诉另外一个人,让对方有一个很轻松,很平安,很安全的环境下跟你说他的内心的感受。

  崔永元:这个倾听也要耐性。

  钱文红:对。

  崔永元:因为他会说起来很长

  钱文红:三个小时,四个小时我们在电话热线里面也有遇到,所以这个耐性是挺重要,然后不批判,不会妄加批判。

  崔永元:好,现在回答观众朋友的问题和感触,你们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想法,现在都可以说,

  观众5:我的问题有两个,就是对于那些想自杀的人当中,有一些他们是因为家人遇难了,不是自杀的,这样呢我们怎么去干预。因为刚才教授也说了在周年的时候。

  崔永元:换句话说就是用同样的方法行不行?

  观众5:对。尤其是在周年的时候,既是最危险的时候,也是有转机的时候,我们做什么事情可以让他更偏向于转机的可能性大,这是第一个问题。

  崔永元:咱们先把这个问题回答了,再说第二个问题好吗。

  樊富珉:世界上有个非常著名的哀伤处理的专家他叫沃顿,他讲的我们在哀悼的时候其实有四个任务。第一个任务就是要面对他,第二要表达他,第三要放下他,叫处理他,第四叫放下他什么意思呢,我们可以通过这样一个支持的小组,其实刚才那里面也是讲到,就是虽然他可能死的原因不一样,但是亲密关系的结束,而且那种内疚自责也会特别地强烈,所以我们先面对这个事实,就是说承认这个丧失,有的人到现在他不承认,他觉得他还会回来的,他还会回来的。所以第二就是我刚才讲要表达他,表达很痛苦,就像罗小姐讲的很难受,很伤心,但是还是要去经验这种痛苦,有的人是压抑,他不表达,没事没事,实际上内心是很痛很痛,要表达他。第三就要去处理他,就是要去看一看我们怎么样去适应这样的一个,逝者已不在的这样一个环境。第四就是要放下他,就是要把你的这个关心,实际上有一句在哀伤辅导特别重要的话,就是死亡并不是关系的结束,而是关系的转换。这样我们就把我们的关系,因为亲人我们不舍,尤其是亲密关系,我们放下这个,我们可以去做别的事情

  崔永元:如果你相信有天堂的话,可能在天堂里的亲人也希望你这样做,希望你去帮助别人。

  樊富珉:所以我想有些经验是相似的,就是这个哀伤辅导,他让你知道丧失是什么,是一种关系丧失,还是一个亲人丧失,是因为自杀,还是因为重大灾难,他面对的都是一个关系的丧失,所以有很多的经验是相似的,是可以遵循哀伤辅导的这样的一些理论和专业的知识去帮助人。

  崔永元:第二个问题

  观众5:第二个问题是这样的,就是说我们去干预有自杀倾向的人是希望他不走上这个悲剧的路,那么我们去辅导遗族的这些朋友,也是希望他们摆脱痛苦,尤其不要再次走上自杀的路。那么他们的方法会一样吗,还有就是说,我们作为身边的人,力所能及的去做事情的时候,有没有一些实用的话,是一定不可以说的,有些话是应该多说的,就是具体的话能不能教我们一些。

  崔永元:我特别感兴趣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观众5:我是做新闻的。

  崔永元:你非常棒,我觉得。

  观众5:谢谢。

  崔永元:给他一些掌声非常棒。希望你尽快来代替我做这个工作。

  观众5:您过奖了。

  樊富珉:刚才你谈到说什么不可以做,其实可以做的我们每个人都有创造力。我们自己都会去用各自的方式去表达。

  崔永元:他提的问题更直接,什么话不能说是吧。

  樊富珉:小崔你刚刚说的太好了,这个是很,我想第一不要去指责他,不要指责他,你太没有责任心了,你太没有什么,不懂得。

  崔永元:你太不懂事了,你这个笨蛋,这个都不行。

  樊富珉:对。第二个呢,你就不要去跟他讨论应该不应该,就是你不应该这样,你应该有什么,你好像建议,你应该怎么怎么样做,其实那个时候在他的痛苦当中,他觉得你没有办法理解他,这个是不能做的,还有不要跟他讨价还价,说你如果我怎么怎么样,你就怎么怎么样,另外不要让他感觉到。

  崔永元:就是说,如果我给你找一个工作,你保证你不再伤心了,这都不是科学的方式。

  樊富珉:是,就这些事情是可以做,因为这样做会让他怎么样,会让他觉得你完全不明白我,所以我们一般都,我们在课堂上训练学生,都是要学生去学习,怎么去“共情”,理解你此时此刻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很难去面对,所以呢我不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你能不能说点什么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的话你让他有一个机会可以去表达自己,去面对自己的感情,不要批评不要责备,不要去跟他讨价还价,不要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上他是最孤单的,没有人能明白他。

  崔永元:有一个共性,教授说的有一个共性,就是姿态尽量地低,是吧。跟对方交流的时候姿态尽量地低。

  观众5:是不是我们也可以这样理解,就是有很多时候不要强求他,因为我在前一段时间有一个采访当中感受到,就是我们一般劝一个人,他遇到了事情,我们会说,你坚强,你要坚持如何,但是实际上,你告诉他,你现在可以不坚强,你可以哭,你可以那个,他可能会觉得自己的状态是真实的。他可能会更好。会不会是这样。

  樊富珉:你说的很好,补充的,不强求,不规劝。

  崔永元:今天的话题多少有些沉重,但是我觉得有用,因为他就告诉我们,我们要帮助一个人,除了有爱心还要有办法,还要有技巧,还要懂科学。那么现在在节目结束的时候,我们再次感谢三位客人,谢谢樊教授。谢谢你,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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