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炳路:灾难性报道靠脚还是靠脑子

2013年06月02日13:05  新浪传媒
《新京报》编委刘炳路 《新京报》编委刘炳路

  2013年5月30日,由新浪网主办,新浪新闻中心、新浪传媒承办,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提供学术支持的 “专业与责任——中国媒体灾难报道研讨会”活动在北京理想国际大厦新浪总部举办,来自媒体、学校、政府、企业等各领域的50余位嘉宾出席了本次活动。研讨会邀请了央视主持人劳春燕、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院长陈昌凤、南方都市报首席研究员南香红等20余位嘉宾参与发言,同时邀请了包括中央电视台、新华网、东方早报等10余家媒体参会。

  以下为《新京报》编委刘炳路演讲实录:

  刘炳路:五年前靠脚可以获得独家的内容

  关于灾难报道有一个最大的感受:一个是技术的改变,确确实实颠覆了传统的报道模式。第二个以往的一些经验,用在今天,有可能会成为羁绊。

  先从一张照片说起,报纸是纽约当地的一家都市报,用了一张照片,据说这张照片来自于路透社,世界上很多媒体都用了这张图片,刚才南香红老师说,路透社发出世界上第一张照片是在凌晨2点钟,这是凌晨的2点吗?应该是在白天。我不知道那张照片到底是不是路透社,但是这张照片是来自于《新京报》,汶川地震那天新京报有两名记者在四川,他们在下午4点钟的时候就到达了地震现场,在下午天还亮着的时候拍了这张照片,第一天就传回来很多独家的稿子,还有照片,其中有一张照片就到了一家国外大通讯社那里。为什么通讯社要花高的价钱买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我先留一个悬念。刚刚过去的芦山地震还会有人花高的价钱买类似的照片吗?

  5年前汶川地震时,我还没有智能手机,跟前方记者的联系全部都是靠发短信,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总共发了有八千多字的短信,我把它都存下来了,摘了一些跟大家分享这样的过程。第一个是派了两名记者,他们赶到现场的情况,这个过程中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我的信息,我要不停地传递,我让他们做什么或者分享一个信息。他们一旦有信号了,就会打电话给我。

  我们有一个记者叫吕宗恕,当天下午4点到都江堰,后来失去联系了,过了一天,在13号还是14号晚上,用卫星电话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一下子哭了,他是一个男的,我还有点不太适应。他徒步进到映秀,周边全是尸体,把自己带的所有吃的都分给灾民,自己也没有吃的,他要在那里过夜,通过卫星电话传稿。

  还有一路记者,是拿着卫星电话去的,可以及时用来报道。第二天的时候温家宝到达映秀,记者比温家宝早到一天。我只是想说在那个时代,我们靠脚还是可以获得很重要的信息,甚至是独家的内容。

  我觉得技术的进步,摧毁了信息以传统媒介为主要的传播渠道的规律,交互介质改变了传统媒介采集、记录和传递信息的模式。

  芦山地震时,新京报因为要做汶川地震5·12特刊,有6名记者在四川,让他们立刻停下手下工作,全部奔赴现场,还以为让他们到现场,能够拿回跟当年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但是当天他们在路上还有跟后方的连线,当天完成了200多篇天及时新闻,通过微博和报纸发出去的。我们给新京报工作,变成了给新浪打工,也就是我们从早报变成了全天候全媒体的报纸。

  灾后首先是抢动态,第二阶段是做人文,救灾结束后做深度

  灾害性的报道按照以往的经验,有三个阶段,一是抢动态,就是做最新的灾情,最新的动态。第二个做人文,会做一些特刊,在汶川地震的时候是连续半个月左右每天出号外,每天大概在24个版到32个版,这个过程中还做了两个特刊,一个是《逝者》,一个是《活着》,每个都是32个版,大家都在想,如果今天我们再去做这些人物报道,《逝者》和《活着》。第三个阶段做专题,做深度报道。深度有一点体会,后方做议题的设置,最主要的看前方的记者,前方反馈回来的信息,会不会做修订,主要抓手在前方。5月21号,大概是推出了第一个《逝者》特刊,我们用30个小时来完成的,涉及到二三十人的逝者的采集。

  当时确确实实受到感染,觉得前方记者非常不容易,与后方是隔绝的,每天睡在这些尸体的旁边,我不停地给他们发出鼓励的信息。5月28号发出《活着》特刊。专题和深度不如南方都市报做得多,刚才看南香红老师说的话,讲实话,有些报道在新京报发不出来的。我们大概做了17期纵深的报道,在三周年、五周年的时候,分别做了多期特刊。

  总体而言,只要记者去到一些真正的孤岛或者信息没有畅通的地方等等,都能采回很多独家的报道,也能发现很多问题,包括尸体的认领,DNA检测,防疫等等各个方面。后来舟曲泥石流、玉树地震还有日本大地震等等,都是沿用了汶川的套路可行,但是再往后,北京7·21暴雨和雅安地震就不行了。日本大地震派了4名记者,记者到了飞机场的时候发现,有很多媒体到日本下了飞机又上了飞机回国了,因为确实有核辐射。我当时不太好意思让记者再往前去冲的,但是内心是希望他们冲的,当时一个记者结婚了,有三个没有结婚,不知道辐射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他们坚定留下来,去到前方。地震第二天做了16个版的特刊《震痛日本》,后来又做了核危机的特刊,都是他们在一线采回来的,都是深度报道。最难得的是他们不停地逼近福岛核电站,也是内心有所不安的,去了两名男记者,其中有一名现在还没有结婚。我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对他将来的生育产生一些影响。但是他进去了不允许进入的地区写回来了很多报道。

  新京报基本就是这个样子,完全靠记者的一种拼命的精神。很多灾难性的报道,应该用全景式的报道,一种是制图,还有一种是文字性的,七五事件打砸抢事件,我们做了整个城市和民族修复过程深度的报道。7·23动车事故报道的时候,我们发现靠脚不行,有一名记者刚好在事故前一辆火车上,事故发生后他返回来到现场,因为下雨,脚出不来,往往没有后方整合和连线做出的报道多,第二天报道,他的东西用的很少,但是后面做了很多纵深的解读。到底这场事故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从信号,从雷击,从调度等等各方面去分析。深度的定义有些改变,不仅仅是靠脚,一手的核心信息的采集(这是靠脚),再加上核心信息的整合,整合很关键,再加上专业的分析,包括体现媒体价值包装方式,这点《南方周末》做得非常好。

  两条腿走路:跟自媒体抢快

  同时做有深度的新闻

  汶川地震,我们记住了“救救我,我是张书记”,还有下跪书记、范跑跑,林浩。在震后一两年,我们采访当年所有被质疑过这些人,让他们谈当时的感受,有些新闻是需要静下来的,静下来之后才更能够还原当时的心境以及看到我们所想要的一些东西。

  以往传统媒体都需要大量的求访,逻辑的推演,还有反复的验证,以及逻辑的建构完成一篇报道,现在被自媒体,被互联网赶的,我要去追,但是很多东西有可能容易出现瑕疵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仅仅是看到表象就意味洞察到根本,导致记录的不是历史,而是细节,单一的细节会让历史失真,离开场景是没有新闻,离开了细节,是不会存在没有好的新闻,但是只有细节,同样也不是好的新闻。

  最后应该改变这些的游戏规则,用两条腿走路,快,跟自媒体,跟互联网互动,去抢,进行交互。同时有另外一条腿慢下来,去做有深度的新闻,有思想的新闻,从原来的传播消息,转变成现在的传播价值观,而是要做更多的解释性的报道和观察性的报道,坚持一种独立的判断,有的时候网上说什么,我要去跟,那是我快的一只脚,有的时候网上说什么,可能是不靠谱的,媒体要有自己的判断,同时光靠以往煽情式的灌输,没有前途的。这是我个人的一点粗浅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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