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性别研究专家冯媛

　　2012年11月30日，新浪传媒论坛第二期在北京开讲，本期论坛以“正义，为了尊严——反拐报道中的法与 理”为主题，来自国际劳工组织、联合国反拐办以及传媒界精英、社会专家等分享反拐见解体会。

　　以下为社会性别研究专家冯媛的主题演讲：

　　谢谢主持人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分享我们的研究报告。这个研究报告是全国妇联和国际劳工组织合作的一个反对以劳动剥削为目的的人口拐卖的内容。在介绍研究报告内容之前，我想大家先看一下这张照片，这是我们在座新京报的报道，我觉得这个报道非常好，这里我把她的图片说明放上来。大家说这是某年某月某日，死亡智障劳工妻子叔新红在医院接受治疗，她身上满是伤痕。我们财新网做的智障奴工做的表，这个很受我们媒体关注，也产生了很好的报道的议题，我们就从这个议题开始给大家报告我们研究的内容。

　　我们看一下新媒体环境下我们的反拐报道，或者人口贩运的报道都有什么样的特点。我简单说一下研究目的、方法和关键概念，花稍微多一点的时间给大家分享一下报道的概况和特点。最后谈一点思考，我们怎么样提高我们报道新闻专业水准的同时，和联合国反拐或反对人口贩运的框架，还有我们性别平等，性别意识的框架，这些理念和我们媒体专业相联系。我本人做过二十年新闻记者编辑，所以在这儿和同行们分享一些思考。

　　这个研究主要目的是想看一看我们媒体，报道我们主导媒体官方媒体，市场化媒体、新媒体环境下报道有哪些特点。主要看以劳动剥削为目的的拐卖和人口贩运在这两年有什么新的特点。基本上研究的理论框架，我们理念以2009年年底签订联合国反拐公约为理念研究的支撑点。

　　关健词澄清，我们现在媒体有几个概念混用，贩运和拐卖，贩运比传统拐卖的含义要广一些。比如传统的拐卖，尤其在我们国家目前的法律框架里，男性不太包括成年男性，主要是儿童和妇女，贩运就不会更广。贩运的方式不光是我们传统上的欺诈、欺骗、包括滥用权力或滥用脆弱境况。剥削这个关健词也需要澄清，剥削一方面包括性剥削，强迫卖淫，包括强迫劳工和强迫服务，包括奴役和劳役。

　　我们接下来看一下，最近两年，指我们国家加入了联合国反拐公约后我们报道有一些什么特点？从报道概况来说，和以前报道情况及本上大同小异，报道从类似上分主要是工作新闻，主要是打破国家，也包括我们国际合作项目的进展，工作新闻，政策等等。包括个案报道，这些个案有深入报道，也有简单的破案，有主题报道，主题报道刚才工作新闻做的比较深也是主题报道，南方周末做了比较深入的主题报道。另外像智障奴工的系列报道应该说也是主题报道。这里面我们看到有一个差距，我们媒体呈现的媒体现实，和我们社会现实之间有一个差距。媒体现实是什么？贩卖妇女为妻的，多于报道贩运妇女进行强迫劳动和强迫卖淫的。对于贩运儿童的关注远远多于贩运妇女的关注，这是媒体中呈现出的现实。我们社会现实是什么？从我们国家官方的统计数据中看，近十年我们破坏拐卖妇女案件书多于拐卖儿童数。另外，国际上研究很多也表明，在贩运中，妇女作为受害者大概占60%到75%以上，但是我们媒体现实报道中没有到这个程度。

　　我们用贩卖、贩运、拐卖、拐骗、强迫劳动、强迫剥削、卖淫、为妻这几个关健词搜索，最后的合计可以看到，用拐卖、贩运和强迫劳动、卖淫的关健词只有4300多，用拐卖和贩运妇女为妻的关健词就就一万多条，我们从这一个小例子就可以看到在关健词使用和我们报道的主题上都是集中在为妻，对强迫劳动、强迫卖淫和强迫剥削关注不足，贩运这个词关注比较少，拐卖这个词关注的比较多一些。

　　我们通过研究发现有八个特点：

　　第一个，人群和性别，比较关注的是儿童、智障奴工。

　　第二个，性别类型化。我们这张照片是一个孩子被解救出来，这是他的父亲。我们看到报道里女性基本上以受害者，和其他危险因素，包括作案者、辅助作案者、失职的家人，比如没有看好孩子的母亲，这样的形象居多。男性基本上是两个极端的形象，一个是犯罪者，一个是解救者，比如我们公安人员或宣判的法官。

　　第三个，视角案件化。我们大部分报道都是从破案和审判的角度，有时候会从犯罪者的角度做一些叙述，但是基本上没有受害人的视角，偶尔会用间接受害人，受害人的服务说几句话，但基本上没有受害人的视角，没有受害人的声音。

　　第四个，新闻报道中对打击破案多、预防服务少。虽然有人说现实就少，现实虽然少我们国家也有，时间关系我不讲，我们国家已经开始了，包括我们国际合作项目也有，但是报道中基本上没有。

　　第五个，我们报道基本上是阵发和偶发，有时候和我们某一些记者，比如黑砖窑事情出来，我们发现了大家都在做。持续的，全面的关注比较少。虽然像黑砖窑和智障奴工的事情这几年一直在关注，但是其他的报道还是比较少的全面持续的关注。另外阵发和偶发的特点，我们新浪微博打拐也很受关注，一个月之内有几百篇报道。

　　第六个，国际新闻较多年。国际新闻上我们看到新闻的形式，新闻的种类，报道的手法，消息的来源、视角、观点都比较多。但国际新闻里也有一个比较大的弱点，有一些国际新闻没有出处，最后你找不到原始出处，不知道这个国际新闻报道到底是联合国的报道，还是国际劳工组织报道还是非政府组织报告，这是一个容易出现的问题。

　　第七个，关键概念交叉使用。像我一开始给大家看的，我们有用拐卖的，有用贩运的，有用贩卖的。我们传统上的概念是拐卖，现在国内上通用是贩运这个词。贩运和强迫劳动、强迫剥削里面的含义比我们拐卖含义要丰富，所以交叉使用背后会发现，虽然国家在签订国际文书上已经和国际接轨了，但是我们在媒体报道上还缺乏接轨。当然这里不能全怪我们媒体工作者，这里我们信息来源受到一定的局限。不过，从另一方面反映出我们媒体工作者主动寻求信息，主动拓宽我们报道的理念和领域，这里面我们也有空间可为。

　　第八个，观念和理论方面。一方面，发现绝大多数报道都非常注意保护受害人的身份，保护他的个人信息。但是仍然存在一些问题，大家从这张照片里可以看到，这也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媒体，在微博打拐高潮中对卖花女的报道，对她个人信息没有做任何的保护。我分享三个经常出现的理念，第一个，诿过于受害人，我们知道不管受害人有什么缺失，但这不能成为他们遭受拐卖的理由，所以我们在报道中不要轻易的诿过受害者。第二个，指责受害者，好像说是受害者个人的原因造成他们这样的处境。第三个，忽视受害人能动性。我看了一百多篇的破案报道，我看到这些报道中，基本上每一篇报道都是能从字里行间看出来，由于受害者千方百计逃出来，或者千方百计把信息递出来我们才能破案。但是在我们报道中基本上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都感觉最后是我们工作上的成就。这样受害者完全变成一个无能力，只是被动的受害者，最后是一个被解救者，这是我们观念和伦理上存在的问题。

　　这八个特点，人群是乞讨儿童和智障奴工是重点，性别上女性是受害者和自责，男性是作案和解救。视角，案件化；工作人文是多打击，少预防，少服务。时间上是阵发和偶发多；类型上是国际新闻的类型比较丰富，但是缺少出处，概念上有交叉引用，以怪为多，观念伦理上存在诿过、指责和忽视能动性。

　　最后我花一点点时间对于改善报道方面的思考。我觉得提升我们报道的专业水平，应该加强分析性、预防性、对策性的报道。对议题的理解和关注要超越惩罚打击，要超越权利的应用，更多关注预防和服务，更多挖掘权利保障这方面的内容。超越打拐，从贩运的角度来看。另外，我们用语不仅仅是我们的习惯，比如用拐卖多，从违法犯罪的角度多，我们认识和观念上要注意提升。

　　以预防和解决问题为导向的视角，我呼吁一下陈主任刚才讲的，确实是预防，我们从工作上也是事半功倍，从报道上应该以预防和解决问题为导向的视角，这样的报道可以说是我们今后探索的一点。这里面注意保护受害人的视角，提供信息的视角，还有受害人的意见和受害人的关心，应该以我们报道的重点，还有被害人身心康复和重返社会服务作为重点。超越传统揭露打击，从联合国反拐公约的框架里找到帮助和服务的视角，从受害者主体的视角，我们的报道可能更有吸引力和更有社会意义。

　　我想基本上就是这些，后面有一些参考信息的来源，如果大家需要我们可以分享给大家。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