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情局在越战中犯了什么错

　　上世纪60年代，美国政府的政策制定者与中情局之间的协调一致的确出现了问题。华盛顿相信，如果越南落入共产党人手中，整个地区都会失去，这就是多米诺骨牌效应理论。由于中情局的雇主不愿意听中情局提供的情报，这令美国在越南灾难性地卷入。

　　小说家格林汉姆·格林在他的小说中对中央情报局有非常著名的描述：“安静的美国人，天真，冒失，轻信。”不过，格林的判断过于严厉了。为格林所不知的是，每当中情局作出正确判断时，他们提供的准确情报就被在家的政治主人晾在了一边。

　　对中情局情报置之不理

　　“我们干情报这行的，至少在我看，最糟糕的莫过于政策制定者对你的情报置之不理。”前中央情报局副局长迪克·科尔说。他在中情局任职的上世纪60年代，北越的共产党人正开始要统一资本主义的、信奉天主教的南越。“如果总统稍微敏感一点儿的话，我们提供的情报实际上等于在不断地对他说，你的策略行不通。我们的判断是，局势没有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事实上可能是朝着与你的希望相反的方向走。”据说，中情局不断警告总统，战争持续的时间比他预期的要长得多，不可能在短期内赢得战争。

　　当时，多米诺骨牌理论在华盛顿很吃香，它使得五角大楼有理由要求庞大的预算。“当我在中情局受训，准备派往越南时，我被灌输的就是多米诺理论。我被告知，它决定着南越的未来。把我们推进了战争的多米诺骨牌论掩盖了历史，因为高举这种理论，就给了我们在那里永远待下去的理由。”弗兰克·施奈普，这位前中情局北越问题主任分析员说。

　　中情局认为，把越南人统统看作是完全的共产主义者是肤浅的，也是错误的。中情局国际共运首席专家雷·迈克格维伦说：“他们是彻头彻尾的马克思主义者，但他们首先是民族主义者。这之间有很大的不同。”

　　中情局与五角大楼脱节

　　中情局也不同意有关北越正在从中国和苏联那里得到大规模支援的判断。布伦特·斯考克罗福特，后来担任过两届美国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上世纪70年代初期任职五角大楼时曾在越南问题上花费很大精力。

　　他回忆了中情局与五角大楼的脱节给美国政策造成的损害：“围绕着越南有许多很不现实的东西。首先，我们从来不清楚我们要达到的目标是什么，什么才算取得了成功，要成功需要什么条件，情报评估在其中起什么作用等等。中情局对越共的实力、他们的补给供应等判断是相当准确的。但是这样的情报却不受欢迎。”

　　五角大楼经常把中情局职员描绘成一群左派人物，认为他们没有认清共产党的本质。但事实上，中情局的特工和专家往往对越南的实际情况非常了解，而美国军方的人一般在越南只待上一年，对敌人，无论是正规部队还是游击队，都不真正了解。

　　至此，约翰逊总统领导的白宫与中央情报局在美国介入越南问题上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华盛顿固执己见，但麻烦在于，如果中情局的判断是对的，北越武装比原来估计的要小，他们的目标更具民族色彩而不是共产主义，他们没有得到莫斯科的经济资助，那么美国介入越战的政治、军事理由就都不成立了。

　　在中央情报局研究了16年越南问题的乔治·艾伦说：“中情局研究的是这场战争的实质，即它是一场毛泽东式的人民解放战争。我们研究的是对付这样的一场战争的方法，但是中情局并没有对华盛顿直言不讳地说：这是一场打不赢的战争。他们只是说：它持续的时间可能会比你们事先预想的要长得多，是那种倒下一拨，再换一拨儿的持久战。”

　　当时的美国国防部部长麦克纳马拉说：“需要我们在那里待多久，我们就待多久。我们将提供一切需要的帮助以赢得这场打击共产暴动的战斗。”

　　在越南全面失控

　　到这个时候，华盛顿已经是自说自话了。随着数以万计的美国军队涌入越南，美国的轰炸机轰炸河内，这场冲突看上去的确像老式的殖民争斗。

　　越多的美国士兵投入越南，南方的游击队和北方较为正规的越南部队打得就越顽强。对中央情报局来说，更糟糕的是，它们忙着前门拒虎，后门却出现了漏洞。中情局悉心栽培扶植的南越政界人物越来越感到被忽视。

　　当时在中情局西贡站工作的弗兰克·施奈普说：“我们对共产党对手的情报掌握得非常成功，而对我们盟友的情报却糟透了。主要原因是，我们对我们扶植的人不愿意看得太紧。我们帮助了一批南越官员，确保他们官运亨通，而他们向我们提供情报。在达成这样的交易后，我们不愿意回过头来说：嘿，先等等，他们当中会不会有那么一两个也在为共产党服务？”“我记得是在1971年，中情局做了一个评估，通过缴获的文件和其他各种渠道，中情局的判断是，在南越的政府部门和农村的基层机构中，可能潜伏着14000名共产党间谍。”弗兰克·施奈普回忆说。

　　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也是让中情局沮丧一个现实：我们在考虑把战争推向越南南方，但如果南越政府被渗透到如此程度，这不是奢谈吗？

　　北越的坦克开到了西贡总统府门前

　　美国在越南变得越来越难以支撑。正像中情局预言的那样，美军对一度曾是友好的越南人也失去了控制。美国驻西贡大使馆被困，屋顶上的仓皇逃离，已经成了历史。

　　但是，这狼狈的最后一幕对中情局来说是不公平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中情局的正确判断带给它的，先是白宫主人的拒绝，然后是眼睁睁地看着它的预言一个个变成事实而无能为力。

　　一定是有些教训应该汲取的。应不应该对白宫讲他们不愿意听的话？直言不讳能使你得到解脱还是仅仅把你赶出决策圈？和像五角大楼这样强大的机构较劲是否明智？中央情报局离开了越南，沮丧，但也变得更聪明。（待续）（稿件来源：英国广播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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