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代言人”有其特定含义，一般是指完全按照企业的利益或要求发表言论或采取行动，并非泛指与企业发生关系或有经济来往。但经济学家应爱惜羽毛，切忌参加得过多过滥，避免敏感企业，向所在部门或公众公开。
葛剑雄
最近一段时间，关于经济学家的公信力问题，引来了不少人的议论。
我理解的经济学家，就是在经济方面有专长的人。专长有程度之别，经济学家自然也有大小高低之分，大可至誉满全球，影响世界，小或只是从事经济工作的专业人士。既然经济学家只是一种学术身份或专业职务，就不必对他们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只要不违反国家法律，不有悖于社会公德和学术道德，他们完全有选择从事什么工作、接受什么聘任的自由，包括当企业的代言人。既然演艺和体育明星可以当，作家和社会名流可以当，经济学家为什么就不能当？就是为企业所雇佣，成为企业的专职经济学家又有无不可？
不过，经济学家不仅有大小高低之分，还有公私之别。在我国，真正称得上私的经济学家数量不多，无非是完全的自由职业者，非公有企业或机构的专职人员，其他大多数身份还是属于公职的。对他们来说，能否当企业代言人就得因人因事而异了。
有的经济学家本身就是党政官员，或者就是党和政府所属研究机构的负责人或专职研究人员，还有人大专门委员会的组成人员或专职委员等。这类经济学家是党政部门的一分子，或者完全由党政部门所任用，因为他们的研究经费和工资津贴都是纳税人提供的，所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应该负责任，具体说都得服从所在部门的安排，当然不应该也不允许他们当企业的代言人。
即使是国有部门，其利益也不能等同于国家利益，难免与国家利益发生冲突，也应在禁止之列。而且这类经济学家或参与党政决策，或掌握国家机密，或对舆论有重大影响，所以很难将他们的个人行为或个人观点与党政部门区别开来，当他们为企业代言时，肯定会产生政府支持的社会印象。他们接受哪家企业或基金的研究资助，担任哪家企业的兼职（包括经济顾问、咨询专家、独立董事等），参加哪家企业的经济或公关活动，接受了酬金，都应经所属部门批准，并且向公众公开。这样才能保证纳税人的权益不受侵犯，才能使他们具有公信力。即使他们退休或离职后，也应有一定的冷却期，以消除他们的“余威”，才能不受原来身份的约束。
更多的经济学家是公办研究机构和院校的研究人员或教师，除了工资津贴来自政府拨款，研究经费主要也是由国家财政资助的。但他们不同于前者，除其中少数人实际享受各种行政级别的待遇（如有所长、校长身份者往往就是正厅局级官员）或公务员的待遇外，大多数只是在某些方面“比照”，实际是专业研究或教学人员。他们能否当企业代言人，取决于是否已完成本身所承担的科研或教学任务，并已征得所在单位的批准。他们中也有人担任党政部门的智囊，或有机会了解国家机密，但并不拥有主动权。如果他们泄密，盗用政府名义，或有与自己身份不符的行为，应由相关党政部门追究他们的责任，或解除聘任关系。但若要当一位具有社会公信力的经济学家，若要保持学术独立和思想自由，我相信，他（她）是绝不会去当某一企业或某种利益的代言人的。
还应该注意，所谓“代言人”有其特定含义，一般是指完全按照企业的利益或要求发表言论或采取行动，并非泛指与企业发生关系或有经济来往。如接受企业委托从事某项研究或咨询，担任企业顾问，接受企业公益性的研究经费、奖金或津贴，参加企业公关活动，并在正常范围内接受酬金或礼品，一般不能算当了“代言人”。但经济学家应爱惜羽毛，切忌参加得过多过滥，避免敏感企业，向所在部门或公众公开。
作者：复旦大学教授、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