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父亲还有一个女人
□泉琴
农村里有句老话，“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这话应在了我的母亲头上了。
哥哥打来电话，说母亲病重。我急着买了机票，当天半夜里就回了家。推开熟悉的娘家大门，没有一点动静。再去父母住的正房，我傻了眼，母亲安静地躺在客厅单人床上，床头椅子上摆放着一帧肃穆的遗照。哥哥们从内房缓步而出，都不说话。我愣了片刻之后，才趴到母亲的一侧大哭起来。大哥过来劝我，说哭也没用了，喝农药死的，抢救无效。
我大吃一惊，不是说病重吗?母亲怎么会喝农药?父亲踱步过来说，是你哥哥怕你路上着急才说病重，其实打电话时，人就没了，是你母亲自己想不开，近来我也没和她吵架。父亲说完就哭出声来，看样子也非常伤心。父母吵架是家常便饭，可是年轻时拉扯孩子，那么困难，都过来了，孩子们如今都成家立业了，怎么倒想不开了?
人死不能复生，在哥哥们的主持下，母亲体面地下葬了。
回到家，我仍然心存疑惑，母亲为什么会想不开?会不会和那个女人有关?
我的父亲还有一个女人。父亲和那个女人离婚后，娶了母亲。当初媒人说媒，没有告诉母亲实情。其实，父亲的那个女人离婚后还带走了一个孩子。
母亲当时以为父亲离婚后就和前妻没了牵扯，可是几年前，当年那个襁褓里的婴儿、父亲的大女儿回来认亲了。这个大女儿飞扬跋扈，在村里扬言，要带父亲去城里享福，说自己的母亲至今未嫁，她是原配，应该和父亲晚年团圆在一起。母亲因此气得生了一场大病。
难道是她们合谋害死了母亲?我越想越气，找了个机会又赶回了家。
父亲果然和一个老女人在院子里种菜。父亲看见我有点气馁，小声介绍说，这是你大姐的妈妈。我抑制不住气愤，回敬父亲，我从来没有大姐，哪来的大姐妈妈?那个老女人一看势态不对，赶紧过来打圆场，说和这孩子不熟悉，不认我也没关系，我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家，别让孩子们不开心。
我巴不得女人赶紧离开，就告诉父亲，你找老伴可以找个年轻一点的照顾你，找个老女人回来有啥用?父亲嘴巴一张一翕，说不出话来。
那女人果然收拾了行李，离开了。父亲送到大门口，恋恋不舍地拉住女人的手，半天才含泪而别。
女人走了，我留下一沓钱给父亲，让父亲好好保养身体。没事了去给母亲上上坟，只要父亲不再让那个女人进门，母亲的死因，就不再追究了。
父亲一听我的话里有话，就急了，你母亲喝农药死的，当时我回家看见她躺在地上，送去镇里医院抢救，还有什么死因?不信你去医院问问医生。
父亲的话提醒了我，我的一个女同学就在镇医院上班。
为了消除疑虑，我来到镇医院。女同学一见我就说，你母亲得了癌症的事还瞒着你吧?我一惊，母亲得了癌症我居然不知道!
听我说母亲已自杀，女同学叹了口气说，你母亲查出癌症后，好几次看见你父亲陪你母亲来检查身体，每次都嘱咐我不要说出去，也几次说起想早日摆脱病痛，没想到这次真的走了……原来母亲怕拖累孩子一直瞒着我们，最后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才自杀的。
回到家，看见老父亲的鬓发又白了不少，我不禁埋怨自己，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误会父亲呢?我愧疚地说，爸，你把大姐的妈妈接回来，在一起过日子吧。
老父亲颤颤巍巍地告诉我说，那个大姐不是你亲姐，当年你大姐的妈妈嫁给我时，在送亲的路上被高粱地里的劫匪侮辱了。嫁过来，一直不肯和我同房，后来确认自己有了身孕，求我保护她，才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带孩子走了。这些年，她自己拉扯你大姐，你大姐好像遗传了那土匪的基因，从小不务正业，四十多岁了，还没嫁人呢，你这个大姐的妈妈天天惴惴不安从没享过福……
我听得心都碎了。我说，爸，你快去接她来吧，趁着你们还壮实，让她享受一下夕阳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