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传统农业大省的粮食安全报告
一个传统农业大省的粮食安全报告
中低产田广，抗灾能力差，技术到位率低，成为河南粮食持续增产的“拦路虎”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张兴军
作为传统农业大省、产粮大省，据统计，2013年河南粮食总产达到1142.74亿斤，比上年增加15.02亿斤，增幅达1.3%，实现了粮食生产“十连增”。
在“十连增”的背后，基础设施薄弱、“靠天收”的局面依然存在，因环境污染造成的粮食质量安全问题开始显现。尤其突出的是，与不断涌现的新型经营主体相配套的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尚未充分发育。
对河南来说，今后继续保持丰产丰收难度越来越大，河南农业大学国家小麦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尹钧认为，面临三大关键问题：一是区域产量不平衡，中低产田广；二是年际产量不稳定，抗灾能力差；三是技术到位率低。
对此，近年来河南通过粮食生产核心区建设，打造高标准粮田。以土地流转为切入点，通过机制创新催生了一批种粮大户、家庭农场等新型经营主体，激发粮食生产潜力。
打造现代粮食生产新模式
49岁的胡海涛是浚县小河镇种粮大户，流转土地达1160亩。与别的种粮大户不同，他流转的地块多位于高产创建示范方内。
胡海涛说：“一般地块打粮食，好赖年景会忽高忽低，示范方就像稳压器，不一定年年增产，但旱涝保收，在这样的地块搞生产，心里有底。”
据了解，2013年胡海涛共收获小麦110多万斤，平均单产达千斤。这也是高产创建示范方的常年平均水平。在胡海涛承包的1000多亩土地中，其中300亩属于示范方外的一般地块。根据2013年的收获结果，后者平均单产仅700斤。
“拿示范方和普通地块作比较，正常年景还看不出来啥，要是遇到自然灾害的时候，高下立现。”胡海涛告诉记者，2012年，当地小麦遭遇赤霉病，示范方内单产仍达1000斤，普通地块只有800斤，相差20%之多。
在胡海涛看来，示范方除了能多打粮食，成方连片的地块还有利于降低生产成本。“比如抗旱时，普通地块一眼井一天浇七八亩，示范方内可以浇40亩；机收时，普通地块亩收费50元，每天每台机器收割七八十亩，示范方内收费30元，每天能收200亩。”
小河镇镇长孙天葆介绍，全乡10万亩耕地，其中高产创建示范方达7万亩。从2013年的夏收测产看，平均单产1160斤，比一般地块高出200斤。
按照国家建设粮食生产核心区要求，到2020年河南要确保粮食生产能力达到1300亿斤。《全国新增1000亿斤粮食生产能力规划(2009-2020年)》中，河南承担了155亿斤，占全国1/7的增产任务。
尹钧认为，“在土地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依靠面积增加实现粮食增产显然不太现实，而通过夯实基础，建设高投入、高标准的示范方进行挖潜，将给粮食安全提供有力保障。”
为此，从2012年起，河南省结合国家《粮食安全中长期规划纲要》和新增千亿斤粮食生产能力规划，组织实施了高标准粮田“百千万”建设工程，统筹推进田间生产设施建设，规划建设一批百亩方、千亩方、万亩方。力争到2020年，在全省95个县建成6000万亩平均亩产超吨粮的高标准永久性粮田。
以全国粮食生产百强县唐河为例，2012年当地共整合各类项目及财政投入资金3.37亿元，对近30万亩的农田基础设施进行提升建设，仅一年时间就初步建成高标准粮田20万亩。据统计，当年全县高标准粮田新增优质粮580万公斤，农民人均收入增加750元。2013年唐河县进一步加大高标准粮田投入力度，整合现代农业、农综开发、一事一议等项目资金2亿元，再建高标准粮田9万亩。
地处豫北的鹤壁市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打造高标准粮田，并在此基础上探索栽培技术集成化、生产管理标准化和指导服务信息化的现代粮食生产新模式，走出了一条粮食高产新道路。
农业部日前对鹤壁整建制玉米高产创建进行测产验收的数据显示，2013年该市39个万亩玉米高产创建示范片平均亩产718.8公斤，再创历史新高，特别是淇滨区巨桥万亩核心高产示范片平均亩产达873.4公斤，创黄淮海地区夏玉米万亩连片亩产最高纪录。
“大规模建设高标准粮田，资金投入是保障。从唐河的情况看，通常是把各种涉农资金进行整合，但整体数量仍显不足。作为农业大县往往也是经济小县、财政穷县，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再次强调保障粮食安全，相信今后会继续加大投入，让粮食大县产出更多的粮食。”唐河县县长康连星说。
土地银行探索流转集约经营
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提出，土地承包经营权主体同经营权主体分离，是我国农业生产关系变化的新趋势。以河南为例，农业部门最新数据显示，全省农村土地流转面积达2824万亩，占家庭承包耕地面积的29%，有力促进了农业生产、经营方式的转变，农业组织化程度明显提高。
江湾村是光山县孙铁铺镇的一个普通村庄，因为在河南省的土地流转试验中，首次探索出了“土地银行”模式，即农民把不想耕作的土地“存”到合作社，收取固定“利息”；想种地的花钱到合作社“贷”地耕作，受到广泛关注。
46岁的蒋强秀是江湾村村民，在村里的“土地银行”挂牌成立后，他与人合伙“贷”了1030亩地，成为全村第一个“吃螃蟹”的农户。
谈起“贷”地前后的变化，蒋强秀跟记者算了一笔账：以前小块种植，每亩地两季庄稼，除去肥料、农药、播种收割费用，最终一年下来能落下450元左右。土地流转后可以平整田埂和边角地，由此带来3%到5%的土地增量，机械化耕作也大大节省了人力和时间成本，以前小块地只能人工打药，一人半天只打6亩田，现在采用机动喷雾器，同样时间能打50亩。
据了解，江湾村共有2460人，3482亩土地，其中林地1000多亩。村支书江世学介绍，土地流转既解决了大量劳力外出务工、土地大面积抛荒现象，又顺应了农业生产规模化的发展趋势。2010年“土地银行”成立后，首批就“存”地1600多亩，随后与日俱增。到当年底，全村超过90%的土地都实现了流转。
“土地银行”是河南省土地流转的缩影。河南省农业厅总经济师魏仲生认为，当前全省土地流转呈现出以下几大特点：一是流转速度和规模“双加速”，2005年全省土地流转仅210万亩，以最新数据比照，平均每年流转规模近300万亩；二是流转对象呈多元化趋势，除纯农户之间的流转外，工商企业、农业龙头企业、合作组织、专业大户等规模经营主体作为受让方参与流转越来越常见；三是流转形式多样化，除了法律明确的转包、出租、转让、互换等形式外，有些地方还出现了股份合作等形式。
河南省农机局局长张开伦介绍，随着土地流转带来的规模化，河南农机应用连上台阶。数据显示，2007年到2012年，河南拖拉机从339万台增加到387.7万台，增长14.4%，其中大中型拖拉机增幅高达130%，小型拖拉机仅增长9.2%。
服务体系亟待健全
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提出，未来谁来种地？记者在河南调研采访发现，一方面，随着大量剩余劳动力的转移，种地兼业化、农业人口老龄化加剧；另一方面，农业生产经营正从传统小农模式向土地、资本、技术密集型转变，不断涌现的种粮大户、家庭农场等新型经营主体日渐成为一股生力军。
据了解，目前河南省共有农民专业合作社6.5万个，种粮大户及家庭农场15538家。作为全县注册的首个家庭农场主，2013年，太康县毛庄镇农民李海洋共播种小麦1500亩，因为是与西瓜进行套种，折算后约1200亩。总产130多万斤，平均单产1100斤左右。
太康县农业局经管站站长李玉亭说：“大户小户从种粮积极性到实际效益的差距说明，在政策激励和科技助推没有明显变化的情况下，更多新型经营主体的涌现，将有利于释放农业生产潜力活力，为未来粮食进一步增产提供体制机制保障。”
土地、资本及其他要素多重联合，推动了农业技术的集成应用、节本增效，最终提高了土地产出率、劳动生产率、资源利用率和科技贡献率。河南省农业厅近日选择种植规模50亩至200亩不等的种粮大户及普通农户，开展了粮食种植成本与收益调查。调查显示，整体来看，种粮大户亩均粮食生产成本比普通户少278元，低22.3%，亩均收益比普通户多145元，高13.8%，规模种粮生产收益明显高于散户。调查同时表明，从单位投入产出效益来看，经营面积在200亩左右的种粮大户，亩均生产收益最好。
但在新型经营主体不断涌现、农业生产方式持续转型升级的背景下，记者采访发现，基于家庭分散经营而构建的传统服务体系，在一些地方正遭遇“兼业农户懒得用，专业大户不够用”的尴尬境地，这种“两不靠”局面也对新型经营主体的发育造成束缚和困扰，相关难题亟待破解。
51岁的柳学友是河南息县的一位种粮大户。从2000年起，他开始转包其他村民的土地。后来，老柳联合几位老乡组建了合作社，2012年底合作社流转土地达1万亩。
柳学友表示，种地成本越来越高，以前的小额贷款“不解渴”，有时候为了应急只好到处借钱。“没有农业保险也是一块‘心病’。比如旱灾造成的损失，最后都是我们自己埋单。”
由于缺乏有效监管，打着社会化服务旗号推广、销售假农资的现象，在一些地方时有发生。对于规模大、投入大的新型经营主体而言，一旦遭遇，损失惨重。
河南省农科院农经所研究员蔡世忠表示，新型经营主体的成长发育，需要的是立体式服务体系，这既包括生产环节的管理收割储藏，也包括后续市场营销、品牌建设、金融支持等，如何创新体制机制，更好地给新型经营主体创造适宜的发展环境，让其走得更稳、更远，事关未来粮食生产大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