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年前的那个春夜，当胡曼莉偶然收养了第一对孤儿时，也许她对日后走上助孤这条道路并没有想清楚，她更不会料到，种种传言和质疑会一直围绕在她的身边。传言伴随她从武汉到福州，又从福州到丽江，传言使患有脑疾的胡曼莉屡屡晕倒，而媒体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安慰，“她渴望理解”，当时的一位记者写道。

　　过去的2001年，胡曼莉流年不利，先是被其最大的捐赠人告上法庭，接着有关她的不利传言被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发往南方各大媒体，于是，一向站在胡曼莉这边的媒体也开始了质疑，开始了反击……

　　1“我宁愿相信胡曼莉”

　　北京东路小学的孩子们最近在议论一件事，曾经深深地打动他们，也从他们那里得到捐赠的亲爱的“胡妈妈”被人告上了法庭。有点懂事的大年级学生争论着是非，他们不知是该相信冷冰冰的报道，还是一年前那感人的画面。自己也助养了一名孤儿的大队辅导员王老师心情矛盾地对记者说，“我宁愿相信胡曼莉，因为那个场面太令人难忘了。”王老师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日子，2000年11月13日，胡曼莉带着十几个孤儿途经上海，希望能与团市委联合搞一个“捐冬衣”的活动，团市委则联系了北京东路小学接待。活动当天的效果非常好，胡曼莉那双美丽善良的眼睛和孤儿们十几双纯洁的眼睛揪住了上海师生们的心。“我收养的这个孤儿跪在我面前，说，‘胡妈妈，我还有个妹妹，你也带她来孤儿学校吧’，我就答应了。”当胡曼莉面对全校师生讲述这样一个个事例时，连大人也不禁在墙角抹起了眼泪。当时孤儿们对胡曼莉又敬又爱的场景，让人们深信，胡妈妈倾注在孤儿身上的爱是不容置疑的。

　　2000年5月，上海市妇联的一些代表在参观胡曼莉任校长的丽江民族孤儿学校时捐献了3000元钱，但始终没有拿到发票。这样一个细节，也许能折射出丽江妈妈联谊会的隐患。

　　2要采访先“审查”

　　2000年底，也就是胡曼莉赢得了上海人的心时，远在美国的张春华却酝酿起诉胡曼莉，诉由之一就是她“在财务管理中账目不清、弄虚作假、公私混淆”。张春华是美国妈妈联谊会的会长，该组织是丽江妈妈联谊会的主要捐赠者。这个案子去年6月才开庭，漫长的审判让上海的好心人揪心，为了更接近事实，本报记者奔赴丽江。记者赶到丽江时，胡曼莉正在深圳和广州进行她的“孤儿认亲”活动。主人不在，记者还是决定探访胡曼莉一手操办的丽江孤儿育幼院和丽江民族孤儿学校。

　　记者在古城深处寻访到了孤儿院所在的纳西四合院，这座院子是美国妈妈联谊会会长张春华于1999年以9.8万元的年租金租下的。记者失望地发现，这里办公室的负责人对孤儿院的缘起、发展变化、资金来源是一无所知。记者唯一得到的信息是，“这里规定，采访孤儿院必须先通过县委宣传部。”

　　据以前采访过孤儿院的记者说，这样的规定闻所未闻。县委宣传部的一位同志证实了这个规定，“我们已经意识到，在采访上，宣传部必须严格把关，避免一些不负责任的报道。”宣传部在仔细核实了记者的身份后才勉强同意和孤儿学校“试着联系一下”，并让记者静候回音。

　　3“受害的只能是孤儿”

　　记者决定在得到通知之前先去孤儿学校看看动静，但学校的反应比记者更快，记者还没到孤儿学校的校门，一位教师模样的丽江男子就迎了上来，“你是上海来的记者吧。”这位教师姓殷，是这里的常务副校长(校长是胡曼莉)。据他所说，在接到宣传部的电话后，他就与全校教师开会商量，一致决定，当“胡妈妈”不在时，对所有有关胡曼莉的问题都将保持缄默。殷老师一直在校门口等候记者，也就是为了隔离记者和师生们。一位教师这样解释他们的沉默：“我们担心再出现不负责任的报道，那样的话，受害的只可能是孤儿。社会上的事太复杂了，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

　　胡曼莉回丽江当晚，记者一得到消息就赶往她住宿的四合院。在门口，记者被告知，由于刺激和连日奔波，胡曼莉已经病倒，并且气若游丝，第二天仍将卧床休息，近日内不愿接受记者的采访，连“探望”也不行。第二天早晨，记者再次来到四合院，向跟随胡曼莉多年的义工徐之江打听她的身体情况。徐前前后后找了半天，回复记者，胡曼莉一大早就出去跑步，现不知去向。记者在四合院守候了大半天仍未能见到她的踪影。

　　4要感谢胡曼莉

　　对胡曼莉，古城居民心里自有一笔帐。据记者的了解，他们对胡曼莉的评价不外两点，第一，胡曼莉在丽江大地震后最困难的时候来这里帮助孤儿，“当初办学的条件也很艰苦”。第二，胡曼莉在度过困难期后一定也聚敛了不少财富，不过对这一点，他们一般都“说不清”。

　　这样的看法不仅存在于民间，丽江慈善会会长马立超这样的权威人士也采取了“一分为二”的方式。现在，马立超一听见“胡曼莉”这个名字就直挠头，对这三个字，马立超心情复杂。面对记者，他首先表示，“从慈善角度看，对张春华和胡曼莉，我们都要感谢。”要不是这两人起初的合作，当时的300多名孤儿就不可能被接纳进孤儿院和孤儿学校。在马立超心里，孤儿院和孤儿学校的建成，并不是胡曼莉一个人的功劳。

　　5孤儿院做饭全用陈米

　　早在1997年，张春华到丽江旅游时，无意中问起了大地震后当地孤儿的情况。在丽江地区下辖的4个县转了一星期以后，张春华创办孤儿学校的意向马上确定了下来。当时，不熟悉内地情况的张春华想找一个代理人操办，她的头脑中闪过一个名字：胡曼莉。张春华是偶然在美国华文报纸上看到有关胡曼莉的报道的，欲在中国开展慈善事业的张春华开始与胡曼莉接触。电话这头，胡曼莉的真诚让张春华至为感动，尽管那时关于胡曼莉的种种传闻已经流传，但张春华不为所动，坚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后来的一个插曲使事情产生了变数。美国妈妈联谊会的理事对办学计划中由他们负担的60万师生安置费提出异议，认为这笔钱与孤儿没有直接关系(孤儿学校校舍原为一所职高，安置费即用于将原来的师生撤出)，应由政府解决。胡曼莉出来打破了这个僵局，她与教委签署了办学合同。面对张春华，她的身份是代理人，一直拿着美国妈妈联谊会对孤儿的捐款，先后累积达287万元人民币；面对丽江政府和当地慈善会，她是张春华“撤资”后的及时雨，自称抚养孤儿的费用来自别人给她看病用的120万元。胡曼莉通过越洋电话向张春华宣扬政府的“不可信”，张春华就不再与政府官员打交道，都全权委托给胡曼莉料理，美国妈妈联谊会的汇款也不再汇到丽江地区慈善会的帐上，而是汇到胡曼莉任会长的丽江妈妈联谊会帐上。胡曼莉设置了一道墙，隔阻了张春华和丽江政府。

　　丽江妈妈联谊会设置的初衷是为了监督捐款的使用，但据马立超说，恰恰是这个民间机构的设立，使前期为胡曼莉募集大量捐款，垫付体检和招生费用的丽江地区慈善会无法再监管胡曼莉，因为它和联谊会之间成了平等的关系，而这两个机构共同的上级———民政局的监管令人失望。慈善会渐渐发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迹象，慈善会的工作人员反映，整个孤儿院39口人，每天只用4两香油；做饭用的，全都是陈米。更令慈善会不安的是，联谊会的账目一直不公开。

　　6帐目不清是“硬伤”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账目不清楚、不透明是胡曼莉的一个“硬伤”。胡曼莉在接受美国妈妈联谊会的巨额捐款后，从未给对方开具任何证明。去年年底，张春华只是在慈善会的帮助下，得到了丽江地区政府的书面证明，才在美国国税局的查账中过关。其他大大小小的个人捐款，更是不可能有三联单发票。孤儿院和孤儿学校都设有募捐箱，尤其是孤儿院，地处丽江的旅游热点古城内，来此参观的游人络绎不绝，大家多多少少总要捐一点。但捐款之后，除了登记一下姓名外，没有一个人会得到发票或收据。而按照正规的操作，即使是街头募捐的钱，也要汇总到银行，由两人清点，互相监督，而后按总数开具发票，使每一笔收入都有迹可循。孤儿院的募捐箱日日更新，这里面的“香火钱”就成了一笔糊涂帐。让联谊会的账目更加纠缠不清的是，胡曼莉在丽江还有自己的产业，出租车司机会指着某家商店对记者说，这就是胡曼莉开的。

　　在各方的催促之下，丽江妈妈联谊会终于有了第一份审计报告。从这份审计报告看，除了对收入中1美元兑换8.1人民币的汇率和支出中一笔房租的归类有异议外，对联谊会总的评价是：“该会财务制度健全，制定了较为完善的内控制度，基本上保证了各项捐款的合理有效使用。”提起诉讼的美国妈妈联谊会对这样的审计报告当然不能满意，他们的律师告诉记者，他已经掌握了更加有力的证据，有力地足以把胡曼莉送上刑事法庭。

　　现在本案的关键就是重新审计，丽江地区中院让云南省高院定夺此事。记者已经看到了高院的意见，意见一方面肯定了人民法院的管辖权，另一方面允许原告在交叉质证中指出原审计报告不实之处后，要求省级审计机关重新审计。我们都等着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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