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擎

　　全国“两会”会期过半，一些问题开始被作为现象加以盘点，比如代表委员说话问题就引起人们的讨论和关注。

　　全国政协常委、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主任张维庆近日在政协小组讨论会上痛批目前中国官场存在的不正之风，被作为讲真话的典型大加赞赏，与此形成对照的是，层出不穷的“雷人提案”遭到了很多人的强烈反对，比如“先谢国家再谢爹妈”、“取缔社会网吧”、“医改如果成功，是全国人民的悲剧”等等，被指斥为不顾常识的个人情绪化表达，不为人认同。

　　这体现了人们对两会议政风气态度的转变。雷人话语在近几年曾被认为开风气之先，是值得肯定的新鲜表达，去年两会期间，还有舆论认为只要说真话，雷人也不怕，也就是说，雷人的话和真话曾被一些人认为并没有什么不同。而现在，很多人都可以把张维庆的话从雷人语录中隔离出来，并且超越了对雷人语录个性和新鲜度的看重，更加注意语录的实质内容，这是应有的也是正常的进步。

　　应当承认，与了无生气、沉默寡言、不愿说、不想说的代表委员相比，发雷人之语的代表委员至少是敢说的。然而敢说和说真话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对于什么是真话，我们并没有一个世所公认的定义和标准，一般来讲，一个人说出了他心里想说的话，就是讲了真话。“先谢国家再谢爹妈”、“医改如果成功，是全国人民的悲剧”，这些话未必不是发言者内心真实的想法，但他们背离一般人的感受之远，与现代社会的一些常识和价值分疏之大，在“真”的层面已经大打折扣，如果这还要被叫作“真”，只能说我们对“真”的要求已经降到了非常低的水平。

　　在私人交流层面，一个人可以口无遮拦，可以说错话，无所顾忌，这并不会对社会带来实质性的影响。“两会”是议论国是的平台，代表委员在这一个平台上说话，不是表达个人好恶，其基本角色是代言，为选举他的群体说话，他们的发言毫无疑问具有明显的公共性。在代表委员雷人的表达背后，我们往往看不到选民在哪里，发言者代表谁在说话，所谓“医改如果成功，是全国人民的悲剧”，“在广州深圳买不起房就到别的地方去买”这样的意见，是由选民支撑，还是个人兴之所至，脱口而出，有没有调查，有没有研究，不得而知。无论怎样，代表委员不顾常识说一些不靠谱的话，哪怕字字真心，句句肺腑，与说官话、套话、空话，本质上并没有不同，都是对话语权的不当对待，对自身肩负的责任与使命的虚置或错置。

　　我们常说“要敢讲真话”，充满鼓励的意味，另一方面看，连讲真话还要勇敢，可见讲真话的困难。心里怎么想，就把它说出来，这是适于一般人说真话的方式，对于代表委员在公共平台上的表达，这个要求是最低的，但绝非到此为止。辨别代表委员或者说官员是不是说真话，不仅要看他们敢不敢说，还要看他们说了什么，说的内容是否建立在一定的道德、伦理、常识与价值基础之上，他们是为自己说话，还是为所代表的群体的切身利益说话，是随意轻浮，还是认真负责。

　　我们需要呵护讲真话的环境，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没有底线地把雷人话语和真话搅混在一起，正视敢讲话和讲真话的区别，并非是打压他们表达的积极性，只是因为代表委员或官员讲真话理应比一般人有更高的要求。个人讲真话关乎个人品性，代表委员和官员讲真话，则关于政治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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