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七大案之三

　　南皮一双刚烈女吞毒求死证清白

　　记者黄卫/城市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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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痛哭了一天的张氏躲在自己的房中唉声叹气，春姑、立姑房中，两姐妹相对无语，眼泪已经流干。

　　“妹妹，你想怎么办？”“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事到如今，只有一条路能走了！”“一条路？”立姑心里一紧，“你是说‘那’条路？”“是，就是‘那’条路。死！”春姑咬着牙说道。

　　从床底下，春姑拿出一大包火柴，红磷火柴。“妹子，我听人家说了，姓戴的那一家不是好人，他存心将咱们卖到窑子。如果老家的人听说咱们当了窑姐儿，不把咱家的亲戚都骂死，咱不能给亲戚们和咱爹妈丢人。人家说过，吞下火柴头就能死，不如咱们把这些吞了，还能落下个好名声。”

　　“姐，我害怕，听说自杀的人到地狱都要受刑，阎王小鬼会折磨咱们的！”“别怕，妹妹，阎王也得替咱伸冤，到时候让阎王派人抓姓戴的一家，让他们给咱抵命。”

　　一边劝着妹妹，春姑一边将剪下来的火柴头分成两堆，然后从容地将煤油从煤油灯里倒在杯子里，自己先拿起一堆，一扬头就着煤油喝了下去，随后将杯子递给立姑。立姑颤抖着接过杯子，抓起火柴头放到嘴中，但杯子却不敢向口中送去。“喝呀！当窑姐儿的滋味好受呀，咱不能给张家丢脸。”春姑用哀求的语调催促着，一扬头，立姑将火柴头咽了下去。

　　痛，难以忍受的痛，开始时姐妹两人还能咬牙撑着，没有半分钟，姐妹两人的惨叫声就把隔壁的母亲和四邻惊动了。“傻孩子，干嘛寻死呢！”张氏一边哭一边叫，“快灌凉水，让她们吐出来！”好心的邻居在旁喊着。凉水来了，但春姑死活不让灌，小立姑勉强灌了几口，吐出了一点。但春姑在一旁一边打着滚，一边喊着“立姑，不能喝，你忘了姐跟你说的话了吗？死也要落个清白身子。”立姑听罢，挣脱开帮忙的邻居，不再让他们救治。

　　挣扎了一会儿，姐妹两个的声音渐渐停下了，嘴角、眼眶渗出了血丝，最后又抽动几下，再也不能动弹……

　　民国五年(1916)5月14日，天津城西门外人山人海，一队送葬的队伍在夹道送行的关注目光中，缓缓走向前方的墓地。送葬队伍中，两具棺木格外刺眼，而送葬的人士更是商政文武名流。谁家这么不幸同时故去两人？而谁家又有这么大的能力劳动全市的名流为之送葬。队伍走到目的地，在一块刚刚立起的墓碑前停下脚步，碑上赫然刻着：南皮双烈女碑。

　　看着每天吃糠咽菜的生活，张吉成不由想到出外谋生……

　　一条逃荒不归路

　　1915年直隶南皮县，又一年的歉收让张吉成一家陷入两难的境地。如果再在老家呆下去，全家人靠什么吃饭？16岁的大女儿春姑和13岁的二女儿立姑还没有许配人家，三个儿子年纪更小也帮不了家里什么忙，妻子张氏操持家务，谋生的重担全部落在张吉成的身上。

　　看着每天吃糠咽菜的生活，张吉成不由想到离乡背井出外谋生。但去哪呢？“不如去天津卫吧。那个地方繁华、热闹，肯定有赚钱的道，咱们好多老乡都往那去呢……”打断了媳妇的话，“啥也别说，这几天收拾东西，能卖的卖，多凑些钱才是真的。”

　　几天后，天津城西千福寺旁，一家来自乡下的农民漫无目的地走在官道上，一边走一边打听着路。最后，他们走到一家门口，敲开大门。“您这是王寿春家吗？我叫张吉成，从南皮来的。”开门的人一听，脸上立即露出笑容，“哎呀，张小春介绍来的就是你呀，快进来，房子都给你们腾出来了。”就这样，张吉成一家在离千福寺不远的地方住了下来。

　　张吉成安顿好家眷，赶忙找老乡给张罗个事由，找来找去，老乡给他在住家不远处找了间杂货铺，让他干起经营的小买卖，一家人总算有了比较稳定的生活来源。张吉成看店，媳妇在家看孩子，两个姑娘春姑、立姑给父亲每天送饭送水，捎带脚从家往店里送些货。

　　谁想到，正是由于两个姑娘往来露面，造成了最后的悲惨结局。

　　看到立姑标致的模样，戴富有立时起了贼心……

　　从此她进了“狼窝”

　　离杂货店不远，住着姓戴的一家，这家只有一个爹带着两个儿子。这家人专靠坑蒙拐骗，拐卖妇女谋生。当爹的戴富有从年轻时就干起了拐卖妇女的勾当。后来戴富有媳妇死了，戴富有干脆也不再娶(也没人愿意把自家的姑娘嫁给他)，带着两个儿子成天在妓院鬼混。两个儿子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和戴富有一样不是东西，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成亲。

　　一天，戴富有到张吉成的店里买烟，一眼就看上了给父亲送饭来的立姑。别看立姑刚刚14岁，可模样却长得十分标致，圆圆的小脸粉里透红，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波顾盼，婀娜多姿的身材曲线分明，让戴富有立时起了贼心。“如果把这丫头卖给丽春院，鸨儿娘不定多高兴，这是给她送摇钱树。”

　　从看到立姑的那一天，戴富有就打定了主意，经常有一搭无一搭往杂货铺跑，把张家的家底全摸了去。在他的精心策划下，一来二去，张家竟然答应把大女儿许给他家做儿媳妇，让立姑先当童养媳，成人后再成亲。

　　为了将骗局设计得像模像样，戴富有按照民间的规矩下了聘礼，立了婚书，把立姑接到自己家中。立姑进到戴家，前几天还没有觉得怎么着，但后来的事情却让她越来越不自在。先是未来的公公戴富有请来一个中年妇女教她唱曲，唱的净是些男男女女的事情，而且还要模仿婶婶教的动作和眼神，那种眼神更让立姑不自在。况且，有时候戴富有在旁边时，那位婶婶还一边唱一边和戴富有眉来眼去。

　　戴富有不在的时候，立姑将这事告诉给未来的丈夫，想让自己未来的丈夫给她做主。没想到，这位未来的丈夫毫不介意，在说话的过程中，一双贼眼在立姑身上游来荡去，还时不时的在立姑身上用手摸上一把。没人的时候，未来的丈夫不时对立姑说些挑逗的话，臊得立姑满脸绯红。让立姑不解的是，总有一些男人找上门来，背后和公公戴富有窃窃私语，一边说一边对着立姑指指点点，这些更让立姑坐卧不安。

　　一天，立姑偷偷跑回家，将丈夫家中的这些事向父母诉说。闻听此事，张吉成两口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拉着立姑就上戴家论理。戴富有也不示弱，告诉张氏媳妇是他们家的，他们爱怎么教就怎么教。

　　在“证人”和“证据”面前，法官“理所当然”的判决戴富有胜诉……

　　一个“儿媳”变成俩

　　眼见评理无望，张吉成一气之下告到法院，要求退婚。戴富有恶人先告状，反倒诬告张吉成赖婚。在“证人”和“证据”面前，法官“理所当然”的判决戴富有胜诉，立姑须归还戴家。听到这样的判决，张吉成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当场昏了过去。抬回家后，没过几天，张吉成就因积劳成疾，无钱医治含恨而死。

　　听到张吉成的死讯，戴富有眼前突然一亮：“对呀，张家还有个大姑娘，长得也很标致，把她们姐俩一块卖到丽春院，不是更赚钱。”等到张吉成发完丧，戴富有领着两个人找上门来，一进门，戴富有猫哭耗子似的干号两声，见到没人理睬，知趣的收住了“嚎叫”，对着张氏说：“大嫂，这么大事怎么不跟我说，大哥死了也没给我送信。算了，人都没了，您也别伤心。我今天来有两件事，一是来看看大嫂，二是把两个儿媳妇领回去，要不然您这也没有饭辙。”

　　“什么？两个儿媳妇，我们只把立姑许给过你们家。”“不对呀，当时不是把春姑也许给我大儿子了吗！”说着，戴富有从怀中掏出一张婚书，上面签着张吉成的名字。“该死的，你想把我们都逼死呀？我要上法院告你。”张氏骂道。“悉听尊便！”戴富有扬长而去。

　　官司的结果可想而知，穷苦的张氏母女怎能告赢地头蛇。官司不但输了，而且输得很干脆。

　　戴富有堵着张氏的门说：“明天我就领人娶儿媳妇，今天晚上你们娘几个有嘛话就说，明天两个姑娘就是我们家的人了。”说罢，扭头便走，留下两个小混混守在张氏的门外。

　　万般无奈之下，绝望的姐妹俩想到了死，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

　　各种旗牌执事与警察乐队在前面引路，官商士绅代表1000余人紧随其后……

　　全城民众送烈女

　　戴富有正在家中做着美梦，两个看人的小混混急匆匆地跑进来，听到两个烈女自杀，吓的戴富有出了一身冷汗：“坏了，怎么逼出人命了呢？”戴富有知道，一旦闹出人命，这事可不是花俩钱能解决的。

　　果不其然，两个女孩为了保持贞洁，自杀身死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最要命的是，在天津的南皮张氏人等听说后，觉得这是对张家的侮辱，由张氏的头面人物出面控告了戴富有。没等戴富有逃跑，就被抓进了警察局。

　　5月14日这天，春姑、立姑的丧礼正式举行，天津全城的知名人士纷纷进献挽联，哀悼这两位宁死不屈的女孩。出殡队伍前，各种旗牌执事与警察乐队在前面引路，官商士绅文人墨客的代表1000余人紧随其后，听说此事的天津人自发走上街头，在街道两侧默默看着灵柩经过，沿途一片惋惜赞扬之声。

　　给南皮双烈女题写碑文的，是两位当时名震朝野，声名显赫的非凡人物。撰写碑文者，乃是清末曾任巡警部、邮传部两任尚书，做过东三省总督，又在民国时当过国务卿和一任大总统的徐世昌；书写碑文者，也不含糊，乃是在清末担任过正二品阁丞(相当于国务院秘书长吧)，大大有名的华世奎。能够惊动全城人等瞩目，能够让官宦士绅自愿参加的百姓葬礼，恐怕当年仅有双烈女才能享此殊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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