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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名小学生写调研报告同政府官员讨论市政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12月14日15:47  新华社-瞭望东方周刊
53名小学生写调研报告同政府官员讨论市政
瞭望东方周刊2009049期封面

  南京新教育词典

  引子

  多少中国娃娃,削天性足适奥数履;多少中国爹妈,为择校奔波于途;多少进城“贫二代”,期待公平的教育起点。

  加分潜规则、被自愿收费、“小升初”黑幕---中国教育让全民忧心,教育改革需要深化。

  新教育部长袁贵仁上任一月来,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夯实基础、减轻中小学生课业负担、提高教师素质、警惕教育腐败,成为反复强调的重点。面对民众的热切期盼,袁贵仁表示,要“耐心听”,“把好事办好”。

  深化教育改革的呼声高涨,教育部也开始推出新举措。其实,如果将目光放低,会看到一些地方性、局部性的教育改革早已现出生命力。

  在号称“天下文枢”的南京,义务教育全免费,低保困难家庭学生就学几乎零收费,“农村娃”、“民工娃”同城待遇,从幼儿园到高中,教育15年大普及---这些都已逐步实现。

  择校难?名校扩大计划给你机会,而家门口的小班化普通学校让你不舍它的宽松氛围和老师的加倍关注。虽然还要做选择题,但是可以笑着去选。

  毕业生出路何在?有学校400多名高三毕业生只有30多人参加高考,其他人早被“掐尖”,或提前录取,或已收到海外名校的通知单;也有学校早早帮学生穿上公司制服,让他们领着员工津贴“阔气”地做学员。

  匡超一将成名,张倩却高分入职校---教育的最终目的,就是让人人各得其所、各得其乐。推进教育高位均衡战略,构筑成才立交桥,南京不声不响地做了十年。

  一位学者说过,中国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而之所以总能“摸到石头”,是因为有自下而上的不息创造。

  本刊特别选择了南京教育的一些关键词,希望能给各地或进行或酝酿中的教育改革以鼓励和借鉴,更希望这些像雨花石一样美丽的创新的“石头”,能和更高更广的教育改革相互呼应,相互唱和。

  词条一:高位均衡

  朱从国从儿子书包里抖落出写着红6的英语试卷时,才理解同事为何在食堂里笑着向他做六六大顺的手势---原来不是问好。6分小子后来考取了北京外国语大学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刘耿 | 南京报道

  2003年,金陵中学河西分校在人山人海、彩旗招展中挂牌时,普通公办学校虹苑中学刚从生死线上喘过一口气来。

  无论如何,在河西新区隔着四条横马路的这两所学校,总算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前者是南京“名校放大计划”选中的“克隆体”,后者将要在“小班化”中涅重生。未来几年,这两所学校将展开一次博弈。

  南京的教育海拔是由几所顶尖名校撑起的。这决定了实现均衡不是削去塔尖,而是填平洼地、再造新塔。这种纵向的生长,首先得通过横向的版图扩张完成。

  2001年,时任南京市委书记的李源潮提出“一城三区”城市建设战略构想。

  “一城”指秦淮新河以北、外河以西,长江岸边56平方公里的河西新城;“三区”指仙林、东山和江北新市区。

  名校冲出“校围墙”计划,紧随市政府冲出“明城墙”计划出炉。抢破头的名校都在老城区,校舍有限,招生数量局限,市教育局决定在三个雏形的新区实施“名校放大”计划,向新区新移民输出优质教育资源。

  经过两年运作,南师大附中、金陵中学、南京外国语学校依靠1亿多元的借贷,向社会融资7亿多元,在三个新区分别建成三所现代化学校,成功完成“克隆”。

  也有自体移植的,比如第五十五中学。因建邺区教育布局调整和河西发展的需要,1997年9月学校整建制搬至应天西路,更名为虹苑中学。从原址评事街到现校址,骑车只20分钟,附近楼盘的广告语已是城郊之别。一所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学校,被“发配”至城郊结合部,处境可想而知。

  迁来后,虹苑中学经历了两次吞并危机---民办华夏实验学校、电大两家租客先后都动了兼并校舍、遣散房东的念头。

  之所以外租校舍,因为“空着也是浪费”。搬迁后第一年,虹苑中学只招到52名学生。校长朱国美当时还是一名化学教师,“我们教师都很自卑,出去开会靠后坐,不敢自报家门,有门路的个个想调走。”

  2002年,朱国美“升官”了,当上了学校的德育主任,依然想跳槽谋出路。幸亏她的“出逃”计划没有成功。这年借南京全市课改,虹苑中学针对新区外来务工人员子弟办起住宿班,大获全胜。

  朱国美手把手地教乡下孩子怎么用刀叉吃西餐,怎样跟人打招呼,怎样礼貌接电话⋯⋯在招生最困难的时候,多亏外来工子弟的捧场,占去招生总人数的2/3。现在读住宿班的仍维持在1/3。这些农村家庭对以“同城待遇”接受自己孩子的学校充满感激,他们不知道,学校也对他们充满感激。

  2005年,虹苑中学办学绩效跨入了建邺区第一方阵,朱老师荣升副校长。同年,另一名朱老师也“升级”了,他是金中河西分校的语文老师朱从国,儿子从该校初中部升到高中部。

  中考英语成绩得了高分,朱从国感慨万千。这小子刚进校读初一那年,英语竟然只考了6分!他从儿子书包里抖落出那张写着红6的试卷时,才理解同事为何在食堂里笑着向他做六六大顺的手势---原来不是问好。

  当年的6分小子后来凭借出色的外语能力考取了北京外国语大学,这是后话。彼时,朱老师的当务之急是给儿子在金中河西分校高中部注册。

  和朱从国一样,初中部所有老师和高中部绝大部分老师都把子女放在本校就读。“这本身就说明了对自家教育质量的认可。”朱从国说。

  谁愿意四处奔波择校,谁不想读家门口的好学校?2006年,虹苑的朱副校长代表学校申请小班化改革,从“广泛播种”走向“精耕细作”。同年,金陵中学河西分校首届高考本科上线率突破50%,首届中考高分段人数超过50%。

  金中河西的名校放大计划经过实考的检验,与母体形神兼似了;虹苑走上小班化道路,也在向名校靠拢---殊途同归,目标就是“高位均衡”。

  但是,实现方式不同,最后形成的结果也不一样。虹苑是家门口的好学校,这符合其“是一所为小区配套的普通公办初中”的定位;金中河西分校系出名门,克隆后“血统”依然。

  比如,金中河西每学期的学费初中部7200元,高中部8000元---你别嫌贵,还不打折,只有少量成绩特优的高中生享受VIP价。

  虹苑收费用不到点钞机,还收一种南京教育部门发放的“助学券”,这被称为“贫二代的硬通货”。包括城乡低保家庭在内的6类困难家庭可以直接到教育部门领取相应面额的救助款,用以抵扣学费、住宿费、作业本费、社会实践活动费等,学校凭券直接到政府兑现。

  因为不菲的价格,金中河西分校被发改委价格司要求要么改“公”,要么改“民”。真正意义上的民办学校,应该由纯民间资本投资建成,且校舍、财务、管理等方面独立。而金中河西“充其量只做到了一点:校舍独立”。

  教育部门却表示认可,指出这种“名校办民校”的模式被美国人称为“伙伴关系”。

  金中河西分校校长丁强对学校未来的定位有些拿捏不准。“放在现在,三所名校放大或许不会这么操作,当时政府缺钱。再往前溯源的话,是90年代初教育部的一个规定:创国家级示范高中必须要求是独立高中。这样一来,中学纷纷进行初高中分离,丢下来的初中便改成民办校。”这些名校分校分享着公办本部的声望名气,又可按照民校标准收费。

  也有高层领导力挺“河西模式”,认为金陵中学利用无形资产和品牌,不动用国家一分钱,让更多人享受到了优质教育资源,这是思想解放的产物。

  朱国美校长也在烦恼,其中一部分就来自金中河西对优秀生源的巨大竞争力,还有一部分来自家长的请托,想进虹苑特别是住宿班的越来越多,“不当名校难,当了名校也难。”

  今天,南京有七成学生走进了各类优质学校,秦淮河沿岸在短暂的高位均衡后,又在酝酿变革,未来的均衡只能在更高的位置上。

  正如河水,浪奔浪流,滔滔不休。

  词条二:基础教育专家

  教育家不仅是可以被认证的,更可以进行“限量版生产”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刘耿 | 南京报道

  有设计师,没有工程师,什么战略也玩不转。

  实现教育高位均衡,引进、稳定、发展教师队伍是重要一环。

  古鸡鸣寺、台城与小九华山之间是南京的热闹中心,寸土寸金。这里有一方土地归孙双金治理,门牌是“南京市北京东路小学”。

  进这个门很难,每天早晨校门口的拥堵早已不是新闻。校门前的另一块牌子是“接送孩子的车辆停留不超过1分钟”,大多家长都把车停在100米开外的市政协大门前,即下即走。

  “外来人员”孙双金进这个门也费了一番周折,但一进门就坐进了校长室。这个从县级市丹阳来的校长,直接空降到省城名小学的中枢。

  为了将孙双金拉上北小这驾车,前任校长袁浩“停车”苦等了两年。

  2001年,袁浩就该到点退休;2003年,孙双金才被作为人才引进到南京。这中间的两年其实是为了等丹阳市教育局的老局长退休。

  早在1998年,孙双金就起了去省城发展的念头。那年年尾,他去省教育厅办事,经过一间半掩着的办公室,才露了半张脸,就被省厅的一名干部点中了鼻子。“看,快看,他就是孙双金,说曹操曹操到。”

  一个人把孙双金拉到门外,递上一张名片。“欢迎你到玄武来!”“好,我有空一定去学习!”“不,请你到玄武来工作⋯⋯”

  晚上,孙双金拨通了这位南京市玄武区教育局官员的电话,甚至谈妥了妻女的安置。

  但是与丹阳市教育局的沟通受阻。老局长对他说:“你这一走,我的压力很大。要走,也得等我退居二线。”当时,镇江市名校长、名教师排名,孙双金均列第一,老局长不能担人才流失之责。

  这一等,前后迁延了5年。袁浩陪着他一起等,超期服役两年。

  袁浩是特级教师,希望自己的接班人也是特级教师。2000年,孙双金被评为特级教师,那是丹阳市教育局挽留他的手段之一。

  他不后悔最终还是选择南京。在这里,他被官方尊为“基础教育专家”。这个全国首创的官方认证称号对于孙双金们,不只是心底的一阵温暖,更是背后的有力支撑。

  2007年,第23个教师节表彰会上,南京市教育局首次授予16位教育工作者“南京基础教育专家”称号,在16位上榜人选中只有4人在岗,其余12人已离开岗位,既显示了竞争的激烈,又彰显了当政者求贤若渴的诚意。孙双金是入选的两位在岗小学校长之一。

  官方认证专家,在江苏省内外引起了不小的震荡---造就“大家”未必是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的专利,扎根基础教育,照样“成家”、“立言”。

  “社会上有好多‘家’,比如艺术家、歌唱家、书法家、作家等,但教育界的‘家’少,因为大家总是严格要求自己。其实,教育界更应该理直气壮,那些学术水准高、真正优秀且得到公认的就可以称为‘教育家’。”国家督学成尚荣说。

  教育局动用行政力来认证,对成长中的教育家进行了“催熟”。在第22个教师节,孙双金进京受奖,在北京师范大学英东学术报告厅,他作为“成长中的教育家”参加座谈会,接见他的是今天的教育部长袁贵仁。

  一个教育家的催熟期是1年,成长期却是26年。

  1981年,孙双金从丹阳师范毕业留在了丹阳师范附小任教,成了“文革”后走上教师岗位的第一批师范毕业生。做出当老师的决定,是因为一个下放女知青。

  孙双金读初二的时候,这个漂亮的女知青教物理,讲到桥面对桥墩有作用力,同时桥墩对桥面有一反作用力时,孩子们怎么也不明白下面的桥墩怎么会对上面的桥面有反作用力。

  “我清楚地记得,女教师那雪白的脸急得通红,但就是讲不明反作用力来自何方。”孙双金说。这事给他的反作用力就是立志要当一名把事儿说清楚的老师,“让越来越多的人弄清楚,就是教育家了。”

  可并不那么容易。上世纪80年代初,教学改革的浪潮频频。初出茅庐的孙双金站在讲台上面对50多位教师进行“空试教”,屡屡被挑刺的老师不礼貌地打断。课尽人散,他孤零零地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脑子里一片空白,脊梁上凉飕飕的,似有无数的小虫在蠕动,伸手一摸,内衣已经湿了。”

  从此,寂静的校园内出现了一位晨读者,跟着收音机练习说普通话;办公室黑板上多出了一块练字栏,跟别的老师学写一手漂亮的粉笔字;办公桌上、枕头边上出现了古今中外的文学、教育名著⋯⋯

  “教育局任命校长,只是给了权力,而魅力来源于学识。大多数人在内心深处都有对知识的崇拜,而对知识的崇拜物化在人的身上就是对专家、学者的崇拜。如果一个校长能成为一个教学专家,他就多了几分魅力。”

  “大学都是专家治校,北大、清华的校长都是院士,中小学校长也应当朝着专家化发展。”已经成为“基础教育专家”的孙双金最看重专家这顶帽子。

  现在,他最希望的是帽子升级---孙双金已经是南京市级的教育家,今年教师节前,他又跨入“江苏省人民教育家培养对象工程”序列。

  培养周期5年,首批拟选拔人民教育家培养对象50名,光是5万至8万元的专题培养经费,已经比当选南京市教育家的1万元奖金更优厚。

  江苏省教育厅与培养对象签订目标责任书并定期进行考核。在江苏,在南京,人们发现教育家不仅是可以被认证的,更可以进行“限量版生产”。

  一切顺利的话,5年后,孙双金的“教育家”帽子将变成省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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