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保定假警察自曝个人抓嫖发家经历(组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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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1月23日10:17 华夏时报 | |||||||||
假警察私做的警官证 穿着暴露的洗头房"服务员" 嫖客在假警察开的洗头房里被抓现行 做完笔录后,嫖客摁下了手印 核心提示 一份被撕碎的笔录揭示了一个真假警察抓嫖、罚款的内幕。 从北京一职员身上发生的嫖娼案开始,本报深度调查记者在河北省保定市卧底,对一伙假警察内部展开调查,隐蔽记录了假警察穿警服、持警官证抓嫖客到该市北市区东关刑警
日前,一位曾经在保定市做过假警察的男子找到记者,详细地向记者讲述了他入行假警察的曲折经历和坎坷复杂的心路历程。 在一家偏僻的宾馆房间里,房门反锁,门外挂起了“请勿打扰”的牌子,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束昏黄的灯光照在孙亮(化名)的侧脸颊上。在这张看上去只有30几岁的脸上,刻满了沧桑,头皮上的几道伤疤暗示着坐在记者面前的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表明了在决心与记者见面前的那个夜晚,孙亮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孙亮从包里拿出了十几份笔录摆在记者面前说:“这些是我在保定做假警察期间抓嫖时做过的笔录,现在不干了,就当留个纪念,也算是个见证。”记者翻看笔录发现,和11月21日、22日本报报道过的一样,笔录上只有被讯问人的姓名和详细情况,没有讯问人的姓名和单位公章,就连笔录的提问方式和内容也如出一辙。在向记者展示了他曾经使用过、至今没有舍得遗弃的假警官证后,孙亮开始向记者讲述了他从老家来到保定后成为一名假警察的曲折经历。 30岁之前靠苦力求生 上个世纪70年代初,孙亮出生在北方某城市的一个双职工家庭。高中毕业后,依靠父母的关系孙亮进入了当地的一家百货公司当起了售货员。后来随着私营经济的发展,这个集体所有制的百货公司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解体,20多岁的孙亮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改行,进入了当地一家汽车配件厂,成了一名电焊工。起初每月不到400元的工资让这个婚后一直与父母住在一起的男人还能够接受,直到1996年6月,女儿的降生让孙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如何挣钱养家是当时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 1996年末,一股传销热潮在全国各地兴起,孙亮按捺不住“干传销,挣大钱”的诱惑,毅然辞去了电焊工作,成为了浩浩荡荡传销大军中的一员,来到省城传销一种保健器材。可是好景不长,1997年初,国家出台相关法律,规定传销违法,孙亮的发财梦也就此破灭。再想回到配件厂当电焊工已经是不可能了,但20多岁有妻有女的小伙子也不能老在家里闲着,生活的压力一度让他放弃原有的“尊严”,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孙亮修过公路,到建筑工地当过小工,甚至冬天顶着刺骨的寒风蹬过三轮车。 微薄的收入不仅让孙亮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就是在妻子面前,也无法挺直了腰杆说话。一个做丈夫的尊严经常受到挑衅,妻子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向他发脾气。2002年6月的一个夜晚,与妻子大吵一架后,孙亮扔下一句“不混出个样儿来我就不回这个家”,穿着背心、短裤闯出了家门,从此与家人断绝了联系。 到保定时身上只剩90元 在朋友小军的介绍下,孙亮在北方一座小城的一家歌厅里看场子。3个月后,歌厅关门了,没有去处的他听说小军的弟弟小辉在保定混得不错,于是孙亮起程来到保定寻找自己的发财梦。 此时已经是2002年的10月下旬,深秋的保定早晚温差大,身着单衣的孙亮在秋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摸摸身上仅有的90元钱,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保定,投靠小辉是当时他唯一的选择。 在小辉的帮助下,孙亮被安置在保定市七一中路附近的一家洗头房里看场子,吃住全包,1个月300元工资。尽管如此,孙亮的第一个月工资还是让老板以种种理由扣下了。 一个月后,他跳槽到北市区小西街一家洗头房里看场子。洗头房是一栋二层小楼,里面有十几个小姐,孙亮每天的工作是早上8点多开门迎客,客人上门后他负责招呼小姐,如果有意外发生他负责武力摆平,直到凌晨4点才关门睡觉,每月的工资也是300元。 从抓“对子”开始学做笔录 两个月后,一个叫张大力(化名)的保定徐水人找到小辉说,自己在一家派出所里“帮忙”,现在人手不够,于是小辉就把孙亮也带去“帮忙”。起初他们的“工作”是抓“对子”(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一对)罚款,罚款金额的16%留给他们这些帮忙的,84%上缴给所帮忙派出所的警察。 开始还是小角色的孙亮只是跟随张大力四处抓“对子”,像带回派出所做笔录这样有“技术含量”的细活还轮不到他。但多长了个心眼儿的他平时非常留意同伙在做笔录时的提问和记录方法,后来再回去买了几本有关的书籍看看,一来二去就学会了。 抓“对子”不像在洗头房里“抓嫖”一样有固定的场所,抓“对子”很多时候靠运气、眼力和耐心。 为了找到“对子”,一次孙亮以找老乡为由,在某小区内打听到了一间出租房内住着3女1男,3个女的是一家酒店的按摩技师,而男的是该酒店的保安。孙亮以3个女人可能从事卖淫为由就把4人带回派出所单独“审讯”,最后发现3名女子都是正规的技师,没有把柄就不能罚款。不甘心的孙亮终于了解到年龄较大一点的女子是个已婚女子,已经与丈夫分手,但没有来得及办理离婚手续,于是就以“非法同居”为由罚了该女子1900元。 卖掉手机自己开洗头房 2003年初,由于“非典”的原因,孙亮一伙中断了抓“对子”,各自散伙。2003年8月,“非典”过后,孙亮把身上朋友赠送的唯一一部价值4000多元的新手机以2400元的价格卖掉了。以每月500元租了一间小门脸房,又花了几百元钱做了块牌匾,买了点简单的洗发用具,在没有办理任何手续的情况下,属于自己的洗头房正式开业了。 当时,他靠留养“小姐”卖淫,抽取提成挣钱。 他的洗头房里平时留着三四个“小姐”,最多时候达到十几个,生意很火。当时,“小姐”一次“出台”价格是100元,孙亮得30元,“小姐”得70元。后来孙亮又联系了几家洗浴中心,“小姐”每“借”出去一次他获得100元提成。 抓嫖客辗转多个派出所 2003年11月,一个曾经被劳教过的“帮忙人”楚平(化名)找到了孙亮,要他一起去A派出所“帮忙”。仅“帮”了两天,楚平和孙亮就嫌人多眼杂,怕出事,离开了。后来他们联系到了B派出所的所长,在其手下“帮忙”。让他们高兴的是,此时抓嫖罚款的提成已经由原来的16%上升到了30%,而且派出所报销楚平汽车的油费和汽车保养的费用。 楚平和孙亮一样,都有一家自己经营的小发廊,但他们从来不在自己的发廊里抓嫖、罚款,怕影响了自己的发廊生意,毕竟小姐每“出台”一次,他们就有30元的提成。但一次意外让他们改变了这种工作方法。 被别人抓还不如自己抓 一次,孙亮发廊里的一名“小姐”外出“包夜”,被在C派出所“帮忙的”几个人抓获。作为发廊老板的孙亮乖乖地缴纳了罚款后,带回了“出台”小姐。这次意外的经历让孙亮看到了巨大的“商机”——于是孙亮和楚平开始每天蹲守在各自的发廊附近,“哪里有鱼,就在哪里撒网”,这样两人“愉快”地合作了3个月,最多时1天抓到过11个嫖客。 转眼间已是2004年春节,节日的喜庆感染着保定城里的每一个人,但孙亮却得到了一个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的消息,他的左脑里有一块拇指大小的阴影,不及时做开颅手术会有生命危险。 此时的孙亮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和妻儿,在离开老家两年多的时间里,他没有给家里写过一封信,打过一次电话,家人也不知道孙亮是死是活。孙亮终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号码,从父母口中得知,老婆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到法院和自己公告离婚,带着女儿离开了。 嗡嗡作响的头部神经早已经驱散了孙亮“衣锦还乡”的兴奋。在到家的当天,他就被送进了手术室,做了开颅手术。手术很成功,左脑的阴影原来是孙亮几年前和人打架时颅腔内留下的血块,并非可怕的肿瘤。在家养病的日子里,孙亮天天给保定的楚平打电话,关心发廊里的生意。 伤口拆线7天后,孙亮回到了保定。此时的他已经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而且在当地的 “人脉”也已经打通。于是,羽翼丰满的他决定挑旗单干。花了17000元买了一辆二手轿车后,他到北市区E刑警队成了一个正式民警的“下线”。孙亮说,他们向“上线”交完罚款后,把笔录也一并交给“上线”,一般由“上线”集中销毁。 以真警察标准要求自己 在孙亮抓嫖、罚款的过程中,他的上线民警也经常“指导”他的工作。 “最开始给‘老嫖’(嫖客)做笔录的时候,笔录里没有‘你是否被公安机关行政或刑事处罚过’这句话,后来是警察告诉我一定要加上这一句。再后来还有一句是问‘老嫖’,‘是否申请回避’,因为警察告诉我,在抓到‘老嫖’后一定要向他宣布他的权利,这样才显得更加规范。”孙亮说。 由于人们法律意识的增强,孙亮在抓嫖时非常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并时刻以一个真警察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从干上“这一行”开始,孙亮从来没有沾过一滴酒,因为他知道,公安机关的“五条禁令”中明确规定,警察在工作期间严禁喝酒。一旦自己或同伙有人酒后抓嫖,那么嫖客就有可能因此上告他们,招来麻烦。 除此之外,在抓嫖时,孙亮从来不打骂嫖客,严刑逼供往往也会节外生枝。对于他们来讲,重要的不是让嫖客受到人格上的侮辱和身体上的伤害,而是他们如何从嫖客手里拿到罚款,而不引起对方的怀疑。 难忘经历导致良心发现 这样的“工作”和生活曾经令孙亮痴迷。“很多时候,我做梦都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真警察了……”但是,随着抓嫖生涯的延续,内心的不安也在日积月累,孙亮感到自己早已“昧了良心”。 在孙亮抓获的嫖客中,年龄最大的83岁,最小的是一个只有17岁的高中男孩。但让他最难忘的是一个20多岁刚刚做了父亲的小伙子。这名小伙子的孩子得病了,小伙子的母亲给了他150元钱,让他出门给孙子买药,可是他却来到孙亮的洗头房,花了100元钱找了个小姐,结果被孙亮逮了个现行。在小伙子母亲前来交纳罚款的时候,母亲哭着给了儿子一记响亮的耳光。 尽管这一巴掌没有打在孙亮的脸上,但这位母亲伤心欲绝的泪水已经流进了他的心里。孙亮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这位母亲,告诉她一旦以后儿子再去嫖娼就给孙亮打电话,孙亮知道怎么处理他。但一年多了,孙亮一直没有接到这位母亲的电话,不知道是小伙子真的改好了,还是这位母亲不想再麻烦这位“善良的警察”。 类似的事情还有许多,让孙亮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抓嫖想让社会干净一点 “也许是这次经历让我的心灵有所触动,在此后的抓嫖中,我都会劝告嫖客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意识到自己的违法行为,记住这个深刻的教训,以后不要再嫖娼了,被我抓过的嫖客如果能有一半今后不再嫖了,我也算拯救了他们,我也算为自己积德。”孙亮说。 “有的嫖客甚至给我下跪、磕头,这曾经让我有过片刻心理满足的行为,却让我越来越对此感到麻木和厌烦。我没有正常人的生活,甚至没有时间陪现在的老婆逛街,我时刻清醒地告诉自己不是警察,尽管自己有时和真警察一样来维护社会治安……但毕竟一切都是假的,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我的内心时刻受到煎熬,时刻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看了你们的报道,我知道,像我一样的假警察还有不少,我想通过媒体揭露事实的本来面目,让读者以我为戒,希望得到有关部门的重视,让社会干净一点,让保定市的社会环境更好一点。”孙亮向记者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在孙亮离开之前,他告诉记者,他很喜欢电影《天下无贼》里刘若英扮演的那个角色,尤其是那句“我不想再做贼了,我怀孕了,我想为孩子积点德。” “怀孕的不是我,是我现在的老婆,我也喜欢里面刘德华扮演的那个角色,觉得他很像现在的我,但结局最好不是我。” (注:以上内容均来自孙亮直面华夏时报的自述。) 11月21日新闻回放 10月末,北京某公司一男职员到河北省保定市出差,因嫖娼被抓到市内的东关刑警队接受了处罚。 看上去,这只是一宗简单的嫖娼案。然而,其背后却隐藏着巨大玄机,一份被撕碎的原始笔录揭示了这起令人疑雾重生的抓嫖案。 记者随即赴保定调查, 以假警察的“跟班”身份卧底数天,目击生死“无间道”,全程隐蔽拍摄了保定市假警察设局抓“老嫖”(嫖客)、到刑警队里“办案”并“罚款”的全过程。 第一次抓嫖, 卖淫女有说有笑进刑警队;第二次抓嫖,刑警队长室里挂满奖状;第三次抓嫖, 嫖客跪地磕头猛求饶。 原来,办案的背后,另有内幕。 11月22日新闻回放 记者卧底跟随的假警察把抓嫖罚款的70%上缴给他的上线:一名叫于晓健的真警察,在东关刑警队门口的公示栏里,就在该刑警队队长刘永宏的照片正下方,记者找到了于晓健的照片。但这只是冰山一角。记者调查发现,仅在同一刑警队里假警察就不止一伙儿,还有专人“监督”假警察。假警察抓嫖没有休息日,两年抓嫖800多,办案时时刻刻牢记警务“九不要”。 在暴利的驱使下,一家消防器材经销店卖起了假警服,轻易买到警服、警号的假警察们把嫖客带到刑警队里“办案”,使嫖客更加相信真的“栽了”。 原作者: 华夏时报深度调查工作室 独家声明:《华夏时报》独家供新浪网稿件,如需转载请获口头授权(包括已经签约的合作单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