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因觉社会不公在王府井杀人劫车撞死两人

　　2005年9月11日，一个星期天的上午，艾绪强平生第二次来到王府井，这次他的目标是制造一起暴力事件，他的解释是，在生活中“他受到很多不公平待遇”。

　　他携带的作案工具，一个是拳头大的螺帽，还有一把是从朋友那里买来的剔骨尖刀。司机李文发没有发现这些凶器，他并没有太警惕，毕竟目的地是人头攒动的商业区，这也是他遇到威胁后敢于反抗的原因之一。但他低估了这个瘦小的河南青年，艾绪强后来在法庭上

说，如果李文发不反抗，他就不会痛下杀手。

　　参加庭审的某报记者介绍说，当艾绪强被带进法庭的时候，他的脸微微上扬，目光冰冷，表情非常镇定。甚至于，“哪边的闪光灯多，他还把脸朝向哪个方向”。在场的一位法官向记者总结道，这并不能理解为“嚣张”，只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在参加过的那么多庭审里，艾绪强给我的印象是偏执、极端，遇事爱钻牛角尖，只要他认定的道理，再怎么不对，也要一直坚持到底”。

　　记者◎程义峰

　　发生在闹市的“9·11”事件

　　在王府井灯市口西侧路北，31岁的艾绪强赶司机李文发下车，在李愣神的时候，艾掏出螺帽狠狠地砸李的脑袋，李开始反抗，扭打中还咬住艾绪强的胳膊不放，艾情急之下抽出了绑在小腿处的尖刀，捅向李文发的胸膛。

　　目击者曹刚回忆说，最初他看到两个人在蓝黄色的伊兰特出租车里扭打，然后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左侧车门爬出来。曹当时还跑过去看个究竟，但车里那个瘦脸男人挥舞尖刀一脸杀气，曹刚吓得连连后退。

　　接下来的故事已经脱离艾绪强的想象，一直在沙厂开铲车的他根本不熟悉小汽车驾驶，结果出租车完全失控，以每小时100公里的速度冲向人群。记者看到的警方监控录像中，一位骑自行车的白衣男子被撞飞到空中，另有几人避之不及被辗在车下……几秒钟的野蛮冲撞后，出租车撞到路灯杆，转了整整180度才停下，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现场的人群和车流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艾绪强已经身负三条人命。

　　艾绪强后来在法庭上说，出租车和铲车很不一样，速度太快了，“嗖的一声就出去了，撞了几个人完全不知道”。警方提供的录像中，现场一片狼藉，除出租车前部严重损毁外，另有一辆自行车被撞得轮胎变形。警方说，艾绪强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找到那把尖刀自杀，但慌乱中，那把刀已经找不到了。这时候艾看到附近有一个2层楼高的服装店，他随手从出租车上拿了把扳手，冲进那家店铺，希望在2楼跳下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时候，已有3名巡警闻讯赶到，抓捕艾绪强的王警官说，冲上楼后，艾绪强迎面冲了过来，手中拿着扳手，照着他们砸下来，同行的刘警官用手挡住并回击，将艾绪强打倒，艾滚落楼梯下，还没等起身便被摁住。

　　警方和法院有关人士在接受采访时，更乐意用“9·11”来代指这一突发案件。剔除此案发生时间的敏感。

　　在最近的庭审中，令人意外的是，艾绪强的家属和朋友无一人到场。记者曾打电话到艾的老家信阳市兰店乡兰桥村，村委会主任赵卫东在一番寻找后答复记者:“艾绪强的父母离开村子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连他们的邻居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而出席庭审的媒体记者张良说，艾绪强拒绝了律师的帮助，这起案件的审理时间仅一个多小时，起诉书也只有一页半，连1000字都不到，“他什么都认，审理没有什么反复”。令张印象更加深刻的是艾绪强但求一死的决绝态度。

　　北京市检察院第二分院以“抢劫罪及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两项罪名起诉艾绪强，公诉机关出示的证据显示，虽然艾绪强曾患过精神类疾病，但在案发时候精神正常，属于有完全行为能力的人。而公诉人在庭审中分析表示，艾绪强嫉妒心极强，一味强调自我，这是他犯罪的根本原因。

　　艾绪强拒绝了法律援助中心的帮助，他要求自己为自己辩护。他说:“作为一个河南人，我受到了很多人的歧视，特别是在北京打工这几年感受很深，我们河南人已经忍无可忍了，我有意制造了这起暴力恐怖事件，就是想给河南人出口气。”

　　公诉人认为，艾绪强打工期间的确曾受到过不公正待遇，比如欠薪。但在有关部门帮他解决问题后，他却认为问题解决得不彻底。法官介绍说，艾绪强劫车的目的是“撞死富人”，在庭审中，公诉人问他，你为什么要选择王府井步行街？

　　他说，因为我觉得王府井是中国最繁华的中心，是富人聚集的地方。公诉人又问他，你怎么认定来王府井的都是富人？有特定报复的人吗？他说，没有。在我的认识里，王府井是富人旅游、散步、购物的地方。 庭审中，说起对社会的不满，他情绪激动，原本不标准的普通话完全变回河南腔。

　　“仇富、报复社会”被认为是艾绪强抢车撞人的最直接动因。然而，这只是一个模糊而笼统的答案。对于一个在北京有5年打工史的青年来说，还有太多的谜底没有揭晓:他在北京的生活经历如何？事发之前他都有些什么遭遇？为何他选在这一天作案？进入这位河南民工的内心世界，成为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从兰桥村到奶西村

　　艾绪强家属向公安机关提供的证据显示，2005年8月以后，艾整天睡不着觉，并且给家人留了一份遗书，后来他又将遗书撕碎。事发后其家属将遗书残片交给警方。记者隐约看到残留的字迹，“不可天下人负我……与其憔悴忧郁而死，不如壮壮烈烈去死……我很想念……刘霞……我会报答你……永别”。警方介绍说，艾绪强曾在河南老家有过一段婚姻，后来因身体原因与妻子离异。

　　赵卫东介绍说，信阳是河南最穷的地方之一。“艾绪强一家住在20多年前盖的两间瓦房里，全靠种地讨生活。”艾绪强家有4亩地，其中2亩稻田，2亩旱地(种苞谷和花生)，原先种地的人是艾绪强和哥哥艾绪胜，但两兄弟出外打工以后，就由他们年过六旬的父母在家耕种。“经常请人帮忙，但农忙的时候大家都没有空。两个老人起早贪黑，挺辛苦的。”这里的交通也不太方便，兰店乡派出所民警夏斌说:“在乡里一些落后的山区，还没有实现村村通，兰桥村就是其中之一。”从信阳市到兰桥村的直线距离不到100公里，村民们却要走4小时。

　　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出外打工了。43岁的赵介绍说，在2000多人口的兰桥村，有600多人在外务工，其中绝大部分又在北京谋生。婚姻失败后的艾绪强离开老家，到了北京朝阳区的奶西村，融入了成千上万的打工大军。

　　奶西村，北京市朝阳区崔各庄乡辖下的一个村落，从这里沿京承

　　据崔各庄派出所民警张可介绍，这里聚集着上万名从全国各地来的农民工，以河南人为主，其次是安徽人、河北人和东北人。而本地人口，“只有600户，3000人左右”。在汹涌的打工大军中，艾绪强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名。

　　分析奶西村的几派势力，张可说，“河南人主要靠买卖垃圾为生，但背地里却主宰着当地的偷盗业;东北人主要开饭馆，但他们好斗，经常酿成刑事罪案”。除了在村里谋生的人，还有许多民工每天去城里上班，张可说:“男的绝大部分在建筑工地当工人，女的基本在饭馆做服务员，他们每天早上5点就开始进城。”横穿整个北京主城区的939路公共汽车在这个时段几乎成为民工专用车。

　　到奶西村5年，艾绪强也曾做过买卖垃圾的营生，但从2005年初开始，他在奶西村的房东高丽说，2004年底，村里的几家沙厂需要铲车司机，艾绪强去城里学了开车，回来以后就开始在沙厂工作，“总算熬出来了”。记者曾在一个垃圾场采访几位晒太阳的民工，提到艾绪强，一位民工告诉记者，艾绪强和他们是信阳老乡，但因为他有手艺，能开铲车，每个月能挣3000多块。“靠捡垃圾卖垃圾，一个月赚到1000块算很好的了。”而高丽提到，每个月150块钱的房租，之前都是艾绪强的嫂子帮忙付，但自从开上铲车后，“都是艾绪强自己交给我”。

　　这段时期无疑是艾绪强的幸福时光。高丽说:“我经常看他捧着书看，有时候是杂志，有时候是

　　在开铲车半年多以后，接下来的日子又变得糟糕。张可说，去年9月初，因为沙厂严重污染环境，而且村委会早许诺将那块地变成一个批发市场，在强制执行下，沙厂不得不停工。高丽说，从那时候开始，艾绪强的情绪变得很坏。“我有时候看到他坐在那儿一句话不说，闷在那儿可以好几个小时。”艾绪强租住的屋子与他工作的沙厂只有一条马路之隔，房间上了锁，透过破损严重的窗户玻璃，记者看到的空间只有五六平方米。

　　艾绪强在王府井制造杀戮事件的第二天，高丽等人听到的消息是，艾在城里被一辆出租车撞了，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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