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拐佐罗朱文光:11年解救被拐卖妇女儿童160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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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0月21日12:36 南京周末 | |||||||||
【周末报报道】本报记者 陈璐 今年43岁的朱文光是个有故事的人,他从事专业打拐,11年间解救回四川的被拐卖妇女、儿童,仅记录在案的就达160余人。因此,他被外界冠上了“私人侦探”、“打拐英雄”、“中江佐罗”,以及“千里独行侠”的称号。美国《新闻周刊》在2001年还曾到中国跟踪他半月,报道他的打拐经历。
10月17日上午,记者拨通了朱文光的电话。那头非常吵,汽车鸣笛,人声鼎沸。“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正在广州,住的这家宾馆比较便宜,就在大街旁,所以外面有点吵。”朱文光提高了声量,“我大声一点,这样你才能听得见。”但是,朱文光一口地道的四川话,又成了他和记者沟通的障碍。“我的普通话也不好,要不,我说慢一点。”就这样,采访足足进行了三个半小时。 2004年4月,朱文光曾在四川省中江县中华龙武术学校挂牌成立“佐罗解救中心”,希望能够成为我国首个民间专业“打拐”机构。然而5月初,该中心就因无法进行工商注册而被迫叫停。“这是去年的事情了。我并没有因此灰心丧气,现在,我不仅到全国各地打拐,还帮助民工讨要工钱。这不,我来广州就是帮助老乡的一个女娃娃来追要工钱了。”电话里传来了他爽朗的笑声。 朱文光的笑中有苦涩。被外界称为“民间打拐第一人”的他,11年来几乎是形单影只地走遍了全国各地。而打拐和帮民工讨要工钱的工作,让他到如今还是一贫如洗。但他并不觉得委屈,用他的话说:“我解救的那些娃娃家比我还穷,叫我怎么忍心向他们要钱呢?” “救救我,我要回家” 朱文光出生于四川省中江县永安镇,18岁那年参军。1985年复员后,他当过矿工、乡村基层干部、保安。1992年,朱文光在中江县公安局保安公司作保安。 “我就是从做保安的时候开始从事打拐工作的。”朱文光向记者回忆起了他的第一次打拐经历,“大概是1994年初春的一天,我还记得是上午,天气不错。正在上班的我接待了一位中年妇女,她是向公安局求助解救她21岁的已婚女娃娃周立(化名)的。她一边哭一边告诉我,3个月前,周立被人以3600元的价格拐卖到内蒙古武川县一个姓徐的人家。我看得出,她此刻的心情肝肠寸断。” 朱文光见状,向单位主动申请,在3名家属的陪伴下前往解救。“武川县在中蒙边境,我乘从成都经兰州转包头的火车,在硬座上足足颠簸了4天4夜。下车当天我就来到武川县公安局刑警大队请求协助解救,好客的蒙古族警官们热情地接待了我,见我衣着单薄,警官们还将一件皮袍子和一双马靴借给我御寒,这让我心里暖和了许多。” 第二天上午9时许,朱文光和3名当地刑警开着吉普车出发了。“吉普车在跑完50公里的柏油路后,我们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司机只得靠指南针和地图在草原上行驶,大概6个小时后,我们才找到了周立住的地方。”接下来的这一幕,让朱文光一直无法忘怀,“我是扮作协管员上门查户口的。在一间低矮的黑屋子里见到了周立。她听出了我的乡音,明白我是来救她的。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我哀求道:‘救救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看着跪在地上的她,我被震撼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她带回家。” “我迅速拿出手铐将周立的一只手与自己的一只手铐在一起,拉着她就往门外跑。她的‘丈夫’发觉后,堵在门口不让我们离开。同时,他还吆喝上百名村民把我们团团围住。正在这时,在当地公安机关的帮助下,当地负责人赶来了。在他的劝解下,徐家才不得不让我们带着周立上了车。然而,就在离开村口不到3公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在车后响起。原来,徐家带着10多个亲戚骑马追来,他们拦住吉普车企图冲上车抢人,3名刑警不得不再次拔出手枪,双方发生对峙,眼看一场流血事件不可避免。在紧急关头,幸亏当地负责人也骑马追上来,我们才得以脱身。”在回家的火车上,朱文光才知道周立新婚不久就被人贩子拐卖,“为防止她逃跑,她的‘丈夫’还将她用铁链拴在床角,这个娃娃受尽了折磨。甚至,在火车上,她还惊魂未定,大小便都失禁了。” 周立悲怆的面容,在朱文光心里久久难以释怀。这次远行也让朱文光从此走上了“打拐”之路。 奔赴开封抢回“包身工” 朱文光告诉记者,从事打拐的这11年,虽然每次解救行动的当时他都没有恐惧,但结束后还是会后怕。比如,去年他到开封抢回“包身工”。 “慢慢地,我打拐有了些名气。不少人来找我帮忙解救他们的娃娃、亲人和朋友。去年8月,我接到了一个老乡林玉芳的请求,帮忙救救她的丈夫邓荣德。根据林玉芳讲述,6月11日,老邓外出打工,从德阳坐火车转道郑州前往邯郸一煤矿。第二天下午,在郑州火车站买车票时,老邓发现衣兜被划破,仅有的110元被偷,他忙给邯郸的老乡打电话求助。打完电话后,老邓坐在候车室,一名20岁的小伙子走上来同老邓搭讪,小伙子说他姓周,也是四川人,可以在郑州给他介绍工作。小伙子将老邓带到郑州城郊一居民家里,称这是他姐姐家,同屋还有一名四川妇女及一个有点痴呆的男子。老邓了解到,他们也才从火车站过来,等待老板面试。当晚,3名打工仔睡在屋里的地板上。” “隔天,一名自称姓廖的老板来了,说他的砖厂包吃包住每个月800元工资。说完,将3名打工仔拉上一辆黑色小车,直奔郑州汽车站。随后3人又被塞进一辆汽车,4个多小时后,被送到一个名叫‘西马庄’的小砖厂。不久,就有一名工友悄悄对老邓说,老板花了1000元买到他们3人。”朱文光叹了口气,继续说,“老邓哪想到噩梦才开始,每天凌晨1点半起床,一直工作到晚上12点。每天睡不到两小时,于是老邓常常在做工时会打瞌睡,但只要被工头发现,就遭来一顿暴打。而和老邓同来的一个女工更是时常被打得鲜血淋淋,随后不久还被老板的一个亲戚霸占为妻。” “你可能会问我怎么当时就把老邓的情况摸得这么详细。说来这个老邓也挺机灵的:7月底他领到了到砖厂的第一笔工资:10元。因此他给妻子打了个电话描述了自己遭遇的事。林玉芳又惊又喜,喜的是消失一个多月的丈夫终于有了音讯,惊的是丈夫被卖到黑砖厂,处境危险。”正说着,朱文光咳嗽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有些抱歉地向记者解释道:“这几天着凉了,身体不太好。不要紧,我继续给你说。” “林玉芳来向我求救。义不容辞啊,8月2日,我到开封和老邓的家属集合,之后我们一行4人租车从开封出发,找到老邓所在厂房的集镇。我根据来电显示查找话吧,而老邓的一名亲属则在集镇上寻找老邓,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老邓的亲属说他已经看到老邓,还有四五人跟在老邓后面。” 情况非常危急。“我也看到了老邓,可以确定他后面的是监视他的人。于是,在他们越走越近,离出租车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我闪电出手,一把将老邓塞入车中,‘快上!’出租车迅速驶离现场。还没开出集镇,一辆小车追了上来,在一个三叉路口,出租车终于甩掉了后面的追车,大家才松了口气。”朱文光感慨地说:“说实话,那种场景只有电视里看过,非常紧张,让人窒息。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几个老邓后面跟着的人,都是当地的流氓,经常打人,无恶不作。现在想想,真的心惊胆战。” 6斤干胡豆和1米深的臭水沟 2000年元月,朱文光离开保安公司,开始民间个人打拐。开不到介绍信,朱文光就把新闻媒体有关他事迹的报道背在身上,当成介绍信,居然很管用。他说:“我这碗饭全靠新闻界的朋友。”每到一地,他都成为新闻界追逐的明星,当地警方也会给他很多方便,他接手的活儿95%都能成功。 2003年6月,朱文光接到了一个由内蒙古打来的求助电话。“她叫阿莲,她的声音让我震惊,肯定是个娃娃,那么稚嫩,那么天真。她说自己现在生活困难,急需回家乡四川,希望得到我的帮助。”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阿莲家里有两个哥哥,但都是智力残障,只有她长得聪明乖巧,深得父母喜爱。1993年9月,16岁的她为了替家庭分忧,独自一人到成都西门劳务市场找工作,被一女人贩子拐卖。”说到这里,朱文光的声音有些颤抖,“阿莲被骗至内蒙古丰镇市浑源窑乡平顶山东夭村,以4200元卖给一个44岁的男人为妻。她不堪忍受屈辱的生活,两次偷跑都被抓回来,遭到毒打,右手被打断。她用一块手表买通本村一青年,让其偷偷将自己写的信寄回家。” “阿莲父亲收到失踪女儿的来信,心如刀绞,愁眉不展。父亲只得变卖耕牛、粮食和女儿被拐卖前睡的床,才凑足1800元盘缠。当他知道女儿求助于我的时候,他也求我帮助解救女儿。说实话,这倾家荡产的1800元肯定不够开销。我就叫他回家炒一口袋干胡豆(即蚕豆),自己挎上部队留下来的军用水壶,悄悄揣上1800元以备急用。” 这次解救共用了8天时间,朱文光他们一行的食物基本依靠这6斤干胡豆——全程只另外吃了5顿饭。“即便这样,后来我还是不得不贴进了‘备用款’。”但这次经历给朱文光留下的最深记忆不是饥饿和寒冷,而是疼痛。“当我和丰镇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刘副队长把少女弄上车开出几里远,她的‘丈夫’吆喝大批牧民手持铁镐、马鞭和猎枪策马追了上来。我把吓得发抖的少女铐在车上,自己和刘副大队长被强行拖下车,被推到路边坡下1米深的臭水沟里。当时我满身衣裤都被臭水浸透了,艰难地想从臭水沟里爬起来。谁知道两名彪形大汉冲上来,像老鹰捉小鸡般把我抓起来丢在地上。听到‘打死四川这个矮鬼’的咆哮声,我根本不敢再爬起来。同时,我看到刘副大队长也被打倒在地,就急中生智示意队长装死,等待救援。” 幸亏当地乡政府获悉朱文光一行被围攻的消息后,20余名乡干部驱车前来解围。在他们的干预下,朱文光一行才虎口脱险。 解救也有意外结局 朱文光笑着对记者说:“11年的打拐经历让我的人生如此丰富,其中也有让人意外的结局。” “2002年2月11日,我接到求助前往安徽省霍邱县彭塔乡,解救一名在2001年年底被拐卖的四川的17岁女中学生李燕(化名)。当天晚上,我和她的妈妈、舅舅匆匆来到当地派出所,向当地警方汇报了情况,请求支援。当时,李燕的妈妈还东挪西借凑足了4000元钱,作为我们一行四人的打拐费用。”朱文光说,“听了我们举报后,当地派出所立即查询户籍档案,找到了女孩居住的王姓人家的详细住址。” 夜深了,村子里黑灯瞎火,只有不远处传来狗叫声。解救人员深一脚浅一脚,终于摸索到了这户人家。 “接下来的工作非常顺利,李燕正在家里。不过,见到家乡来人,这个17岁的娃娃非常平静,既没哭,也没笑。这一点让不远千里赶来的我颇感意外。在当地派出所里,李燕沉默了一段时间后,缓缓说出了她的经历。原来,是中间人和李燕的父亲把她带到彭塔乡的,而且她的父亲还在彭塔乡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李燕还表示,自己现在愿意留在这儿。李燕被她父亲带过来的说法,不久后也得到了派出所的证实。当地派出所指导员告诉我,他们了解到,李燕被带到王家后,王家共支付了10460元钱,其中李燕的父亲拿走5000元,剩下的钱给了所谓的中间人。李燕的父亲至今也没有回四川老家。”沉默了一会儿,朱文光说:“这个结果是我根本没想到的,让我既失望,又气愤。” 说起这些年从事专业打拐的收入,他很爽快:“我每接一笔‘单’,家属得有派出所出具其家人被拐的证明以及受害人写回来的书信,双方签订协议,要是没解救回来,我分文不收。成功了,每人收取1200元费用,包括误工费、电话费等一切费用。但往往受害者家属拿不出钱来,在多次的解救行动中我还倒贴了不少钱。” 记者从其他渠道了解到,其实朱文光家日子过得很艰难,现在一家人还在中江县城租房生活。“是的,我们一家到现在还没有房子。不过我爱人在家乡开了一家茶楼,基本上生活靠这个维持。我的爱人和女儿一开始都不同意我打拐。每当家里有些积蓄,我就把它用在了解救那些被拐的娃娃上。为这个事情,我爱人没有少唠叨。女儿更是有意见,去广州打工两年,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不过现在好了,她们渐渐理解我了,也开始支持我的工作了。” 说起昙花一现的“佐罗解救中心”,朱文光郑重地表示:“尽管我成立的‘佐罗解救中心’因为缺少相应的手续被叫停了,但现在我仍然想注册一家正规机构。除了一些人为的干扰和法律问题需要解决外,困扰我的还有资金问题。而我们本地的许多企业对我的工作要么不理解,要么不敢介入。如果哪里的企业、基金会或者慈善家愿意帮助我,我在注册后将聘请律师一起工作,目的是能让解救工作在法律的框架内正常运转。” 相关专题:南京《周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